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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的小伙子很能干,他点了草垛子之后,有立马点了地上的枯草,借着夜风,火势开始蔓延。
    狼怕火,这里既然已经有了火,狼群应该会撤退,而不是直接攻上来。
    顾熙月得到启示,想起之前女主人家放火把的位置,离毡房不远。她转身就往那边跑,跑到那边,才发现所有毡房,早已经灯火通明。女主人也在准备火把,见顾熙月过来,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焦急的告诉她:“拿着安全。”
    顾熙月急忙告诉她,羊圈那边的情况,女主人十分担忧,但又不能撇下这边,她正手忙脚乱的点火。顾熙月帮着女主人把毡房四周都点了火,原来他们早就有防狼的准备,之前就晾了很多枯草,在毡房外围挖了一圈深沟,把枯草塞进去,点燃后起了火,对狼群有一定的威慑作用。这是他们西夷游牧部落常用的方法,是他们的生活智慧。
    毡房这边总算处理好了,一圈的火苗熊熊的燃烧着,冒着的烟一股股儿的升起,呛得顾熙月泪涕横流。草原黑夜中隐藏的点点绿光并没有再向前移动,只要能熬到天亮,他们就能躲过狼群。
    忙完这边,顾熙月越来越担心羊圈那边的战况。羊圈离毡房有一定距离,又是烟又是火的,她根本看不清羊圈那边的情形。
    忽然,主人家最小的弟弟喊了一声夷话:“别让他逃了!”
    等顾熙月反应过来这声音离她很近时,她已经看见那个逃跑的歹人了。那歹人见她是个女子,提着刀子甩着鞭子就朝她扑了过来。
    那人扑过来时,她左手还攥着个火把,右手正抓着一把枯草,一股儿脑的全扔到了那人身上。那人是练过功夫的,几个巧妙的闪躲,极快的蹿到了顾熙月的身边,大刀架住她的脖子,怒吼一声:“别动,不然弄死你!”
    顾熙月瞬间蔫了,一动不动,嗓子像是哑了似的,什么也喊不出来。
    那男的一手掐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拿着大刀抵着她的脖子,锋利的刀刃紧贴她细嫩的皮肤,血珠开始往外渗出,她吓得竟然连疼痛都觉察不到了。
    女主人看见顾熙月被挟持了,吓得尖叫了起来。
    赤赢和主人家的几个兄弟赶了过来,四周的火光忽闪忽闪的,照在几人脸上忽明忽暗。赤赢满脸大胡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在火光映射下极为明亮,里面盛着锐利和凶狠。
    那男的因为手里握着顾熙月的命,有恃无恐的跟赤赢他们谈判:“放我走!不然我杀了这女的。”
    刀子又贴近顾熙月几分,她吓得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赤赢果断道:“我放你走,人留下。”
    “我凭什么信你?”那男的呼吸大喘,显然受了伤:“何况现在外面都是狼,我出去也是死。”
    “你要怎样?”赤赢问,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要一匹好马,还要足够的干粮和水。”
    “好。”赤赢应道:“你放了她,一切都好说。”
    “看样子,这个是你的女人了,哈哈……”那男的无耻的笑了笑:“她得跟我走,直到我安全为止。”
    “好,只要你不伤了她。”赤赢居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顾熙月已经被吓坏了,挟持她的男人离她很近,他因受伤而大喘的呼吸都打在她的耳朵上。大概因为赤赢就在眼前,这个时候明明很害怕的顾熙月,竟然会生出一种羞耻感。她是京中大家闺秀,从来接受的都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教导,如今这般,那种被侮辱的羞耻感竟然膨胀起来,瞬间把她包围,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无声的顺着脸颊留了下去。
    看见顾熙月流了眼泪,赤赢握着刀柄的手不由的紧了几分。他知道她在害怕,可是现在不是能救下她的好时机。
    男主人已经牵了一匹又高又壮的黑马过来,顾熙月不懂马,但见挟持她的男人很满意,她知道这是一匹好马。
    见东西都准备齐整,那男人让赤赢他们后退,挟持着顾熙月往火圈外围退去。他虽然受了伤,力道却很大,单手一甩,就把顾熙月横着扔在了马上。她脸朝下,小腹压在马背上,两脚悬空,横挂在马背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她忽然想起以前赤赢抓住她那回,他也是把她扔在了马背上,但是跨坐在马背上,那个姿势相对现在竟然是十分舒服的。
