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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是彻底的不知如何言语,这两年她的生活泰半重心便是围着萧家转,如何能挣上一笔银钱,如何送到父母兄弟手里,去了关外能不能找一点门道将军营里的这些给打点打点,她从来没想过要不管那许多人。这话但凡是旁人说的,她必然是连省得都不会省的,可这是三哥说的,她便就格外的不知如何言语。
    “嗨,同你说这许多也是无用,小呆子煞是气人,哥哥今日便是要叫你从今往后再不用救济我们了!”
    穆清郁郁看灵均,茫然的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从今往后就好好管管自个儿罢,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怎的丑成这样,还顶会气人,嘴笨的话都不会说,将皇帝怎的就气成那样。”
    穆清一时之间不知话怎的就转到皇帝这里,然看样子方才她和皇帝在殿里闹将成那样被三哥看去了。她从头到尾都忘记问灵均是怎么进得宫里的,这时候方想起来,本欲问,却是叫灵均下一句话说的彻底怔住了。
    “就好好跟在皇帝身边吧,他大约也是紧张你的,你将人气成那个样子竟然也就摔了个殿门,横竖在宫里你再不能瘦成这样,哪怕有一天皇帝不紧张你了,你也不吃亏,赚个好伺候的好住好吃的我也能放心些。虽然这皇帝也不是个什么多好的东西,但是他到底当上了皇帝,我虽看他不上,大约他也是有一些本事的,三年两年败不了国。”
    穆清木木愣愣的开口“我是先帝的后妃,他曾指给我宫里,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父亲着人将我从宫里接出来,就是不愿意我再去侍奉他。”
    “管上那许多干甚么,眼下他是皇帝,你我说了都不算,他着人在天下寻了你两年,这回寻着了,你我的意愿有什么重要,能抗过皇命么,不如就顺路走罢,看看最后要成个什么样子,至于先帝不先帝,谁当皇帝谁说了算,父亲那里,哎,眼下也不由他,名声由来是吃不了饭,至于身后事,谁爱说说去罢,反正入你耳不曾。”
    “我总也伺候过先帝,过去哪里就是两个字这样简单,况且他还将萧家都给打杀成这样,若是你们有什么不测,他便是我的仇人,隔了血肉之亲,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
    “事事总是因果轮回,父亲将二十万大军调令给太子先,皇帝上位才将家里发配,总也说不上个谁对谁错,所谓朝臣,所谓天子,我们哪里能逃过。”
    “他却是像恨毒了萧家一门,怎的其它朝臣就没有被发配,单单发配了萧家,父亲到底名义上还是他丈人。”
    “……大约二十万大军调令太重要了罢。”灵均对于这点也是不解,二十万大军虎符再重要,皇帝终是上位了,能优待所有太子一党重臣,偏生发配了自己丈人一家。
    “方才说过那许多到底同你干系不大,轮不上你操心,且就这样,今日我看你瘦成这样,走都走不安心,倘我下次再进来,你必然要胖上一大圈方好。”
    “你还能进来么。”穆清已经泪意盈盈。
    “能,怎么不能,能来一回,就能来第二回。”灵均和穆清都知道这一回见一面,兴许就是此生的唯一一回了,然他还是在这样说,穆清心里竟然也生起了还能见上的念头来。
    却不料,这一回真是两人最后一回见面,穆清此生都再未见过三哥灵均。
    只这会儿两人都不知道,两人说这许多话,外间宝和躺在树枝上已经要将他周边的树叶子都给捋光了,终于忍不住,从殿外射进去一根银针钉在桌子上闪光。
