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父亲的作为,实在令她寒心。
李萌萌扶了扶黑框眼镜,语调也轻松了起来:“千万别感谢我,只不过你的脸型在镜头前确实有灵气。如果哪天演员这条路走不通了,随时欢迎来我这里。”
收好纸条,胡一一又在隔壁商场挑了件韩版灰色呢子大衣,再戴上李萌萌送她的黑框眼镜,整个人顿时变得低调,走在路上也不担心有人会将她认出来。
咖啡馆里暖气不错,大概是天气骤变的缘故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不少客人,她下意识地低垂下头。胡德诚坐在靠窗的角落,见到女儿便不停地朝她挥手。
在他的对面坐下后,胡德诚替她点了一杯咖啡,依旧是记忆里的甜腻口味。她尝了尝微微皱起眉头,还是给咽了下去。
胡德诚没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他仍然沉浸在父女握手言和的喜悦里,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高兴。“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赶紧回家,你妈和你两个妹妹都怪想你的。”
如果这话放在从前,她兴许还会考虑。可是父女隔阂太深,纵使她再怎么想回到那个大家庭,她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融入进去。胡一一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摇了摇头:“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女儿不愿回来,胡德诚也不勉强,他喝了口咖啡,微笑着表示理解:“这些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和你妈妈还是很关心你的……”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眼神甚至有些飘忽。当年如果不是家里突然暴富,他们还是普普通通的家庭,或许父女关系不至于如此。
“您还是说说吧,这次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越是这样寒暄客套,她越是不想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父女关系。
胡德诚笑了起来,他这个女儿除了性子倔了些,聪明能干的劲头跟他当年的模子刻下来似地。他也不含糊,立马就说明了来意。
与她所料不差,胡德诚真的是为了她跟霍启森的事情而来。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拨错了,即使她有再大的魅力,霍启森也不会为了她而改变什么。
更何况霍启森的心思在高阳身上,甚至为了瞒过众人,不惜跟她一起演戏。
“爸,我想您弄错了。我跟他仅仅是合作关系而已,如果您想办什么事情还是找他本人的好。”胡一一努力解释道。
别人不清楚他们间的恩怨就罢了,胡德诚怎么可能不清楚。
当年霍启森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羞辱她,不就是因为他么?
第8章 人情
第八章
胡德诚分明不肯相信她的说辞,只当女儿还怨恨着当年,因此三两言下来火气又冲上了脑门,“一一,你不要拿我当傻子,你们两个是真是假,我还能不清楚吗?”
当年霍老头一门心思想要撮合他们,原本他也是钟意这门亲事的,怪就怪小三的儿子太厉害,霍启森压根没有斗胜的机会。如果早料到那小子会有今天,他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青葱岁月的记忆一并涌了上来,那些想要忘掉的画面在脑海里飞跃着,杂乱的思绪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胡一一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疲惫地解释道:“如果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总之,你想要我办的事情,我办不到。”
前几年房地产开发景气,胡家显然也涉足了那块领域,如今市场经济泡沫化,一旦资金链断裂,父亲一手创办的事业终归要划上句号。
不是她作为女儿狠心不肯帮他一把,凭她现在的能力的确是爱莫能助。
胡德诚憋着一肚子火气,哪里听得进她的解释,咬定女儿这是在刻意报复。他倏地站起身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道:“你的血你的肉都是我们给你的,你就是这么报答生你养你的父母?”
他眼睛里的恨意都快燃起一把大火,如果胡一一还对骨肉亲情残留希冀的话,这把火足够烧得她心灰意冷。
咖啡馆本就安静,此刻胡德诚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她,当即让她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胡一一垂下头。
面对胡德诚喋喋不休的指责,与其留在这里跟他继续无谓地争吵,胡一一决定离开。谁知她刚要站起身,宽大而厚实的掌心用力捏住她一侧的肩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来人竟然是梁寒温。
不理会她眼里的讶异,梁寒温径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朝对方礼貌地一笑:“胡先生不介意请梁某喝杯咖啡吧?”
梁寒温虽鲜少出现在公众眼前,但圈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人,胡德诚瞄他的眼神都放着绿光。
这不就是一尊活财神嘛!