    她胡思乱想之间,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听见那个挟持他的男人惨叫一声,然后他上马的动作停止,整个人摔了下去,他的后心插了一把飞过来的匕首,力道之大,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出手迅捷,正中后心,不用说也知道,正是赤赢的手笔。
    可是,那男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临死之前,还摆了顾熙月一道。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做的,顾熙月身下的马哀嚎一声,便脱缰而出,毫无方向,疯狂的在草原里狂奔而出。
    这匹马突如其来的发狂,令顾熙月差点就被甩出去掉下来去摔死。她的双手死死的扒住马鞍,才免去了被摔下去的厄运。此时,她的姿势也不是横挂在马匹上的,而是双手扒着马鞍,双脚勉强的勾着马背,姿势狼狈不堪。极速颠簸疯狂奔跑着,顾熙月已经知道了这匹马发狂的原因。原来那男人临死前,把手中的大刀朝着马屁股砍了过去,长长的一道刀口,一直在流血。受惊的骏马才什么都不顾,带着顾熙月狂奔。
    顾熙月知道,这样的情况,她不能松手。她不会武功,没有身手,在惊马的情况下一旦掉下去,必定脑浆迸流而死,最后落到四周野狼的肚子里。她不想死,而且她不用想都知道,赤赢一定会来救她。
    赤赢来得很快,四蹄是一匹良驹,品种优良,训练有素,追一匹受了惊的马不在话下。四蹄背上的赤赢扬着马鞭,远远的朝着顾熙月喊着:“抓住了,千万别松手,我马上就来。”
    听见赤赢的声音,顾熙月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万能的赤赢,绝对不会让她死的。
    说时迟,那时快,看准了时机的赤赢将马鞭迅速甩出。黑色的鞭子如灵活的手一般,准确无误的缠住了顾熙月,将她从那匹受惊的马上拽了过来。
    熟悉的空中飞人的感觉又传来,跟前两次不一样,这一次顾熙月心中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喜悦。
    然而,突然之间,情况有变,赤赢的鞭子忽然没了力气,瘫软下去,鞭子上的顾熙月直隆隆的摔在了草地上,摔的她浑身发疼,额头上竟然流血了。
    她艰难的想要爬起来,一抬头,正与一双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是狼!
    在她面前几步远,是一匹准备捕食猎物的狼。只见那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随时捕食的姿势,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绿光。
    定了定心神的顾熙月才发现,那狼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已经从四蹄身上摔下来的赤赢。
    赤赢离她很近,比那头狼更近。他刚才应该是被这头狼偷袭了,所以才会从马上摔下来。他的鞭子一段还缠在顾熙月的身上,他果断的放弃了鞭子,从靴子中迅速的掏出一把匕首。
    这是顾熙月没见过的匕首,之前那歹人身上的匕首顾熙月上次倒是见过。
    看到他拿出匕首,顾熙月想起来,自己靴子中也藏着一把匕首,是当初赤赢给她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那把匕首都塞在靴子中,根本就想不起来。
    想起那把匕首,顾熙月迅速的学着赤赢掏了出来,拔掉刀鞘,握着手里,警惕的盯着那头狼。
    赤赢半蹲着身子,目不转睛的与那头狼对视,眼神凶狠,目光骇人。大概是赤赢气势太强了,那头狼竟然也一动不动,与他们保持对峙姿态。
    顾熙月以前读过杂记,上面有记载过,如果遇到狼,蹲下身正视它的眼睛,让它看不出下一步的行动,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主动发动攻击,更不能让狼嗅出你的恐惧。
    顾熙月握着匕首,身体不由的发抖,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恐惧,还有赤赢在这里,但是她就是害怕,身体不肯帮她撒谎。
    那头狼估计了一下形势,显然顾熙月更符合它捕食猎物的条件。迅猛转身,调整姿势,朝着顾熙月扑了过来。
    要死了,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吓得连眼睛都没了动作,闭都闭不上,她怕死,她真的很怕死,尤其是还要被一头狼咬死!