    “我要走了,等我下回再来看你,你好好儿的,赚不来一个人,便赚来吃喝罢。”灵均捧着穆清的手亲了亲,然后便是要出殿去。
    “三哥……”穆清扯住灵均衣襟,灵均揩了揩穆清脸蛋,“小呆子。”然后将将一出殿门,宝和已经飞来一把抓起他肩膀窜向了半空,穆清追出来,就已经谁都看不见了,提起一口气追出院子,茫然跑了几步摔在地上,穆清趴着一个人哭了良久。
    站在殿外老远处的掌事们脚下都盯着一圈银针不敢动弹,见穆清摔倒才跑来,扶起人进殿。
    “你们都出去罢,今日殿里来人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穆清红着眼睛冷声将所有人都轰出去之后又哭了良久,哭的胸口气都上不来便止了,坐在榻上怔怔想三哥说的话,殿里空无一人,穆清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等天都要黑了,她才回神,殿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灯,她低头看自己双手,终究是垮下肩膀长长叹一口气。
    垂拱殿里,皇帝低头在批折子,脸上表情看不很清楚,然总之不是个好颜色的样子,殿里都已经漆黑了他也拿着笔不知在写什么,严五儿着人进去将灯点着,看皇帝半天都不起身,忍不住提醒“皇上,您该去延庆宫了。”
    皇帝抬头,看严五儿一眼,摔了笔面无表情起身,严五儿跟在皇帝身后看他往延庆宫方向走去便松了口气。
    岂料皇帝走到离延庆宫不足百步的距离,从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凑在严五儿跟前说话,严五儿听完脸色就垮下来了,挥退小太监,皇帝已经一只脚都跨进殿里。
    这是说还是不说,严五儿左右为难半天,终还是一跺脚跑进殿里凑在皇帝身边说了一句,皇帝表情未变,只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严五儿错愕,皇上竟然没有刚一听见这话就起身,看来皇后还是在宫里能过活下去的,然下一瞬,皇帝便扔了筷子起身转身就走。
    “娘娘,奴才告退。”严五儿同脸上的喜庆还未褪去的皇后说完这句,也跟着跑出了延庆宫,哪里还能见着皇帝,于是他也就跟着往倦勤殿里跑。
    方才那小太监说,倦勤殿里的娘娘发热了,严五儿边跑边长吁短叹,倦勤殿里这位真是同个天煞一样,非要将宫里搅个不休才能行么!
    倦勤殿里,穆清躺在床上昏睡,今日真是气力耗费许多,眼下她的身体真是同个纸糊的一样,吹一口大气就能吹破更遑论她今日连气带跑带哭,哪里能耐得住她这样折腾,遂不等将晚膳用了就倒在床上睡过去,直将伺候的那几位吓了个魂飞魄散,好容易近些天这位能下床了,眼下又躺倒可如何是好,前些日子发大水皇帝那样忙也衣不解带的守在这位床边伺候,她们哪里还敢耽误,一面着人去叫太医,一面着人去通知皇上。
    掌事们将将在穆清额上放了冰毛巾,皇帝从殿外旋进来,进来便探手摸上穆清颈间,一片滚烫。皇帝好半天没言语,最后问了一声“太医都死了吗?”殿里就跪倒了一片。
    皇帝瞥见穆清两眼红肿,眉间皱起了一个狠狠的褶子,他有些焦躁,原先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他还能猜出点她的心事来,现在却是一丁点都看不透,也不知她在哭什么,然总不会是因为他而哭的。
    她总是有那许多要哭的事,莫名的要将他气死,却也总是一声不吭,只要么气的冲他嚷嚷,要么同他冷淡的说皇上去垂拱殿去罢,皇上去延庆宫去罢,见天儿的没有一回有个好颜色,今日又是因为什么哭成这样。
    难不成宝和又来倦勤殿将她折腾了一番?
