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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薪俸不多,所以家中……“
    江梨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管事开始掏出帕子擦汗。
    “我看家中摆设都还不错,碧云是我在宫中时贤妃娘娘指派给我的宫女,最是忠心能干,或许我应该让她再好好看一看家中摆设库房,是不是和陈管事拿来的账册相同?“末了,江梨环视一周,继续笑着看向打从进门起就一直黏在自己身边,赶都赶不走的侍女。
    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桐儿?
    “碧云呢,怎么不见她?“
    精心打扮的侍女顶着管事想要杀人的目光,战战兢兢。
    “回来时碧云姐姐说,皇子妃娘娘房中还缺一件花瓶,要去库房挑一挑,便拿了钥匙走了……“账册做得再天衣无缝,也架不住一件一件去核对实地数目,何况典当也要有当票,还能去典当行现场查问,而且一般当铺都会有底票留存,以防客人耍赖,总不至于堂堂皇子,要沦落到去找黑市交易吧。
    “宫中赏赐不能变卖,据说陈管事是皇后娘娘亲自给殿下挑的,很是能干,总不能看着自己主子明知大不敬还不劝阻,更不会私自拿了主子的东西去变卖吧,那可是大罪。“陈管事擦着冷汗,站在地下,赔笑点头,直夸皇子妃娘娘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碧云走进来,脚步轻快,一膀子挤开桐儿,站在江梨身侧。
    “回娘娘,花瓶找到了,库房中东西挺多,奴婢也没仔细看,大致瞧了瞧,少了一个碧玉屏风是皇后娘娘赏的,少了一套汝窑碗碟,是萱嫔娘娘赐的,还少了几块腰带上的蓝宝,应该是皇子服制上的替换,其余的还要等奴婢细细看过账册,再对一遍。”
    管事特别想一巴掌糊碧云脸上。
    为了糊弄江梨,他拢共也就收了这么些东西,毕竟易北手里的都是值钱货色,随便卖个一样,勉勉强强节衣缩食,也够小半年的使费了,到时候真算起来,皇子妃还得承他的情,夸他治府有方。
    现在倒好,江梨比自己还门儿清,糊弄个屁啊。
    没仔细看都能看得这么过细,仔细看了还得了?
    “这可不太好。”
    江梨皱起眉头。
    “旁的不说,府里如何支撑下去那都是府里自己的事儿,变卖皇子服制上的礼宝是大不敬,要诛九族的大罪,这事儿殿下知道么?”
    江梨这话就是个坑。
    说殿下不知道吧,背着主子变卖御赐冠服之物,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都算是给皇后娘娘面子,真要走正常流程,那是得诛九族的。
    要说殿下知道吧,你明知道主子在做错事,身为奴才为什么不阻止,包庇纵容不加规劝,也是个死罪。
    要说你劝了吧,怎么就没劝住呢,主子一意孤行,你就要死谏啊,没见人言官进言规劝皇上,大热天的跪在太阳底下,中暑厥过去的,一头碰死的,多少好例子啊,亏你还是皇后娘娘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
    大帽子扣下来,说打死也行,全了你一世忠义,说不打死也行,捋了管事的差事赶出府去,天经地义,说留下来也行,当着全府上下扒了裤子一顿胖揍,你还能有什么威信?
    管事擦着冷汗,转转眼珠,噗通一声跪下来,放声悲哭,替皇子殿下的窘困生活鸣不平。
    江梨也不阻止,耐耐烦烦等着管事哭完,再陪着一块儿算了算府上捉襟见肘的日子,不紧不慢,又把话题绕到了规矩不可废之上。
    “皇后娘娘仁善,又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你看看殿下的冠礼和婚礼,皇后娘娘操持得这么隆重,定然是不会薄待了殿下,殿下生活困窘,自然可以和娘娘回,娘娘不会放着不管的,这都是小事,但皇后娘娘赏下的东西莫名不见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管事,就是殿下回起话来,那也是不敬皇后不敬皇上的大罪,追究下来,皇子府不好了,你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皇子府里的人,连带起来能有什么好下场?还是说,是你们这群刁奴存心挑唆,想让娘娘误会我们殿下对皇后不敬不成?”