胡德诚连忙堆起谄媚的笑脸,仿佛令他愤怒的事情压根就没发生过。他亲自替梁寒温点了一杯拿铁后,佯装愠怒地瞪了眼不懂事的女儿:“刚才的事情让梁先生见笑了,我女儿脾气不大好,都是让我惯的。”
难怪现在翅膀硬了,敢情替她撑腰的男人不止霍启森一个。
胡德诚轻描淡写带过了父女间的不愉快,胡一一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坐立难安。
梁寒温装萌装弱的样子三年前她就领教过了,他刚落座就吸引了不少漂亮妹子艳羡的目光,想要深扒的八卦对象转而就变成了他。
算起来他们仅三面之缘,梁寒温肯屈尊替她解围多半是出于与霍启森的私情。
“您过谦了!女孩子哪能没点脾气。”
梁寒温自然地接过话茬与他攀谈起来,两个人倒像是相识许久的朋友在叙旧。
胡德诚聊着聊着,额头上只差写上卖女求荣四个大字了。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谱,归根结底梁寒温是个外人,她不希望这份难堪赤裸裸地摊在外人跟前。
梁寒温涉足领域颇多,胡德诚轻轻松松就讨了不少好处。
直至胡德诚询问梁寒温的私人名片时,胡一一到底坐不住了。
胡德诚不好当着财神爷的面横自家闺女,隐忍着怒意斥责女儿不懂事。心满意足地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时,他像捡了宝似地赶紧装进包里然后起身告辞,如果不是这位梁先生脸色不好的话,胡德诚当即将女儿许给人家的心思都有。
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开,谈不上别的感悟,反正这些年胡一一也独自扛过来了。
梁寒温几次张了张嘴,对上她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还是将宽慰的话咽了进去。
每次见到这个姑娘,她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调皮的,识大体的,坚强的……
迎上梁寒温探索的目光,胡一一的唇边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她也不想过多解释:“这些年我都习惯别人这样看我了。”
胡一一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嘴边还有浅浅的梨涡,梁寒温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小姑娘,此番开口竟莫名令他心酸。
原本梁寒温与朋友约在这家咖啡屋,对方临时有事爽约他闲来无事才会稍事歇息。
刚才胡一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尽管她乔装了一番,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她来。不过对方似乎没认出他来,而是匆匆走到了那个朝她挥手的男人那儿。
他们的座位本就相邻,加上他耳聪目明,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都清楚了然。
“你们父女关系看上去一般。”
如果说三年前对她的心态是纯粹的看待一个小姑娘,那么三年后的重逢简直是上天给他安排的缘分。
梁寒温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叩着木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房。
他们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梁寒温却轻飘飘地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她埋藏多年的心结。
胡一一的脸顿时火辣辣的。
不过梁寒温说的也没错,也无需掩饰什么,她抿着唇喝了口咖啡:“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糖。”
对于她突然跳跃的思维,梁寒温显然没放在心上,狭长的双眼注视着她放下来的咖啡杯。
“可是每个人都会长大,以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依然喜欢。”她顿了顿,嘴角溢出苦笑,“他对我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小时候,而我,也从没告诉过他,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甜食了。”
“然后你们的关系duang~地一下,就成了现在这样?”
梁寒温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不是说讽刺,反而有种宽慰她的错觉。
胡一一被他的话逗笑了,抑郁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少:“今天的事情真的谢谢您。不过他的事情,您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胡德诚生意经确实不错,但要拉上梁寒温投资,她还是不赞成。
关键是这个人情,她消费不起。
虽然对胡德诚的印象算不上好,但刚才听他聊了几句,确实是个脑子好使的人。明白她心里的顾虑,他点点头,揶揄道:“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
两个人相视一笑。
眼看已经到了用晚餐的时间,梁寒温打算约她一起吃个饭。
这几年合眼缘的姑娘太少了,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上次她挽着霍启森的手让他心生了一点点遗憾,可是刚才他听得一清二楚,她与霍启森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这样有趣的姑娘,他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梁寒温的影响力与霍启森不相上下,能够跟他打好交情,人脉资源肯定不少。
她几乎不用思考就轻松地应了下来,多个朋友多条出路。
两个人刚步出咖啡屋,霍启森的电话就过来了。
刚挂上电话,梁寒温扫过她那支白色手机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释:“临时有事嘛!谁还能没有个急事,下次有时间再约!”
胡一一觉得有些抱歉,举起三根指头豪气冲天地道:“下次时间地点您定,我请!”
梁寒温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一言为定,不过……下次能不能别用敬语,显得好像我很老似地。”
他都快大了她一轮,头一回觉得年纪是个问题。
胡一一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认为用敬语似乎显得关系太生疏了,连连点头:“下次一定记住!你一点也不老!”
如果她不补最后一句,梁寒温不觉得被插刀了。
不过无所谓,今后他的身材包她满意。
目送梁寒温的座驾离开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了她的身边。依旧是阿良当司机,霍启森坐在他的身后闭目养神,她弯身钻进车内安静地在他身边坐定,莫名令人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个人明明是合作关系,她似乎依旧无法坦然地直视他。霍启森仿佛天生自带一股气场,能够让别人主动退避三舍。
车程行驶了约莫十多分钟,霍启森依旧保持着环胸闭目休憩的状态,她整个身子才真正地倚靠在座位上,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似乎感受到身边的动静,霍启森的眉头微微皱起,身子顺势朝她这边靠了靠,脑袋微微一歪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变得僵直,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到他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他的眉心始终紧蹙,胡一一刻意将左肩抬高让他靠得舒服一点。
许是嫌弃她肩胛的骨头胳人,他调整了下睡姿,脑袋就舒服地埋到了她的胸前,颇惬意地蹭了蹭头。
遭埋胸的某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9章 诱惑
第九章
阿良将车四平八稳地停在了小鱼家前面。
霍启森浅眠一下就惊醒了,搁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的双手挪开,继而正襟危坐,仿佛前一秒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胡一一似乎在他跟前连尴尬的特权都没有,悬在她心底的旖旎瞬间又回到了风平浪静。
小鱼家的厨子就是店家老板,因着人力资源有限,这儿经常一位难求。从前她也是拖程潇的福才来过一次,自此便对小鱼家的鱼是赞不绝口念念不忘。
霍启森跟阿良手语了几句,对方遂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胡一一这才意识到霍启森的这位助理似乎有缺陷,狐疑地望了阿良一眼,她的心微微一沉,旋即满脑子都被鱼给蚕食了,这会儿已经像只馋猫似地,迫不及待地下爪子捞鱼了。
直至他们进入店内,服务员将他们安排在靠窗的四人桌,她才意识到今天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