    今日皇帝难得同久未见面的宝和心平气和的说了几句话,虽然一开始宝和又是个气的跳脚的样子骂他怎的要学那昏君不思朝政云云,皇帝听这话很没有理会宝和,最后听宝和又说对待女人你要如何如何,皇帝难得有点同他说话的兴趣,虽然他也知道宝和一直同韩应麟纠缠不清,对待女人的经验兴许还没有他多呢。可他也没个人说说女人的事,于是舅甥两人就各说各的说了几句,是个难得的太平样,最后宝和就心满意足的走了,皇帝还以为他直接出宫了,莫不是来了倦勤殿。
    正沉思间太医来了,院首也不是天天在宫里,来的这个皇帝不熟悉,遂一见人他就皱起了眉头,太医哆哆嗦嗦看了看穆清,便道穆清是因为气郁攻心,忧思郁结,加之素体虚弱气血不足收摄失司引起了发热。
    皇帝被他一阵气郁郁结之类听得恼火,不等人开方就将人轰走,大晚上着人去宫外将清丰接进来,清丰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开了方就走,简直要被皇帝气死,皇帝哪里管太医,着人又去熬药又去换毛巾,忙得不得了。
    晚些时候,有伺候的端了退热药过来,皇帝本欲叫醒穆清,却是想起早上她那么个可恶的样子,便是伸手就去拍穆清的脸,“啪啪”两声清脆的声音之后皇帝心里有些发虚,看旁边俯首端药的小太监一眼,再看看四周,发觉没人看于是就脸色一正开始叫人。
    穆清睁开眼睛便看见皇帝面无表情看她,她知道自己发热了,遂也没发问,只皇帝递了药碗过来她便侧过脸一气将汤药都灌进肚里。
    皇帝却是不若往日一样缠着她说东说西,半晌了说一句“不苦吧。”他被这女人一气喝药的气势给惊住了,遂就若往常一样问一句。
    穆清垂眼道一声“苦。”
    皇帝身形一僵,他正是个要将药碗放在托盘上的姿势,半转身去看穆清,却是只看见她双睫微颤,睫毛密密麻麻同个杨絮一样将眼遮了个漫天。
    “哦。”皇帝木讷的应了一声,将碗放好转身,穆清已经翻身躺好了。
    却是那么坐了半刻,皇帝竟然一言不发从殿里出去了,穆清烧的脸蛋发红,看皇帝出去便将眼睛闭上,嘴里涩的眼泪都要出来。
    方才她竟然妄图想要做那以色事人媚主的事情,从前她是一万个都不愿意的,方才是被烧昏了脑袋罢,失心疯了么,她现在连色都没有了,还做什么,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皇帝还是个皇子时候缠着她大约还是因为她长了张好面皮,眼下好面皮被她毁了,皇帝近日缠着也还是因为她逃出宫不甘心罢,待时日一长,她长这个模样,皇帝哪里还会痴缠她。
    她竟然做了这样的事,穆清羞耻的真是掉了眼泪。
    皇帝出去片刻,不多时又进来了,进来之后又在床榻边儿上干坐着,穆清闭着眼睛再没有张开,皇帝唤她一声。
    “唉……”
    穆清没有言语,只是一味的闭眼,见着皇帝想起自己方才,哪里还有脸张开眼睛。
    皇帝脸上却是有些失望,他就说么,方才不是他看花眼听错耳便是她被烧糊涂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同他软糯的说话,定然是方才出错了罢。
    只是她道一声“苦”皇帝耳边就总能自动反映,像是出现了重听,低低的,羞涩的,尾音都要消失不见那么一个字眼。
    “哎……”皇帝又叫一声。
    穆清装作没听见躺的板板整整,她真的做不来,三哥说的样子她真的做不来,索性该是怎样就怎样罢,然脸上蓦地一动,皇帝捏着她脸蛋是个不将人唤醒不罢休的架势。
    第34章 秋选
    再是闭眼装不下去,于是只能将眼睛睁开,穆清望一眼皇帝就将眼睛别开,她觉着方才的自己丢人。