    十一皇子教过,用人之道,一个棒子一个枣。
    这群人受皇后之命,摆明了是没把自己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不一顿乱棍先打蒙了,根本没法往下过日子。
    江梨越说越怒,一拍桌子,指着管事。
    “你好大的胆子,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挑拨皇后娘娘和殿下之间的关系?”
    管事跪在地上久了,只觉得自己双膝就和千万根针扎一下,又麻又疼,耳朵里还要听江梨的骂,又不能说是皇后和他说的,拿些东西藏起来说是变卖,真要追究起来还有本宫给你扛着的这种话,只觉得是腹背受敌,两面不是人。
    “皇子妃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的胆子,也不敢存心挑拨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啊,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对殿下好,殿下对皇后娘娘也是一万个的孝顺,可府……府里……”
    绕来绕去,管事终于发现,自己还是被江梨给绕了进去。
    没有变卖,哪里来的钱财?
    变卖之后,如何保住自己性命?
    这简直就是个死结啊!
    江梨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慢条斯理展开,语调平稳,表情平淡。
    “你是江北淮庄人,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需要奉养,哥哥吃喝嫖赌,欠下赌债无数,皇后娘娘替你还了赌债,把一家人从江北接来京城,就住在双柳巷子里进门第三家,是这样么?”
    御下之术,或是施恩,或是威逼,还钱的恩德不比救命,还是威逼来得牢靠。
    皇后握着他兄嫂的卖身契,捏着他母亲的性命,又替人还了赌债,不怕陈管事不听话。
    这些事情,皇后做得,她也做得。
    “你若觉得还不牢靠,不如我现在带你入宫一趟,当面和皇后娘娘剖白殿下对于娘娘的一片忠心,你觉得,娘娘是信有皇室血脉的殿下呢?还是信跟了她二十年的管事你啊。”
    这都用不着想。
    别说跟了二十年,就是跟了五十年,奴才还是奴才。
    陈管事擦着额头上的汗,瞬间做出决断。
    “皇子妃娘娘英明,府上的用度,有贤妃娘娘的帮衬,我们这些人也有皇后娘娘暗中接济,所以度日没有问题,至于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变卖,只是收在别处,碧云姑娘没有看到而已。”
    江梨很是满意,站起来拍拍陈管事的脑袋。
    “早说不就好了。”
    早上道嘛,她也不必和个管事费这么久的神了。
    第112章 立威
    皇后和皇子妃同时握住自己把柄,皇后替自己还赌债,皇子妃说拉他和皇后对质。
    皇后说自己不听话,一家老小死光光,皇子妃说,自己不听话,她同样也可以让自己一家老小死光光。
    反正都是一家老小死光光,皇子妃好歹现在还是自己的直属领导,又在宫外,怎么着也比皇后要离得近。
    何况皇子妃能把自己这点老底摸得一清二楚,大概也不是说谎。
    与其听皇后的,不如听皇子妃的,毕竟皇后是明火执仗说不听话就把自己全家咔嚓,但皇子妃好歹还留了余地,说的是只要自己听话,她就不会有什么动作。
    虽然说结果都是一样,但一听就知道皇子妃还是想留着自己这一家老小的狗命的。
    管事抹着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冷汗,瞬间倒戈相向,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投向皇子妃阵营。
    “娘娘……”
    想明白前因后果后,按照惯例,管事决定马上就给皇子妃娘娘交个投名状以示自己忠心不二。
    其余分管杂事的人都在外头听吩咐,对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不清楚的,屋子里除了皇子妃就是碧云,外带一个凑过来妄图献殷勤的桐儿,碧云是皇子妃随身带过来的陪嫁丫鬟,绝对动不得,那么,明显怀有别样心思又蠢得无可救药的桐儿,就成了投名状的最佳人选。
