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擎苍迟疑着,“的确很相似,但毕竟没有见到正面,不能确定”。
陆炳若有所悟的点头,音量稍有提升,“我看十有八九了”。
吃晚饭时,董慧芬给陆炳端来一碗汤,“相公这些日子忧思过度,肝火旺盛,妾身特意加入金银花和绵茵陈,熬煮了一碗苦瓜排骨汤,相公快趁热喝下吧”。
“有劳夫人了”,陆炳双手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向擎苍在一旁笑道:“大人真是好福气,能娶得嫂子这样贤惠的妻子。”
董慧芬羞涩一笑,“这是做妻子的本分,哪里称得上贤惠”。
向擎苍吃过晚饭后就告辞了。陆炳与董慧芬一同到可儿房中陪她说了一阵子话,又到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早早熄灯睡下了。
半夜,一个黑影闪入了书房,来到陆炳身前,弯腰察看,陆炳睡得正沉,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来人试探性的伸手轻摇陆炳的肩,见他毫无反应,遂放开胆子,在屋内四处搜索起来。过了许久一无所获,又来到床前,在床角、玉枕下找寻,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最后伸手上下来回在陆炳的身上摸索起来,终于从他的贴身裤管内掏出了一张像是皮纸的东西。
正当黑影移动至门边,准备推门出去时,屋内突然烛光大亮,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拿了我的东西,也不道声谢就想走,是不是太不懂礼貌了”。
那黑影是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女人,她骇然一惊,霍地转过身来,见陆炳手擎烛台站在身后,双目神光湛湛,“你……你是装睡?”
陆炳冷笑一声,“我是专程在此等候你到来的,那碗苦瓜排骨汤,我根本没有喝下去”。
黑衣人见势不妙,迅即拉开房门准备逃逸,却惊住了,向擎苍带着一帮锦衣卫在外头严阵以待。
“束手就擒吧,阎王”,向擎苍寒着脸高声喝道,“那假藏书图上涂有化功散,遇烛火毒性挥发,中毒者,武功再高强也会功力尽失。阎王,你是插翅难飞了”。
蒙面人忙暗中运劲,立即双手抱肩,“啊”的一声低吟。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果然浑身使不上劲来。此时陆炳已经飞身上前,一把扯下了蒙在她脸上的黑纱。
那张在陆府中隐藏已久的脸,是绮红!她神色镇静,毫无畏惧之容。
陆炳静静地望着绮红,他具有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使人望而生畏。绮红再镇定,身躯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阎王、艾玛,好一张年轻的脸庞,让我们所有的人,都被迷惑了”,陆炳声音低沉,“如果不是我刚刚得知,天竺国有一种神奇的驻颜术,练成后可延留青春容貌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恐怕还要继续为你所蒙骗”。云姑今日专程来到陆府,就是告诉陆炳,她暗中查探发现,白槿教的大护法阎王,很可能就在他的身边,而且此人精通驻颜术,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应该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绮红忽然仰脸笑了起来,“真是可笑,我只不过是奉命盗取藏书图,如何能断定我就是阎王和艾玛”。
陆炳淡然一笑,“你们安排罗刹进宫,孟婆到公主身边,擎苍身旁也安插了一个最难对付的女鬼。我身为负责整个案件的锦衣卫指挥使,难道还不足以让阎王亲自出马吗?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你让我到万花楼营救可儿,就是为了让可儿也一起进入陆府,你早已知晓可儿的身世,这样一来,即便日后我有所怀疑,怀疑的对象也是可儿,甚至是夫人,而不可能是你。不愧是白槿教的第一护法,果然心思缜密,聪慧过人。你和可儿是好姐妹,又表现得乖巧伶俐,深得夫人的喜爱,她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今日夫人为我熬汤,你就在汤中下了让我昏睡的药物。还故意穿上了和夫人相同的衣裳,以便消除自己的嫌疑。我说的对吗?”
