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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一大家子人,加上秀春娘还有两个姨,挤得满满当当,外婆留秀春和陈学功在她家住两天,秀春寻借口拒绝了,明天还得把钱寡妇送回家。
    陈学功抱着旦旦,一家三口走回乡里街道。
    三口刚进门,陈老太招眼就瞧见旦旦额头上的包,赶忙接过去,心肝肉啊的疼,问秀春咋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秀春笑,不知道该咋说。
    陈学功不耐道,“摔都摔了,问这么多干啥,就你重孙子是个宝,别人家孩都是根草。”
    陈老太锤他,“死孩子,咋说话的!”
    年初三秀春把钱寡妇送回大坟前生产队,路上碰见小妮子。
    “春儿姐姐,你回来啦,去我家玩啊。”
    秀春笑道,“一会儿就去。”
    小妮子被推荐上了高中,过完十五就得去城里报名入学。
    郑二婶对秀春道,“其实我都不想让小妮去年啥高中,下来说个婆家得了。”
    小妮子不乐意,“我不下学,我要念高中毕业,回来到队里教书,跟我哥一样!”
    郑二婶摆摆手,“得了吧,你一个姑娘家,念书念的不上不下,到时候我看你咋好说婆家。”
    说个大老粗,小妮子指定不能同意,说个城里文化人,人家还看不上她,高了碰头低了伤蛋,还不抵趁现在下学,在家烧烧洗洗,帮着带带她侄儿,过两年说个婆家算了!
    第116章 17号一更
    年初五各大机关单位开始上班,过年气氛渐淡,上班下班日子恢复如常。
    年后上班第一件事,秀春的入党申请被审核通过,成为预备党员,再有为期一年的考核才能转正。
    “小孙,好好干啊,争取早日成为孙干事!”刘姐打趣她。
    这时期各大机关单位有普通职工和干部之分,秀春目前为止领的只是工人工资,开年之后升为三级工,工资长到四十块零五毛,三十八斤的粮食标准,食油标准还跟原来一样,就是工业劵多发了一张。
    单位里像吴大姐和牛哥这样资历的老前辈,他们领的就是行政工资,虽然级别还比较低,但好歹是行政人员,用周科长的话来说,有前途!
    上班头几天没事干,秀春翻她的小册子看,被吴大姐发现了,拿过来瞅几眼,合上还给秀春,摇头道,“孙啊,你这样不行,看啥中药,落后思想,得多学习文件,没事翻翻杂志读读党报,这样思想才能跟得上!”
    秀春连连点头,以后翻小册子前先拿份报纸遮挡住,领导来了就看报纸,走了就翻小册子。
    年前年后,秀春快把这本册子翻烂了,又央陈学功给她弄几本屠女士编写的其他书。
    “春儿,你真想研究中药?”陈学功来了兴趣,把秀春抱坐到腿上。
    秀春慎重点头,随即补充道,“确切来说,我想跟这位屠女士学。”
    陈学功想了想,而后道,“春儿,其实外公先前跟我提过,想让我去北京,我当时没同意,一来考虑到爸妈,二来不知道你能不能放得下奶奶跟我一块去北京,如果你真想,等世态再稳定点,旦旦也大了,咱们就去北京吧。”
    “好啊。”秀春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说我是鸡狗?”陈学功挠她,贴着秀春耳朵低声道,“那春儿你是母鸡,还是小母狗?”
    秀春身体发软,禁不住他闹。
    “春儿,咱们来个观音坐莲吧…”
    手不知不觉放到了秀春裤带上,一把椅子承载两个人,面对面,腿交叠…
    旦旦不知道啥时候醒了,趴在床上眨着眼睛朝他们看,发音越发清楚,“妈…妈妈!”
    秀春一个激灵,立马推开陈学功,跳到床上钻被窝,动作一气呵成。
    陈学功面红耳赤,挠头发,喘着粗气道,“明天就给旦旦在外面铺个床,让他自己睡!”
    旦旦哪能理解得了陈学功欲求不满的情绪,立马钻进秀春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旦旦叫一声,秀春应一声,陈学功还坐在椅子上,瞪眼看床上的娘两个,想往头上浇一盆凉水,好半响才把邪火压了下去,上了床,委委屈屈抱住秀春,把旦旦推到一边。
    “春儿,咱们让旦旦自己睡吧。”
    其实秀春也有这个打算了,她刚出生就被奶娘抱走吃奶娘的奶,打小就自己睡一张床,虽然这种结果是可能跟娘不亲,可旦旦是男孩子,该让他从小就锻炼独立性格。
    思及此,秀春道,“咱们给旦旦打一张小床吧,带围栏的那种,防止他晚上睡觉滚下去,可以先摆在屋里,等旦旦适应了再让他完全自己睡。”
    闻言,陈学功立马来了精神,“这好办,交给我,过几天就能让旦旦自己睡!”