    电光火石之间,赤赢一跃而起,急速而出,匕首又狠又准的割断了那头狼的喉咙。
    那匹狼的尸体狠狠的砸在了顾熙月身旁,狼血喷得她满脸都是。
    死里逃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得救了。之前吓得都忘记了呼吸,现在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赤赢在衣袍擦了擦手,把上面沾的狼血擦干净后,带着薄茧的手指,摸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又略微生疏:“没事了,没事了,天快亮了,不会再有狼了,别害怕。”
    他越这么说,顾熙月哭得越厉害。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他怎么每次都知道,她其实很害怕呢?!
    ☆、第15章 背着她走
    东方泛白,天已经快亮了,草原的黎明就要来了。
    天亮了,狼就会主动撤退吗?
    顾熙月并不知道,但是显然,不管真假,赤赢正在用这个借口努力的安慰她。
    哭了好一会儿的顾熙月,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赤赢受伤了。他的左臂袖子被刀刃割出一个长长的口子,布料被伤口流出的血染得通红。
    “赤赢,你受伤了!”顾熙月急忙扑了过去,想要抓他的手,又不敢抓,急得连连转,眼泪又不知不觉的往外淌。
    见她这个样子,赤赢无奈的笑了笑:“好不容易把你哄好,怎么又哭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语气极为轻松道:“我没事,就是被划了一下,破了皮而已,没有在林子里的伤势重,你莫要哭了,我们快点回去,免得主人家担忧。”
    顾熙月抹着眼泪站了起来,样子十分的狼狈。刚才在草地里滚了一圈,身上沾满了草叶子,加上之前帮着女主人烧枯草,小脸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楚楚可怜。
    她站起来就立即去扶赤赢,赤赢没有躲避,大掌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他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告诉顾熙月:“刚才四蹄被狼袭击了,受了惊,可能需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我们先回去吧。”
    他说完,半蹲在顾熙月身前,朝她露出后背:“上来。”
    顾熙月愣着没动,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他这是要背着她,急忙摆手:“不、不用背着我,我自己能走。”
    “那匹马受惊带你跑出了很远。”赤赢姿势不变,催促着顾熙月:“上来。”
    顾熙月依旧不肯:“你都受伤了,怎么能背着我呢?”
    “不会一直背着你的,等到四蹄回来,我们就骑马。乖,上来。”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把顾熙月当成小孩子一样,还特意加了个哄孩子的语气。
    顾熙月也不跟他争了,乖顺的爬上他的背,抱着他脖子,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背上。
    赤赢很高大,背也很宽厚,走起路来也极稳,她伏在上面,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温暖、平坦又踏实,渐渐的,体力不支的顾熙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四蹄已经回来了,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
    顾熙月睁着眼睛迷茫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赤赢的背上睡着的。她急忙从他背上微微的撑起身体,羞着脸埋怨他:“四蹄回来了,你怎么不把我放马上呢?”
