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家常便饭,因有外人在,女眷们单独围坐里桌,有垂帘与外头的男客隔开来。严清秋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最是需要回避,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那些饭菜上,一边端起饭碗胡乱地扒两口饭,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道珠帘,珠帘那头,向擎苍略显朦胧的身影让少女的一颗芳心悸动不已。直到眼睛有些酸痛了,严清秋才将目光稍稍移开来,刚将饭碗搁在桌上,一抬头就对上欧阳端淑蕴含着深意的目光,她的脸登时火烧火燎的,她羞愧得不敢再待下去了,低垂着头来到欧阳端淑身旁,细声道:“婶娘,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了。”
欧阳端淑心中早已了然,但不便当众说破,见严清秋这般羞惭,也不为难她,只拉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嘴角含笑道:“去吧。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婶娘会为你做主的”,她眼睑一扬,有暗示的意味。
严清秋本就发烫的脸更红了,她不敢抬眼看欧阳端淑,声音低得自己几乎都听不见了,“秋儿先告退了”,她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欧阳端淑对着她的背影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她的两个亲生女儿都已亡故,这个侄女,她视同己出,疼爱有加。同桌用膳的杨碧桃和苏荔相互怀着敌意,都只顾闷头吃饭,没有心思理会严清秋和欧阳端淑。
陆炳和向擎苍也一直在留意里头的动静,见有人离席,陆炳立即用眼神暗示守在一旁的张涵尾随。
张涵绕过膳厅,却见严清秋正俏立于不远处,翘首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张涵刚想隐蔽起来,严清秋已轻移莲步向他行来,张涵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严清秋在张涵面前站定了,神情有些紧张,她迅速四顾,见并无他人,才吞吞吐吐道:“张大哥,我……我……你能否帮我……请向大人过来一趟,就说……就说我在后花园等他”。说完她长吁了一口气,径直转身离去,脚步越来越快,却因为内心忐忑而有些踉跄。
张涵呆愣半晌,突然一拍脑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呵呵地往回跑去。
张涵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向擎苍身旁,附在他耳边吃吃笑道:“大人,你又交桃花运了,有人效仿崔蔷莺,要与你私定终身后花园。”
同桌的严嵩和严世蕃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涵,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向擎苍板起脸,“你这混小子,胡言乱语什么。走,外面说去!”拉了张涵的胳膊就往外拽,力度之大让张涵痛得龇牙咧嘴。
“大人,属下不过说句玩笑话,你用得着下此狠手吗”,张涵闷声抱怨。
向擎苍不作理睬,依旧面沉沉,“让你去跟踪人,你倒好,放了正事不做,拿我寻开心来了。看来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该好好教训你一番才是”。
“大人”,张涵苦着脸作揖,“属下没有拿大人寻开心,是严小姐让属下转告大人,说她在后花园等大人,属下不知怎的联想到了《西厢记》中崔蔷莺与张生私定终身后花园,就随口说了一句。”
见向擎苍怀疑的眼神,张涵几乎要指天为誓了,“大人,属下句句实言,若说谎欺骗大人,愿遭……”
“好了”,向擎苍及时打断,“量你也不敢说谎,回去吧,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
张涵诺诺而退。向擎苍满心狐疑地往后花园行去,那位羞涩娇柔的严小姐,居然会约自己私下相见,实在大大出乎向擎苍的意料之外。
后花园内,那朵水莲花正在晚风中摇曳,在平湖里荡漾,静静的,柔柔的。向擎苍走近,觑她云鬟低坠,星眼微朦,清丽无匹,如诗亦如画。只是这样一个动人的女子,却无法让他的心海泛起丁点波澜。他语气平淡,“严小姐,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将在下召唤到此?”
严清秋回眸对着向擎苍娇羞一笑,转瞬间又避开了视线,她螓首低埋,樱唇微绽,呢喃般的话语飘然滑落,“小女子自知失礼,只是事情紧急,还望大人海涵”。
“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向擎苍讶然。
严清秋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将此事告知大人。刚才苏荔说那花盆砖是她的奇思妙想,其实……” 她稍有迟疑,仍开口道:“其实那是春菊替她出的点子。而且,春菊她……”
向擎苍目光一凛,“春菊怎么啦?”
