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涅对此很赞同。
她面对院墙,退到路口另外一侧的墙根下,左右看没人,捞起裙子长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里头的白色安全裤。
接着——起跑提气蹬墙攀住墙头,撑着胳膊一屁股坐上去。
坐上墙头头,辰涅兀自笑了一下,她没想到这门技能这么多年没用,竟然没怎么退步。
她拍了拍手,把腰间的裙摆解下来,刚压好裙子,一抬眼,对上了院子里的某个视线。
厉承抱胸站在廊下,抬眼幽幽看着墙上头的女人。
他真是没料到,家里墙头长过草开过花,跑过猫,跳过狗,现在还能长女人。
他走到院中,抬着眼看辰涅:“你要怎么下来?”
辰涅:“怎么上去的,再怎么下来。”
厉承退开一步,示意她跳。
辰涅什么都没扶,纵身往下跳,姿态潇洒得跟殉情似的。
厉承没料道她说跳就跳,抬手去捞人,将人拖住。
辰涅稳稳落地。
厉承看着她,皱眉:“胆子够大。”
辰涅转身,没事人一样开门拿门口的行李:“我敲门了,你不开。”
厉承看着她:“我没听到。”
“我住哪儿?”
“这里不是旅馆。”
“我不是游客。”
@
厉承最终还是让辰涅在这里住下了。
她说她不是游客,厉承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没错,她和外面那些游客不同。
站在一楼前院,厉承抬眼又看了看墙头,想起她突然攀上来的一刻——当时她两手攀上来,撑着胳膊一屁股坐上来,腰上系着水蓝色的裙子,白色底裤一览无余。
真是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识。
真要算起来,她的每次出现,都令他意外。
十年前被抓紧山,送走再被抓回来;十年后意外出现,离开又归来;现在,她连他家的墙头都敢爬了。
厉承盯着那片墙头,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一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辰涅换好了衣服下楼。
他转头,看到她换了一条裙子,纯白色,脖子上系着金色的锁骨链,一条腿雪白笔直。
辰涅站在他身后,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眼。
她站在屋子里,看着廊下的厉承,表情比先前都要正色:“厉承。”她又叫了他的名字:“我之前从来没和你说过,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亲口说一句。”
厉承转过身,看着她:“说什么?”
“谢谢你十年前救我。”
厉承点头,接下这份感谢。
辰涅:“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厉承静静道:“没有那么严重。”
辰涅笑笑:“怎么没有。我被我生父卖了,不是遇到你,就是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我现在还能过的这么好吗?”
“既然知道命这么宝贵,还回来做什么?”
“这里和以前不同了,变成了景区,回来看看。”
“看什么?”
相似的对话,早饭后也曾有过。
而这一次,辰涅的回答是:“你放心,我会走的,逛完这里,我就会走。”
顿了顿:“我欠你一条命,我承诺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
已经快到中午,厉承作为“房东”,收留辰涅吃一顿午饭。
厉家不大,房子返修重新装过,很朴质。厨房也很小,一排灶台一个水池。
冰箱里有菜,现成的鱼和肉,保鲜层还有蔬菜。
厉承问她吃什么,辰涅站在水池前削苹果,没有转头:“你会做?”
厉承道:“不会。”
辰涅转头看他:“不会你问我吃什么?”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白骨盘,把切下的苹果一瓣一瓣码在上面,和酒店水果盘一样。
厉承拿出蔬菜,看了一眼,一抬眼,看到辰涅认真码盘的侧颜,安静得和先前判若两人。
辰涅突然开口:“是不是觉得我刀工不错?”
厉承收回视线。
“我以前在五星酒店的厨房帮忙,专门切蔬菜水果。那时候我想学厨师,但是没人愿意带我,他们只让我切菜切水果码盘。”辰涅说完,自己笑了笑,好像回忆到有趣的事。
厉承拿了一个洗蔬菜的盆子,把袋子里的蔬菜倒进去:“后来呢?”
辰涅码完水果,把刀洗了,拿布擦干净:“后来负责厨房的经理手脚不老实,我懒得搭理他,他就把我辞了。”
厉承直起腰,看着辰涅,辰涅却端起了盘子,还找了只叉子,格外有情调一般靠着灶台一小口一小口吃苹果。
她看上去那么无所谓。
“我被辞,没工作,当时一家杂志请我去当平面模特,拍一些衣服,我本来不想去,丢了工作就只能去了。”
辰涅吃东西,一小口一小口,速度也慢,吃完一块,把盘子放下来,洗了洗手,继续道:“拍了很多衣服,小有名气也赚了些钱,然后就开了自己的店。”
她不是在诉苦,她在讲这十年的人生,短短几句话,概括完了。
厉承突然想起了十年前墙角背阴处的那朵花。
那时候隔着栅栏,她说她不要上学,她要赚钱,很多很多钱,有钱了就去做生意,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保护重要的人。
她做到了。
辰涅说完,又去蔬菜口袋里,拣出两个西红柿。
厉承看着她,心口莫名一撞。
午饭是鱼和肉,还有辰涅的果盘。
辰涅吃得不多,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吃到一半,放下筷子,看着厉承:“我说了我自己,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厉承埋头吃饭:“说什么?”
辰涅静静看着他,摸出手机连网搜索“厉氏兄弟”,奈何信号不好,一直连不上。
厉承知道她在搜什么,放下筷子,说:“你看的景区,就是我这么多年做的事。”
辰涅感慨:“我只是做了老板,没想到你当了资本家。”
厉承:“……”
辰涅说完,一本正经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吃饭。
厉承看着她,莫名就笑了一下,那笑意在唇边一闪,很快消失。
辰涅没抬眼,问他笑什么。
厉承盯着她:“和你在风之微的时候比起来,哪个才算是真正的你?”
辰涅掀眼皮子看他:“风之微?”失忆了一样:“风之微怎么了?”
厉承看着她:“要我提醒你?”
辰涅放下筷子,回视厉承,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和脸,又示意自己的肩膀:“该是我提醒你吧,我没把你怎么样,你已经摸过我好几次了。”
厉承眼神有些深,带着警告。
辰涅不知死活般,撑着下巴,思索着眯眼,继续道:“这不禁这我猜想,你是不是想睡我。”
“你想得够深入。”想太多。
深……入……
辰涅把那两个字在脑海里碾了一番,意味深长地哼笑了起来。
赵黎月经常骂周玛丽,说她是色女兼欲/女,周玛丽解释无欲则刚,她又不是男人,刚不刚的和她没关系,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才是无上王道。
辰涅此刻想想,觉得玛丽姐姐的人生哲理竟然挑不出错。
她看着厉承,眼睛扫到他的喉结,挪开视线,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应该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无限飙升后的新世界。
厉承回视辰涅逐渐露骨的眼神,像是回到了那天风之微酒吧,他不禁皱眉。
辰涅看着他,并不掩饰,撑着下巴的手抬起,侧头,将额发绕到耳后,露出完美的脖颈线条,继续看着他。
厉承站了起来,去厨房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出来,放在辰涅眼前。
“败败火。”
辰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