绮红言语间有嘲笑的意味,“指挥使大人自诩聪明,事实上却是天底下最笨的男人。可儿非但不是白槿教的人,她的生母崔蔷,也根本不是崔尔琢的女儿,只是林丽娘交好的一个烟花姐妹罢了,教坊司的人和林丽娘都为我所胁迫,对叶耕撒了谎,大人你居然轻信了,还让可儿喝下堕胎药,亲手扼杀了自己的骨肉。我真替可儿不值啊,怎么会爱上了你这样的男人”。
绮红的话直似五雷轰顶,震得陆炳头昏眼花,耳鸣心跳,冷汗直流。同一时间,董慧芬被外头的动静惊醒,急匆匆赶来一看究竟,可儿本就难以成眠,也挣扎着起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几乎同时来到这里,又都听到了刚才绮红的那一番话。那话也似一声巨大的霹雳,震得董慧芬和可儿都呆住了。可儿瘦弱的娇躯颤如随风飘零的枯叶,再也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倒下,董慧芬急伸手抱住了她。她瑟缩在董慧芬怀中,拼命压抑住哭声,只是泪流不止。
现场数十人,听不到一口大气,静得像一井死水,静得有些异常。良久,陆炳双目之中,突然闪出两道怨忿光芒,粗声吼道:“好你个阎王,我今日就送你去见真正的阎王!”
话音未落,屋顶上跃下一条黑影,疾若流星,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一把寒光逼人的大刀已经架在了陆炳的脖子上。与此同时,陆炳觉得脖颈处一疼,登时浑身酸麻,使不上劲来。
挟持陆炳的是个彪形大汉,紫脸环目,满腮虬髯,眼神锐利如鹰。他带着陆炳跃至两丈开外,语气森寒,“指挥使大人,你让艾玛中了化功散之毒,我也让你尝尝软筋针的滋味”。
“放开大人!”向擎苍厉声高喝着,也将手中的绣春刀直指绮红胸口。
彪形大汉重重哼了一声,“你先把人交给我,我就放了他,咱们一命换一命”。
“不能放了阎王!”陆炳急喊。
向擎苍怒道:“你可知挟持朝廷命官是重罪!”
彪形大汉嘿嘿冷笑,“我连皇帝老子都不怕,还怕什么朝廷命官!”
“你就是司马南吧?”陆炳镇定开口,“你假扮道士混在皇上身边,图谋不轨,你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
彪形大汉微微一怔,随即纵声大笑起来,“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废话少说,想活命的话,就快把人放了”。
陆炳尚未开口,向擎苍已接道:“我们怎知你是否会使诈。”
彪形大汉道:“我司马南虽算不上顶天立地的君子,但也绝非言而无信的小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人中了软筋针的毒,解药呢?”向擎苍又道。
司马南道:“你放心,软筋针和化功散一样,毒性只是暂时的,十二个时辰之后便可恢复。”
“好,我数三声,我们同时放人”,向擎苍掷地有声。
“擎苍!”陆炳急喝。
向擎苍一整神色,“大人,卑职不能置你的性命于不顾”。
“好,我相信你的话”,司马南声音有力。
向擎苍数到“三”时,他和司马南同时将手中的刀放下。艾玛和陆炳相对而行,各自走向对面的司马南和向擎苍。两人擦身而过后不远,艾玛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陆炳的后背直刺过去。
事态突变,向擎苍和他身后的一群锦衣卫与他们有一段距离,已经来不及搭救。正当陆炳命悬一线之际,一个身影扑过来,从身后抱住了陆炳。是可儿,艾玛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可儿的后背。
陆炳骇然转身,正见到鲜血从可儿口中不断涌出。可儿听说陆炳要和艾玛交换后,就离开董慧芬的怀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二人,并渐渐向陆炳靠近。从她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艾玛将手伸到了胸前,眼神变得狠戾。可儿从未曾见过绮红这样的神情,顿生不祥的预感,果然骤见她掏出了匕首。可儿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就用尽全身气力扑了过去。
向擎苍和一群锦衣卫一涌而上,却晚了一步,司马南已经带着艾玛纵跃而起,艾玛幽冷的声音荡空飘来,“我会在大理恭候大驾!”
艾玛的那把匕首上淬有剧毒,纵然华佗再世,也无法挽救可儿的性命了。
“可儿,可儿”,陆炳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可儿,口齿不清地低唤着,眼里凝满了泪,喉头哽塞,“我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舍身救我?”