    赤赢没回头,依旧背着她走。他说:“我看你睡得很香,不想吵醒你。”
    顾熙月的脸更红了。她不管不顾,挣扎着从赤赢的背上跳了下去,嚷嚷着自己要去骑四蹄。
    这时候,太阳已经高升,天彻底的亮了。赤赢也没有反对,扶着顾熙月上了马,自己也坐到了她身后,像之前一样,骑着马带着她回到了主人家。
    毡房外,女主人已经如往常一样开始熬制奶茶,见到他们平安回来,立即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热热的奶茶,让他两人暖暖身子。
    昨晚的十几个贼人,已经全部被处理了。主人家这次很幸运,除了最小的弟弟外,其余几个男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伤势不算重,都是轻微的划伤。羊圈死了几只羊,其它的财物并没有什么别的损失。主人家都感谢赤赢,说这次他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他功夫好,他们一家人很可能被杀人灭口。
    赤赢手臂上的伤,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很浅的一道口子,并不严重。顾熙月现在已经能轻车熟路的替他上药,她一边上药一边心疼地数落他:“你是木头人吗?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疼吗?上次也是,明明中了身上中了两箭,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你就不知道心疼你自己吗?”
    她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堆,赤赢却一直沉默,一点反应都没给她。她愤怒抬头,撅着要找赤赢算账,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眼睛紧闭,睡得很安静,呼吸均匀,跟平日里醒着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顾熙月放下手中的金疮药瓶,出神的看了他许久,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开始乱想,越想越远。她想,赤赢的眼睛很漂亮,又黑又圆,炯炯有神,如果他能把这一大把胡子修修边幅,样子一定不会这么凶狠骇人,如果能全部踢掉,那么她会更满意。她还在想,自己能用什么方法,诱导赤赢把胡子剃了呢?
    想着想着,她回过神,当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脸羞得更红了,火辣辣的,滚烫滚烫的。顾熙月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匆匆忙忙的冲出了毡房。
    她刚跑出来,就遇到了女主人。女主人热情的拉住她手,询问赤赢的伤情:“你男人怎么样了?”
    “你男人”三个字,唰的一下,顾熙月的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女主人安心的走了。顾熙月却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好。她现在脸红的都跟樱桃似的,毡房是肯定回不去了,只能拔了根野草,在外面乱晃了一通。
    脸上的颜色终于恢复正常了,顾熙月转身,想回毡房看看赤赢醒来没有。刚走近毡房,毡房门口,赤赢和主人家的二弟弟正剑拔弩张的对峙着。虽然,两人都没有掏出兵器,赤赢的那把大刀也没有随身携带,但那种危险的、一触即发的感觉还是让顾熙月觉得紧张恐惧。
    两人用这夷话在说着什么,赤赢板着脸,胡子挡着看不清表情,但已经熟悉他的顾熙月知道,他此刻是在暴怒的边缘:“无论什么缘由,就把自己的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就不配为人子,不配为人兄弟。”
    那个二弟弟被赤赢几句毫不留情面的话刺激的,脸色也不好,眼中清晰的暴露出了杀意:“你管好你自己吧。”
    赤赢根本就没理他:“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不会回康城的。”
    那个二弟弟还要讲些什么,赤赢已经转头看向了顾熙月,他朝她伸手:“过来。”
    顾熙月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甚至忘了之前那一处还是剑拔弩张呢。赤赢的手很厚实,很温暖,也很大,很容易就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完全的包裹上了。他语气温和的说:“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要出发?离开这里?顾熙月很吃惊,这已经快过了午时了,而且赤赢还受着伤,她希望赤赢能留下来养伤,等伤好了,他们再走也不迟。
    但当她仰着头看见赤赢的眼睛时,忽然就泄了气,什么也不想说了。赤赢,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她只要做到听话就好,不要再给赤赢添麻烦了。
    两个人昨晚就已经准备好了行囊,所谓的收拾,不过是拿了行囊放在四蹄背上而已。女主人得知他们这么急的就要走,抱着顾熙月直流眼泪,舍不得撒手。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来,顾熙月对女主人也十分有感情,她像一个师父一样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也像一个母亲一样爱护疼爱她,更像一位嫂嫂照顾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于,顾熙月还是跟着赤赢离开了那个草原。
    坐在四蹄的背上,背后靠着赤赢的胸膛,顾熙月仰望着蓝蓝的天空,天辽地阔,心胸也宽广起来了,似乎一切都很渺小,曾经的爱呀,恨呀,都十分的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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