    漫漫长夜,陈学功抱着秀春在她屁股上蹭来蹭去,旦旦裹着奶嘴,眨着大眼睛看他们,一会摸摸秀春鼻子,一会摸摸她嘴巴,然后傻乐一阵。
    秀春反手推开身后的人,岔开他注意力,“苗苗哥,咱们让大舅妈和学礼来城里住吧,就住咱们的老房子。”
    秀春是觉得家务事永远剪不断理还乱,像她原先在乡下,跟孙家人怎么都处不到一块,后来搬城里,有红白二事就来往,没有就不沾边,不知道少了多少烦心事。
    大舅妈和小舅妈再闹架,无非就是达到共住一个大院的目的,生了矛盾之后,妯娌间再想像以前那样和平共处很困难,与其生活在一块成天暗中斗气,还不抵眼不见心不烦来城里住,心情好了还有益于保胎。
    听秀春这么说,陈学功停了下面的动作,想了想道,“行是行,就怕姑父不同意。”
    宋建军也是个黏媳妇的人,让陈秋娟过来住,还不得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啊。
    秀春道,“大舅不同意,那就让他把小舅一家全撵走。”
    陈学功失笑,“你可真会为难姑父!”
    宋建军在劳教,陈秋娟和宋学礼是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儿,陈秋娟在听秀春说让她来城里住之后,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她也呆够了,老三他媳妇想霸占四间大瓦房是吧,那就让她好好霸占,就看老二媳妇同不同意,不同意就让老二媳妇去跟她斗,陈秋娟是懒得管了。
    宋建军在镇上的农场劳教,离城里很近,步行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权衡利弊之下,宋建军也同意让陈秋娟娘两个过来,钱他们不缺,粮食才是要解决的大问题。
    陈秋娟道,“只要我手里有钱,饿不死一个人,大不了去黑市买粮!”
    话虽这么说,黑市粮食跟农村收成关系很大,经常是有价无粮。
    可陈秋娟还是决定带宋学礼来城里。陈秋娟一走,最爽的莫过于老三媳妇,过完年老二一家都回了一钢,陈秋娟娘两个再走,家里又空荡了起来,等再过些日子,找个借口就把她小妹接过来住!
    秀春外公做主,让外婆从地窖里装了五十斤玉米,五十斤地瓜干,现背到生产队用石磨磨成面粉,搁在马车上让陈秋娟带过去。
    此举又惹得老三媳妇不满,嘀咕道,“这么快就往外放粮食,地窖里剩的还能熬到年么。”还想着法贴给老大!
    外公敲敲烟袋杆子,冲口便道,“咋地,我贴点粮给我两个孙子不行?地窖存这么多粮干啥?省得白养活些不相干的人!”
    老大几口子还没回来的时候,老三娘家妹子可是成天住这里吃这里,不是顾着家里和气,外公早就发火撵人了!
    秀春的老房子里日常生活用具都很齐全,就是没有棉床垫褥,好在翻过年开春之后天气渐暖和了起来,秀春把她结婚做的喜被翻了出来,给陈秋娟送去两床,垫褥用了一床旧棉被,还有一张野兔皮垫,里间铺一床陈秋娟睡,外间铺一床宋学礼睡。
    油盐酱醋里除了油单花钱买不到,其他都能直接去供销社买,至于烧炉子的煤球,那就更好弄了,自打秀春和陈学功回家属院住之后,她和陈学功的燃料就再也没用到过,现在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一车蜂窝煤两百个,足够烧三个月。
    秀春又把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塞给陈秋娟,“大舅妈,大娘让我给你的,我和苗苗哥还有大伯大娘,我们月月都有票据领,干花也花不完,留着你和学礼想买啥买啥。”
    他们要是不够花,也没事,还有许卫东在,部队里发到光棍手上的票据那都是留给家属用的。
    许卫东一大早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难不成是有人想我了?”许卫东摸摸鼻子,从部队里推了自行车,骑上就往城里奔。
    到陈家刚好赶上饭点,人刚进门,陈学功就给了他一个拥抱,两只手在他军大衣口袋、上装口袋、裤口袋…连帽子都给掀开不放过,一阵搜罗。
    一沓花花绿绿的票据连同一百多块钱都扔在了茶几上。
    许卫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之后,瞪大眼道,“苗苗哥,我这月刚发到手的,你又要?!”