严清秋轻声道:“叔父将我接到京城府中已近两年,去年嫂子受到惊吓小产,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神智有些不清出现了幻觉。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难以入眠,索性到这后花园来走动,没想到无意中听见了春菊和一位蒙面人的对话。”她顿了顿,复又接道:“我害怕被他们发现,未敢离得太近,只隐约听到春菊说,她给苏荔出了主意,建造花墙讨我叔父欢欣,那花墙中正好可以藏入……好像是什么蛇。”
“他们还说了什么?”向擎苍急切追问。
“我一听到蛇,已经怕得不得了,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的,只听到什么驱蛇魔笛,还有蛇怕雄黄,其他的,都没有记住”,严清秋道。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不告诉严大人?”向擎苍有些不解。
严清秋低语:“当时家里已经乱作一团,我不过是寄人篱下,不愿卷入是非。后来府中很长一段时间太平无事,我便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此事。直到嫂子被害,今日又忽然听到大人提到那道花墙,想来是大人已经发现了什么。叔父虽然对我疼爱呵护备至,但是他的一些做法,我并不认同。大人秉性耿直,断案如神,是个值得信任之人,我只希望提供这点情况,能对大人有所帮助,早日将案犯绳之以法,以告慰嫂嫂在天之灵。”
“严小姐,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向擎苍诚恳道谢。
娇羞的红晕在严清秋的脸上散溢开来,她不敢再抬头看向擎苍一眼,涩涩道:“我该走了,让人看见了不好,大人多珍重。”她敛眉垂首而去,一抹素白的倩影渐渐淡却。
向擎苍的身后不远处便是花团锦簇的花丛,他急于想将严清秋所说的话告诉陆炳,刚匆匆跨出几步,行经花丛时,胳膊骤然被扣住,在他急扭头看清对方面貌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已将他带入了花丛深处。
“公主”,向擎苍又惊又喜。
朱岚岫立即将纤指置于唇上,示意他噤声。
过了一会儿,向擎苍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响动,那是极为轻微的衣袂飘动之声,紧接着一道黑影急如闪电般从花丛外掠过,腾空而逝。
向擎苍微怔间,思绪已被朱岚岫的话打断,“我刚在这花丛中隐蔽好,就察觉到附近有其他人到来。想来你和严小姐的一番对话,不光我听到,那个人也听了去”。
“你知道是什么人吗?”意外接二连三,向擎苍也有些懵了。
“不知道”,朱岚岫轻轻摇头,两道澄澈的目光凝注在向擎苍脸上,“我是凑巧有事来寻你,见严小姐正等着你,只好躲进了附近的花丛,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
朱岚岫一番解释,反让向擎苍尴尬不已,正思索着如何应答,忽闻到朱岚岫身上散发出来阵阵甜香,如芝似兰,幽幽沁人心肺,香虽清淡,却是令人欲醉,不觉痴望着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朱岚岫和向擎苍一触眼光,立时觉着心里一跳,赶忙别过脸。
“我……”向擎苍脸红耳热,浑身不自在。
未待他说出下文,朱岚岫已强自缓了心跳,重新回过脸来,道:“你赶紧去向陆指挥使汇报吧。我到那竹屋中等着,你办完了事情再来找我。”说话间她已跃出花丛,踏枝穿树,很快便不见了影儿。