可儿的眼泪****了陆炳胸前的衣服,烫得他的心疼痛而灼热。她脸白如纸,眼里却闪耀着淡淡的光彩,“能为大人而死……是可儿的福气……”,可儿嘶哑着嗓音呻吟,“如果有来世……可儿……可儿希望……还能再……服侍大人……”她与陆炳交握的手逐渐放松了,眼睛慢慢的阖拢,终于闭上了。生命力完完全全从她身体里流逝了。
四周死样的寂静,向擎苍和一群锦衣卫,还有董慧芬,都默然肃立在恻恻寒风中。陆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依然怀抱着可儿,两眼直直的瞪视着她。他不动,不说话,也不哭,只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第79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可儿的死,连嘉靖都被惊动了,为了安抚陆炳的情绪,他下旨追封崔可茵为一品夫人。但这尊贵的封号,根本抚平不了陆炳内心的伤痛,伊人已去,他悔恨交加,肝肠寸断。
陆炳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时候,嘉靖传召了向擎苍和朱岚岫,指派他二人动身前往云南大理寻找兵书。
“此行任务艰巨,除了寻得兵书外,还要深入神鸩教的总坛,将这些匪徒一举剿灭”,嘉靖语气平缓,“你二人先行探路,剿匪之事,沐王府将出兵全力配合。你们入滇后,就先到沐王府面见黔国公沐朝辅,他会亲自协助你们”。
朱岚岫听到“沐王府”三个字,猛一激灵,她震颤抬眸,正对上嘉靖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似蕴含着深意,却又让人难以看透。朱岚岫低垂下头,不敢再看。
从京城到云南,需要近两个月的路程,向擎苍和朱岚岫快马加鞭,再弃马登船,沿京杭大运河南下。向擎苍的家乡淮安,就在这京杭大运河沿线,此时正月十五刚过,向擎苍站立船头,仰望天上皎洁的圆月,顿生思乡之情。
朱岚岫知擎苍思念父母心切,便提议不如先回家看看,最多也就耽搁一两天的时间,不妨事。向擎苍感激地拥住她,感叹“若能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朱岚岫僵住了身子,有一个无色无光的灰暗世界对她紧压过来。
向擎苍的老家在淮安城郊的石湖湖畔,一座祖上留下来的大宅院,向家祖辈世代为官,在当地也算得上颇有名望。向老爷致仕后回到故里,这宅院四周风光秀丽,风景如画。夫妇二人老来得子,正好在此享受天伦之乐。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风雪却越来越大,向擎苍和朱岚岫在雪地里艰难奔走,终于来到了石湖湖畔,在湖畔边缘,巍然矗立着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院。可是不见半点光亮,在黑夜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片凄凉。
二人抖落身上的积雪,相携走向那座宅院。只见两扇漆黑大门紧紧关闭着,向擎苍举手拍击一下门环,半晌不闻宅院中有何声息,他心中诧异,不觉双手使力一推,但闻“呀然”一声,两扇漆黑大门突然大开。向里望去,只见得院中雪光盈盈,各室内却漆黑如墨,一片幽寂、凄凉。
向擎苍心中一急,“家里为何如此幽静,爹娘上哪里去了?”
朱岚岫宽慰道:“或许是出门去了。”
“就算出门,家中还有家奴,不可能连盏灯都没有”,向擎苍说着已挺身而入,朱岚岫回头将两扇大门关好,随他向前走去。穿过庭院,进入宽敞的大厅中,室内一片黝暗,伸手不见五指。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悬挂在墙上的字画被吹动,沙沙作响,更加重了阴森恐怖气氛。二人心头都有寒意泛起。
向擎苍一手拉着岚岫,另一手不自觉地摸摸身上的佩刀。他们凭目力巡视四周,室内摆设齐整,并无异常。向擎苍又拉着岚岫急步向后院行去。后院依旧漆黑一团,偏厅的两扇木门紧闭,一股恐惧的冲动,使向擎苍伸出双手猛然一推,两扇门应手而开。月光照进厅内,但见满室垂挂白幔,触目一片银白,两具棺木并排摆放,周围素幄环绕。
向擎苍悚然呆立,朱岚岫也惊得一动不动。
忽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白幔后缓缓移动出来。在这阴气森森、素幔低垂,又陈列着两具棺木的静室之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了这么个通身雪白的人,向擎苍和朱岚岫纵然胆识过人,也都被吓得心头一跳。
待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后,向擎苍惊呼:“方老伯!”