    皇帝捏人脸蛋将人操弄醒,本是个得意的脸,然下一瞬便眼里一沉。穆清素来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线规整睫毛密长,只这会儿因了方才的事情眼边带了一点红,眼里冒着水汽,还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羞恼和怯意,于是竟然有了艳色,波光潋滟,仿佛床笫间盛开过一样。
    皇帝半天没说话,穆清莫名,再看皇帝一眼,却是无端一个瑟缩,皇帝此时看上去竟然有些森冷可怖,仿佛正要张开利爪将她吞吃入腹,立时间头皮发紧,不知皇帝到底怎么了,却是下一瞬眼前一暗,正是要逃,皇帝当头罩下来,将她唇舌卷入无边境地。
    仿佛自己正处在个惊涛骇浪要翻船的险地里,皇帝气息灼热呼吸粗重能将她灼伤,唇舌被咬嚼的发疼,唇齿交缠间的水汽都要漫进眼里,惊天的火焰熊熊往上喷,眼里发疼,嘴里发疼,该是要死掉了罢,她惊慌失措毫无抵挡能力,敌人便趾高气扬长驱直入,直把人神魂都要颠倒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穆清头脑发昏眼前发黑,躺床上好长时间才发觉自己被放开了,迷迷瞪瞪下意识寻人,却是眼前再一暗,皇帝哑着嗓子说“别那么看人。”
    穆清莫名又羞耻,睁眼察觉自己睫毛刷过皇帝手心皇帝仿佛发了一回颤,便立时将眼睛闭紧,闭紧时候睫毛又是一刷皇帝又是一个颤,穆清便再没有睁眼,心下一颤,竟然能听见自己心跳。
    三哥说,人的一辈子这样短,你该是要为自己活了,穆清不知道怎样为自己过活一回,四处的找寻救济家人,也是为了自己过活啊,只是这样她大约也只是自己给自己犟嘴罢了。然到底要怎么给自己过活,从四岁之后她就不知,先前还是静妃的时候大约也是抱着最终要给先帝陪葬的心情才少年轻狂了一回,这回真要给自己活,怎么个活法儿,迷迷瞪瞪闭着眼脸蛋火烧嘴唇发麻,依旧是个一团乱麻。
    这人全身只有个眼睛能看了罢,皇帝有些恨恨,感觉自己手心时不时有排小刷子刷过,麻酥酥的从手心往心里传,后脊梁都要升起一股战栗来,可这样个干巴巴身条,连他一个揉搓都禁不住,更不消说旁的,于是就只沉默将那股子战栗给压下去,自己给自己生气,气的鼻子都要冒出火来。
    穆清毕竟是大病眼下又发热,不多时就睡去,皇帝察觉她睡着之后将手挪开,借着不亮的灯光将床上人细看良久,也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烦恼,就只是很平静的看看人,心里平静。先前没找着人时候无论吃得多饱肚里总也觉着仿佛是个没吃饱的样子,可愣是要再吃,肚皮都要炸开,肚皮都要炸开,也总觉得肚子里还是不满,这回却是没有那股子莫名的不满了。
    皇帝发觉了自己变化,就有又有些恨恨,他怎的要这样没有出息,却是只心里恨一会也就罢了。
    就那么盯着人看好长时间,皇帝便又是掀人被子,将穆清被子给掀开,知道清丰给穆清药里下了安神药,遂这时候也不害怕人会醒,又是将人衣服给脱了个泰半,盯着那两道还未愈合好的刀口看个好长时间,只不知道两只还未愈合的刀口有什么好看的。
    “皇上,再过十日就是秋选的时候,宫里要着人开始准备了。”太常寺卿胡越在隔了老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得了一点空隙,适时在情绪激昂的老臣中间插了一嘴。
    众臣这才想起先前吵了个不可开交的秋选要开始了,这事儿一出来,今日早朝的纷争便自动结束。
    今日早朝一开始,一个连一个的奏章递了上来,所奏都是一件事,皇上前些日子将太傅家里女先生强抢进宫简直是丧尽天良,干下的事畜生都不愿意干,人家还是有家室的人,竟然不惜将人跌残都要抢进宫。那阵子有发大水的事情没人将这事儿提出来,终于大水过去,这事儿重新给提出来,群臣们各个义愤填膺,仿佛皇帝抢的是自己亲闺女。