向擎苍火速向陆炳禀报,二人早前说要请人介绍花墙,只是为了一探虚实,这会儿也不再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熊夫人生前居住的跨院。刚指派了手下到广积库找掌印太监要些雄黄来,一阵尖锐的啸声破空而来,似破碎的笛音,渺远得几不可闻,却异常曲折诡秘、括躁刺耳,向擎苍和陆炳都感到内腑气血一阵翻涌,似乎胸中涌塞着什么东西,要吐又吐不出来一般。耳膜鼓动得疼痛万分,似要被炸裂一般。一颗心随之跌宕起落,人也愈来愈狂躁不安。向擎苍功力深厚,勉强能抵受住,陆炳已经受了内伤,喉中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指挥使,不好了,不好了”,张涵急匆匆地狂奔而至,也被那诡异的笛音震得打了个趔趄。
就在此时,笛音倏然终止,只有余音仍在耳边嗡嗡萦绕,许久才渐渐散去。
陆炳神态萎靡,费劲地深喘气后,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向擎苍和张涵急忙一左一右搀住他。
“大人,你受了内伤……”向擎苍正关心陆炳的伤势,张涵忽然嘶喊起来,“快看那,蛇——”
向擎苍猛一激灵,顺着张涵手指的方向望去,金蝎蛇!那条曾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似蛇又似蝎子的怪物,已近在眼前!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带着陆炳急急后退数步。
第21章 会知音竹骨翰墨心
向擎苍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条金蝎蛇,眼皮都未敢眨一下,危急关头,他决定冒险一搏,除掉那金蝎蛇,但手中长刀挥起后,他蓦然发现,那金蝎蛇正发疯般地原地扭动着躯体,看起来不像要对他们发起攻击。再定睛细瞧,果见那金蝎蛇的动作逐渐缓慢下去,似乎受了重伤,已经奄奄一息。
一枚银针划破了夜空,刺目的银光让向擎苍不得不闭上眼睛,但闭目的一瞬间,他已凭听觉判断出那银针来自何方,长刀一挥,将银针击落。“保护好大人”,他喝令张涵,自己纵身跃起。
屋顶上,一蒙面人从向擎苍眼前横跃而过。向擎苍放腿疾追,很快与对方动起手来。
那蒙面人一身夜行衣,手持一支玉笛。向擎苍陡然想起严清秋所说的驱蛇魔笛,断定此人便是金蝎蛇的主人。他单刀飞舞,左手忽拳忽掌,右手绣春刀横砍直劈,威势直不可当。那蒙面人被逼得只能被动迎战,险险地避开数刀后,终于得以出手,手中玉笛由下面翻了上来,直袭向擎苍肋间。向擎苍被这攻其要害的一笛迫得向后倒跃而退,暗暗吃惊,此人武功着实不弱。稍稍分神,蒙面人玉笛起处,若点若劈地攻出一招,向擎苍斜跨两步,反腕击出一刀。
蒙面人仰身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玉笛突然一紧,连攻四招,一气呵成,快速异常。向擎苍避开三招之后挥刀一封,“铛”的一声,挡开玉笛,挥刀还击。他的刀势迅速,展开快攻,寒芒闪烁,将蒙面人圈入一片刀光之中。蒙面人手中的玉笛忽上忽下封挡向擎苍的刀势,但渐渐的失去招架之力,只听得“嗤嗤”数声响,手臂和肩部连中数刀,鲜血横流。向擎苍趁势一挥左手,扯下了对方脸上蒙着的黑布,右手所持大刀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严府里的其他人听到打斗声都赶了过来,严嵩、欧阳端淑、严世蕃、杨碧桃、苏荔、严清秋、陶仲文,在屋檐下站了黑压压的一片。向擎苍带着那人自屋顶一跃而下。
“春菊!”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是春菊,她被向擎苍手中的刀胁迫着,却目不斜视,傲然昂首。
“春菊,你……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苏荔的声音抖得厉害。
严世蕃脸上的肥肉抖了两抖,“好你个春菊,我早说是你害死了夫人,你还死活不肯承认。哼,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你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居然还有这等身手。快说,你混进我们府中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夫人!”