方老伯是这向府的管家,他花白长髯、白布包发。方老伯走近端详一番后确认是向擎苍,立即扑倒在地上哀哀哭嚎:“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他们……去世了……”
向擎苍呆了一阵之后,向着那两具棺木行去,他举步维艰,短短几步路,即将证明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多么希望这一小段距离化作迢迢千里,永远也走不到棺木旁,这样心中的一丝希望之火,也不至于完全熄灭。可是,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
他来到尚未盖棺的棺木前,一望之下立时辨认出来,那仰卧在棺木中的两具尸体,正是他父母的遗体。向擎苍双手分扶两具棺盖,泪水泉涌而出,嘶声大喊:“爹,娘,孩儿来晚了,孩儿不孝啊……”他只觉胸中热血翻腾,再也难以控制悲痛激动的情绪,大喝一声,扑拜在棺木之前,放声大哭起来。
朱岚岫见擎苍如此伤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悲从中来,陪着他,哭得哀倒欲绝。方老伯也在一旁伤心抽泣。哭声荡漾燎绕空际,历久不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向擎苍已哭得泪尽血流,这一场大哭,暂时发泄了他胸中郁塞的悲愤情绪,心神逐渐的安静下来。
“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向擎苍嗓音嘶哑。
方老伯吸了吸鼻子,“是暴毙身亡,已经去了两天了。老爷和夫人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日早晨老奴见他们迟迟未起床,觉得不对劲,喊了半天屋里也没有动静,后来找人将房门撞开,见老爷和夫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后来请了大夫,说已经气绝身亡,大夫也不知道死因。老爷和夫人的身体都好端端的,怎么会……”他黯然叹气,“老爷和夫人死后,下人们也走的走,散的散了,只留下老奴一人为老爷和夫人收殓遗体,原本明日就要下葬,老奴没想到,少爷还能回来见老爷和夫人最后一面,也算是告慰亡灵了”。
“暴毙身亡?”向擎苍强忍住悲痛验尸,发现二老并无中毒迹象,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如此离奇死亡,难道仅仅是意外?
第二日安葬了父母后,向擎苍整理二老的遗物时打开了一个大木箱,里头整齐叠放着许多物品。最上面是一条用来包裹婴儿的红色刺绣锦被,看上去还是新崭崭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图中有几句诗词: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锦被的右下角,用红色丝线绣上了“擎苍”二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乙酉年(嘉靖四年)九月十六”。这种陈年旧物本该是压箱底的,却放在了最上头,倒像是刚刚被人翻找出来的。
“乙酉年九月十六,是我的生辰”,向擎苍眼底有着疑惑和询问的神色,自己的名字和生辰,为何会被绣在襁褓上?
方老伯说,向老爷五十岁,夫人四十多岁时才生下了擎苍,那年在扬州为官的向老爷正好致仕,他记得,老爷和夫人带着刚满月的儿子回来时,包裹婴儿的就是这条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红色锦被。但方老伯不识字,上面绣了什么字,为何绣字,他一概不知。
朱岚岫隐隐感觉到,这婴儿的襁褓,似乎关系着擎苍的身世,鸳鸯戏水图,却绣上了伤离别的诗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老年喜得贵子的夫妇所为,更何况,自己儿子的名字和生辰,做父母的何须绣在襁褓之上?甚至向老爷夫妇的暴毙,都可能与此有关。她问方老伯:“向老爷和夫人去世前,家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方老伯想了想,摇摇头,“家里一向太平无事”。
“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老爷夫人?”朱岚岫又问。
方老伯又想了想,道:“有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美丽妇人来过,就在老爷和夫人去世的头天晚上。”
“美丽妇人?”向擎苍心头一震,“那妇人来找爹娘做什么?”
方老伯道:“老奴也不清楚。她和老爷夫人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老爷吩咐不许人进去打扰。”
朱岚岫和向擎苍互视了一眼,朱岚岫问道:“那妇人以前来过吗?”
“没有”,方老伯摇头,“老奴从未见过”。
除了悲伤痛苦和满腹疑团外,再无所获。向擎苍有要务在身,不得不到坟前含泪拜别父母。
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后,向擎苍抬头望着跪在身旁的岚岫,欲言又止。昨日入夜时,向擎苍正准备上床休息,方老伯敲门进来,询问同行的姑娘是不是他的心上人,见向擎苍默认,方老伯面有欣慰之色,“老爷和夫人前几日还念叨着,说不知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如果知道少爷有了这么好的姑娘,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朱岚岫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柔低语:“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向擎苍心中酸楚,“如果我爹娘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只可惜……”
朱岚岫凝视着他,良久,她闪动着睫毛,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吐出了几个模糊的字:“我一直很希望,能成为向家的媳妇。”
向擎苍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这算是承诺吗?”
“你不是说,光拥有我的心不够,还要我的人吗”,朱岚岫呓语般呢喃,“我会让你如愿的”。
向擎苍以为,岚岫所说的“如愿”,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忽略了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苦苦压抑的深切痛楚。在父母的坟前,他将她拥入怀中,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她的眸子里也噙满了泪水。
严嵩负手立在庭院里,静静注视着高悬夜空的那一轮圆月,有泪水缓缓顺着他的眼角流淌下来。
“老爷,快回屋去吧”,欧阳端淑急急寻来,为他披上了狐皮大氅,“千万别为了赏月而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