    皇帝坐在上首一如既往不发一言,只看着众位们说,说完一个他点点头,下一个说完他又点点头,朝臣们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态度,然都是很统一的将仁义礼智信和先朝色令智昏的亡国君主拿出来说一遍,最后都是以一个痛惜的样子回位,有几个大臣还因为用了相同的事例而斗起嘴来。不管怎样斗嘴,朝臣们的意见都是很相同的,皇上做出这样的事情天下人都不齿,快将人放回去。
    严五儿站旁边听了好一阵子,自己在自己心里翻白眼珠子,就算倦勤殿那位不是静妃是个寻常女先生,皇上都将人抢来了,人家又不是个猪狗,抢来了觉得不合适再放回去,是要怎样放回去?绑着蹄子说对不住,抢了你不合适,你还是回去罢,睡你几夜就睡了。还都是一群饱读诗书的人呢,瞅瞅,啧啧,瞅瞅。
    朝臣们以为皇上对那女先生只是一时起了兴,起兴了抢来这几天该是已经尽兴了,该放回去也就放回去罢,若是真留在宫里,那是天下人都要耻笑的,不若早早将人放回去,顶多算个皇帝的风流轶事传着也就罢了。
    皇帝一直没说个言语,朝臣们说着说着被太常寺卿一插嘴,立时又想起这茬,一时先打住了女先生的事情,又说起秋选的事。
    皇帝先前说了,要大办,将适龄的都挑出来,胡越是尽心尽力的给皇帝办事,天下适龄的女子真挑出来了,且各个州府碟文都放下去,只等着到进宫的日子了。
    “太常寺卿一手操办便是。”皇帝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管底下是个怎样的乱糟糟便是起身要下朝,唱监的太监一嗓子结束,皇帝已经走出好远。严五儿跟在皇帝身后走,早就对上早朝有了清晰的认识,有时候金殿堂上说的事,就同个街坊里的妇人说闲话的一样。
    皇帝下了早朝照例是要去书房,将操办秋选的太常寺卿又叫进书房里,说好长时间话,等太常寺卿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揉着额头觉着过了秋选以后他见了太傅该是能被太傅追个三条街。
    这几日天都是阴沉沉的,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穆清在殿里走了一会看外面阳光甚好觉着也该是要出去走走了,在殿里呆了一个多月该是要将人关疯了,遂是要出去。
    她说要出去,身边一直伺候她的几个掌事们连忙拿手炉的拿手炉,拿大氅的拿大氅,最后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穆清才踏出殿来。这几日皇帝都留在倦勤殿里,这些掌事们可都是靠眼色在宫里活着的,哪里能不将殿里的这位伺候的好好的。
    穆清捧着手炉,披着大氅,身边又跟着一堆人,有人拿着她素日里吃的补气血丹药,有人提着温好的药茶水,还有好几个小的时时备着她有个意外奔出去叫太医,统共约莫十个人跟在她身后顺着园子散步,看起来黑压压的一团人直将她的排场撑了个天大,一路上不时有别个宫里的太监宫女探头探脑的看着这一团人,不出一刻整个后宫都听说了皇上抢来的女先生散个步得数十人伺候。
    穆清走走停停,一路上看见那许多小宫女,最是知道后宫里的这些个,恍惚间想起先前她在宫里的时日,不免有些唏嘘,遂散步的心思也淡了,这样许多人跟着,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以她眼下的身份,该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却不料她将将要转身回倦勤殿,身后跟着的一群哗啦啦问安,穆清转身,皇帝不知从哪里拐过来正往她这里走来。
    “怎的跑出来了。”皇帝着一身明黄朝服,头发黑亮亮的纶在头顶,于是脸上五官就越发刀刻一样,他信步走来,随意问说这么一句,然后便是个伸胳膊揽人的动作。