“啊——”严清秋凄厉的尖叫声让所有人都惊跳起来,她双手紧捂住嘴,惊恐得圆睁双目,顺着她的视线,众人也都骇得面无血色,只见那金蝎蛇就在严清秋的脚下,她方才一不留神踩了一脚,吓得魂飞魄散。
欧阳端淑见严清秋的身子摇摇欲坠,忙环抱住她,自己也浑身哆嗦,却仍强装镇定的语调安慰她。
向擎苍微一晃神,骤然察觉手中钢刀一震,滴滴鲜血正顺着锋利无比的刀刃淌落,春菊的咽喉已被划破,瞬间咽了气。
向擎苍一张俊脸上肃煞如霜,手一松,春菊的尸体立时瘫了下去。他只投以冷冷一瞥,回过身去,却不见陆炳和张涵,只有一群肃然直立的锦衣卫。领头之人看出向擎苍的疑惑,禀道:“指挥使受伤难以支撑,张校尉护送他回府去了,召我等在此候命。”
“将尸体抬回镇抚司,还有那死去的金蝎蛇,一并带走”,向擎苍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声,扬长而去,只留下惊魂未定的严家人,面面相觑。
向擎苍惦念着陆炳的伤势,径直去了陆府。家丁与他熟识,直接将他引到了书房外。几名守在门外的锦衣卫立即对向擎苍躬身行礼。
向擎苍颇觉诧异,受伤了为何不在卧室内休养,却到这书房中作甚?推开门,他又是一怔,只见陆炳正面壁坐在锦榻上运气调息,朱岚岫盘膝坐在他的身后,右掌顶在他后背,正潜运本身真气助他运气行功。张涵正立于榻前,紧张地望着二人,他听到轻微的响动,侧过头去,和向擎苍用眼神稍稍交流,他们担心干扰榻上的二人,都不敢吭声。
陆炳感觉到丝丝热气缓缓向内腑攻去,摒弃杂念,扫清灵台,凝神运功。渐渐的已感到体内气血畅通,惨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陆炳回过脸来,见朱岚岫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正闭目养神。他慌得翻身滚下榻来,跪在地上请罪,“微臣该死,劳动公主损耗元气替微臣疗治伤势!”
朱岚岫睁开眼来,微微一笑,“陆大人不必拘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快起来吧”。她眼波流转,触及向擎苍,依旧淡淡笑着,很快又将目光收回,亦下了榻,缓步对着向擎苍走来,举步轻逸,恍如行云流水。向擎苍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心疼地关切道:“你自身的损耗,一定不小。”
“我不碍事的”,朱岚岫展颜一笑,回头对陆炳道,“我有一份曲谱,想与向大人切磋一下,陆大人内伤初愈,元气未复,快躺下休养吧”,又对张涵道:“好好照顾你们大人,请人给他做碗鲜鱼汤喝下,明日一切便可复常。”
陆炳和张涵连连道谢。朱岚岫转身向门外行去,向擎苍忙辞了陆炳,随她离去。
夜晚,茂林深篁,万籁俱寂,月亮没入了云层中,隐去了地上皎洁的月光。朱岚岫和向擎苍摸黑在林中穿梭,只有虫鸣啾啾伴着溪流的叮咚声不时轻柔地飘过耳畔,还隐约可闻彼此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他们的距离时远时近,挨近时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紊乱的心跳。
进了竹屋,向擎苍点燃了竹书案和窗台上的蜡烛,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明亮。朱岚岫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竹屋里来,这是一间清幽的雅室,竹制的小书架上摆放着几本诗集和笔墨纸砚,诗轩墨香相宜心,一旁陈设着古琴,琴韵与书香交融。白色纱帘随风扬起一角,隐约可见内室放置一张可供憩息的竹榻。
墙上悬挂着向擎苍的画作《劲节凌秋图》,在布局上,只截取了竹的上端,两三竿竹子悄然挺立于秋风中,竹节长而直,竹叶稀而疏,整个画面,给人以倔强坚韧之感。画上还有他的题跋“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
朱岚岫对这幅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驻足细品,眼神里流露出赞美之意,“向大人的画气韵生动,形神兼备,书法劲秀绝伦”。
向擎苍俊脸微热,“公主见笑了。以公主的才情,书画造诣必定远在我之上”。
“我不及向大人,这是实话”,朱岚岫盈盈浅笑,转而眉宇间隐现困惑,“向大人以竹自喻,既然你高尚脱俗、虚心自持、淡泊名利,为何会踏入仕途呢?”