    管事膝行两步,凑近江梨。
    “府中侍女大多是皇后娘娘挑的,心思都不是很好,娘娘若不及早下手,以儆效尤,只怕不好管束下人。”
    江梨对管事的上道很是满意。
    “你是这府里的管事,自然有权利决定府中下人的去留,皇后娘娘既然委以你重任,当然是觉得你能当得起这个差使的,殿下敬重娘娘,本殿自然也是一样,娘娘若有什么决断,都是好的,本殿决无异议。”
    所谓背锅要找别人背,管事拿桐儿开刀,江梨不会阻止,但也没蠢到自己来背这个锅,当场撇得一干二净。
    管事领命,连连磕头,带着桐儿下去。
    陈管事都被管得服服帖帖 ,剩下人不敢再随意哭穷,老老实实汇报完账册事情,下去各安其职。
    易北从户部回来,陡然只觉得家中下人态度焕然一新,先前还是明面上老实背地里耍花招,这会儿倒是人人恭敬,一口一个殿下喊得亲热。
    之前看到自己就想如狼似虎贴上来的侍女,如今连一个都看不到了,眼风扫过,有姿色的姑娘退避三舍,各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他不过是把陈管事的老底掀给了江梨知道,没想到江梨还能用得这么好。
    只不过这还不够。
    光凭利诱,筹码还太少。
    他在京中必须有靠得住的人留守,才不至于从封地折返京中时太过于掣肘,也必须要有人能时时刻刻告诉他京中最新动向,他才好随时应变。
    陈管事这人他知道,上一世皇后把他给了太子,看中的就是他的能力和家人被捏在手里翻不了天的忠心,生平唯一一次反水,是皇后为逼他彻底臣服,杀了他的家人,硬生生激起了反心。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陈管事这人只是顾及家人,又不是真蠢。
    现如今江梨手里也捏着他家人的喉咙,自然必须两面权衡,才能夹缝求生。
    “皇子妃娘娘和陈管事说完之后,陈管事出来,以桐儿犯上忤逆的罪名,在一干下人面前活活打死桐儿,一席草席裹去乱葬岗,并没有知会皇后娘娘,但娘娘应该已经得了消息了。”
    易北手里能信得过的只有孟陵一只,许都只能算一半,江梨在家坐镇时,易北便把孟陵留下暗中照管,许都自己带走。
    如今易北回家,许都接手孟陵的巡查工作,替下忠心耿耿的暗卫小哥,一板一眼的给易北汇报江梨这一天在家的丰功伟绩。
    “桐儿被打得血肉模糊,身上连一块好地方都没有,晕过去三趟,叫得着实凄惨,下人大概是被吓坏了,被陈管事吓唬了几句,除开几个眼线偷偷溜去传递消息之外,其余人连议论的都没有。”
    易北:“……”
    所以说,自己是不是对江梨的督促有点太过于苛严了?
    结婚前软软萌萌的一个小姑娘,碰碰血都要做恶梦哭半宿,怎么成了婚之后比自己还要心狠手辣?
    杀鸡儆猴的效果居然这么好,可见当时杀鸡场面有多凄惨。
    “去看看。”
    小丫鬟端来铜盆打了水,低头跪下,把盆子举得高高的,生怕易北低头看到她的脸。
    易北一边把手在铜盆里涮了涮,漫不经心的接了帕子。
    孟陵适时闭嘴,站去一边,不挡主子去路。
    小丫鬟听清易北动向,膝行两步,让出道来,依然拿铜盆挡住脸,别说抛媚眼,只恨不得整个人都化作那一缕清风,让人摸不着抓不到。
    听听家丁一边打板子,陈管事在一边骂的那话啊。
    什么让你不知好歹随便往皇子妃娘娘身边乱凑。
    让你不分轻重什么能给什么不能给。
    让你以下犯上胡乱搭话。
    零零散散的信息外带桐儿凄厉惨嚎拼凑出来的真相,就是:桐儿办事不利妄图在皇子妃面前给皇子殿下自荐枕席,结果惹得刚进门的皇子妃娘娘醋海翻波,当场发落桐儿这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
    也是啊,哪有正室刚进门,准侍妾们就舔着脸往男主人床上爬的例子,真要给她们爬上去了,那正室奶奶还要活着啊。
    大小人家也是个正妃,打死发落个把奴才,谁能说个不字?
    一顿板子,终于打得先前蠢蠢欲动的侍女们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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