    穆清被皇帝骇了一大跳,青天白日的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园子的各个地方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眼下皇帝这是要害她么,连忙错开皇帝的胳膊,低头就走。
    皇帝伸长的胳膊被躲开,他也没有多少在意,收回揽人的胳膊变成去抓人,“天气这样好,不若多走走罢。”
    穆清看着皇帝攥自己胳膊的手不愿意走,看皇帝一眼,皇帝双眼却是个明明灭灭的样子,穆清看的心惊肉跳,这样个场合这人是疯了么。
    皇帝在后宫鲜少出现,后宫里的女人们遇见皇帝的次数少的可怜,这时候皇帝大白日的出现在后宫,不多时各个宫里的人便要往这里赶来,穆清挣脱不了皇帝手,打眼四处一看,便知道一会儿这里该是个热热闹闹的场景了。
    第35章 散步
    “放开我。”穆清低斥一声,脸蛋涨的通红,她都能想出一会儿这里的热闹场面,她向来不爱热闹,哪里还能再待下去,可皇帝攥着她胳膊不知是要干什么竟然不放,穆清几挣脱都挣脱不得,身体虚的自己都要喘起来,也是要被皇帝气死。
    穆清斥皇帝,皇帝还是个无动于衷的样子,看穆清涨红脸蛋眼睛四处溜缝儿就将人攥的更紧,张张惶惶的的四处转眼睛的人,竟然像个明丽少女的样,只是那脸上肤色着实深了些,身量也高了些,肉也过少了些,皇帝因为这点,觉出了一点遗憾的不满意。
    “你要作甚么去,慌慌张张的。”皇帝问一句,顺着穆清脚步走。
    穆清脚步能移动了,哪里管方向,这时候只想着离开这里,遂也就顺路往前走,走了半天,才发现这是往垂拱殿走的路,她这样就跟陪着皇帝要去垂拱殿的一样,临时又要掉头,一时间简直是手忙脚乱无头苍蝇一样。
    先前因为让皇帝去延庆宫的时候,她才知道皇帝着后宫各处无召唤不得去垂拱殿,皇后自然是例外,遂这时候她也就急急忙忙要离开。
    皇帝仿佛闲极了,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穆清在这里打转,严五儿一干奴才们跟着皇帝打转,皇帝又跟着穆清打转,于是便见不宽的路上,一团人跟着一个大太阳地里捧手炉披大氅的女子挪动。
    后宫各处在这里有眼睛是真的,但是不见得有人真敢在皇帝跟前转悠,皇后也是鼓了好几次勇气才收拾打扮好同这个方向走来,老远便见远处熙熙攘攘的样子,皇帝身高腿长最显眼,接下来便是被他拉着胳膊的女人。皇后圆睁眼睛看皇帝神色,一时间是个不敢相信的样子。
    咸平二十一年她同他成婚,彼时他还是五皇子,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仿佛生来不会笑一样,刀剑铁斧铸就的一般一直是个冷冰冰的样,等他当上皇帝之后更是一直冰着脸,还无端阴郁狠戾,从来不同人说笑,也从来不同人散步,他仿佛就是看奏折,坐着,仿佛碰一下女人衣衫底下的肌肤就能将他沾染脏了一样,眼下那个侧脸低头说话的人是谁?他是怕他说话有人听不到还特意低了头么?皇后一时都动弹不了,还是身边人叫一声她才又动起来。
    穆清一眼看见打斜里来的人,四五年过去,皇后的模样竟然一点都没变,上一回她看见皇后时候便是她初初进宫里选秀时候,那时候她还是太子妃,皇后要进宫伺候先帝,没想到眼下她是这么个病歪歪模样,人家是皇后。当然她没有艳羡的意思,只是觉得当皇帝的皇后,有些可怜。
    然她也知道后宫里最是能出想法不一样的人的,遂这时候皇后打斜里来的时候她真是连气带急只恨自己怎的突然不能说晕就晕了,若说在宫里有哪个人她是最不想为难的,便是皇后了,可如今眼看要面对面,当是要走怎样,都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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