向擎苍无奈一笑,“我们向家世代为官,家父也要求我入仕为官,报效朝廷。我师父希望我远离朝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因此极力反对,却始终说服不了家父,我只能遵从父命,求取功名。”
“你的师父?”朱岚岫十分好奇,她一直不知道,向擎苍这身武艺是何人传授。
“我师父是位世外高人,武功深不可测,长年隐居深山大泽。我四岁那年在溪边玩耍,遇见了师父,她认为我天生异质,便求见我父亲,想要收我为徒。我父亲觉得习武可强身健体,而且有一身武艺,将来若当不成文臣,还可转投武科,便同意了。十多年间,师父尽授所学,她数次劝我父亲,说我秀逸不群,非宦海中人,却改变不了我父亲望子成名仕途之心”,向擎苍忽然轻笑一声,道:“说来有些可笑,我跟随师父学艺十多年,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对我有如同慈母般的关爱,却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
“为什么?”朱岚岫甚为诧异。
向擎苍道:“她总是戴着面具,据说是因为早年练功时走火入魔导致毁容,之后便再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连我也不例外。”
朱岚岫微叹了口气,“她的内心,一定非常痛苦”。
向擎苍点头道:“我随她在深山习武期间,不止一次在半夜听见她痛苦压抑的哭泣声,极其凄凉悲切。”
朱岚岫心中亦感悲凉,遂转移了话题,“不谈你的师父了,我找你,是为了琴谱的事情”。
“什么琴谱?”向擎苍尚未反应过来。
“就是李娇的《秋风词》曲谱”,朱岚岫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上面是她誊写的曲谱,她道:“我在弹奏这首曲子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今日就是为此事来找你。原本想先到竹屋来等你,到了半途却老是心神不宁,便到天来客栈找沈婧,让她到严府察探一下情况,结果得知陆大人受了伤,我便赶到府中助他疗伤。”
“指挥使明明已经命人暂时将春菊和冬梅关押在严府的柴房内,并派人看守,她是怎么出来的?”向擎苍一直有此疑问,却始终找不到机会问个明白。
朱岚岫道:“这是一桩怪事,当时张涵匆匆找到你们,就是为了此事,但因为陆大人受了伤,你又追赶春菊而去,他顾不上向你说明。有人杀害了守卫,救出了春菊。”语声微顿,又道:“四名看守柴房的锦衣卫武功都十分高强,却在瞬间毙命,都是被一刀割破喉咙致死,现场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痕迹。”她抬眼望着向擎苍,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冬梅呢?”向擎苍问道。
“死了,也是一刀毙命”,朱岚岫的声音沉了下来。
向擎苍眸光一冷,“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冬梅说那天夜里她在走道上熬药,发现金蝎蛇,吓得尖叫起来,之后好象闻到了一阵奇怪的香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春菊则说她听到叫声赶来后,见到冬梅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拼命将她摇醒。冬梅应该是中了迷香昏倒在地。熊夫人坐在地上发呆,口中还念叨着,他到底想干什么,很显然,熊夫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受到刺激。而春菊听到叫声赶来只有很短的时间,她一进跨院,熊夫人的房间和走道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为什么却没有看到熊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不是有意隐瞒?”
朱岚岫接道:“熊夫人想必就是看到了那个‘他’,才被杀人灭口的。那个‘他’究竟是春菊自己,还是另有其人,现在还很难判断。”
“难道是春菊自己逃了出来?”向擎苍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锦衣卫训练有素,如果是春菊杀死冬梅后逃出来,他们不可能没有防备。何况,春菊一直被关在柴房内,我们发现花墙的事情,她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那么凑巧的在我们靠近花墙时,吹奏魔笛。除非,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不错”,朱岚岫点头赞同,“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严府里面,一定还有春菊的同伙,或许,就是那天出现在严府后花园里的人。如果那诡异的笛音就是严清秋所说的驱蛇魔笛的话,吹笛者将那金蝎蛇召唤出来,应该是为了对付你和陆大人。可为什么那金蝎蛇自己却受了重伤死亡呢?许多谜团,还需要我们慢慢去解开”。她说话间已在古琴前端坐,道:“我照着这曲谱弹奏一遍,你听听是否有什么不妥。”
第22章 古琴曲玄机暗藏
朱岚岫不带感情地让古琴发出了所有的音符。向擎苍凝神倾听后皱起了眉头,“为何有几处旋律凝滞不顺畅,破坏了曲子的完整性。听说李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谱的曲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准”。他双眸中蓦的射出了两道奇光,“难道说,这曲谱中暗藏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