    一百一十三块钱的工资,四十五斤的军用粮票,工业劵十二张,八两的油票…全在茶几上了,他就不该装口袋里带过来!
    陈学功两手一摊表示无奈,“没办法,谁能不遇到点难处,兄弟,全靠你接济了。”
    许卫东转转眼珠子,把视线停在了秀春肚子上,“嫂子怀二孩了?”
    秀春汗颜,否认,“没有。”
    许淑华把菜端上桌,笑道,“苗苗,收了他粮票和油票就算啦,其他都还给卫东,说不准卫东瞒着咱们处对象,要给哪个小姑娘买啥礼物。”
    许卫东脸一红,嚷道,“姑妈你瞎说啥,给你们,全都给你们还不成嘛!”
    拿了许卫东的东西,哪能不给他知道原因,陈学功把事情大略说了一下。
    许卫东恍然,他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摆摆手道,“这样啊,拿吧拿吧,反正搁在我身上也没啥用,要是粮食不够,跟我说,我想办法给你们弄。”
    是真没用,光棍一个,父母又不在泽阳,姑父姑妈就是他的家属。
    陈学功笑道,“够兄弟,够义气!”
    陈秋实叮嘱道,“卫东啊,粮食啥的你别乱来,咱们一时半会都够吃。”
    许卫东忙道,“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先说着嘛。”他哪敢随便打歪主意。
    吃了饭,许卫东就骑着自行车晃荡回部队,大老远瞧见前面一个大包裹在路上缓慢移动,不见前面人,挡了他的道。
    许卫东猛打自行车铃声。
    小妮子背着她的铺盖费力的转身,意识到自己挡人道了,赶紧往旁边挪两步。
    许卫东随意扫了一眼,继续往前骑,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后退了回来,停在小妮子旁边,脚支着地,问道,“今天怎么没骑自行车?”
    小妮子愣了下,一时没想起来这位军官同志她在哪见过,但还是回道,“我家没自行车。”
    说完,就想起来了,她唯一一次借了自行车来城里,结果半道上就跟人撞上,还摔了个狗吃屎,小妮子虽然记不起来人长啥样,可她记得军大衣!
    “军官同志,我去学校。”小妮子跟他告辞。本来小二要借马车送她过来,不过昨天夜里她刚怀了娃的嫂子突然肚子疼,被她哥连夜送到卫生站了,还不知道现在咋样,家里一团乱,她还是自己背行李来学校报名吧。
    背上陡然一轻,等小妮子回过神,大包裹已经被许卫东拎着放到了前杠上,一手扶包裹,一手扶着车把手,冲她道,“你上来吧,今天我心情好,做回好人,把你送学校。”
    小妮子犹豫了下,前后看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起码还得再走半小时才能到城里,随即麻利的跳上车后座,怕啥也不怕军官同志谋害人!
    泽阳市统共就那么点地,就算小妮子不认识高中具体在那个方位,许卫东三转两转也给找到了,停到高中大门口,小妮子跳下车,把大包裹背到身上,冲许卫东道了句谢,“军官同志,那我进去办手续就行了!”
    许卫东摆摆手,示意她进去,脚蹬上自行车骑了老远,小妮子站原地愣了一会,随即发乐,她今天是出门遇贵人了?!
    办完手续分配宿舍,把行李安置在宿舍之后,小妮子还得回去一趟背粮食,学校有食堂,城里的走读生如果想在食堂吃,那只要把粮食关系转到学校就行,农村上来的寄宿生,要每个月交给食堂三十斤玉米或者地瓜干,外加三块五毛钱的伙食费。
    三块五毛钱,其实算下来一天一毛多一点,可积少成多,加起来就觉得很贵了。
    郑二婶不想让小妮子继续念,一个月三块五毛钱,刨除寒暑假,一年花在伙食费上就有三十五块钱,快赶上郑二婶在生产队干一年的活了!
    现在她儿媳妇素英又怀上了娃,医生说营养跟不上,娃怀的不好,不能干活要在家躺着好好养,医药费学费,以后还要养孙子,一下子几处花钱的地方,郑二婶能不着急么!
    “娘,等我毕业了,挣钱还你…”小妮子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辍学,她手续都办完了。
    小二进屋拿了四块钱给小妮子,冲郑二婶道,“娘,咱家这么多人干活,还供不起小妮念书?”
    杨素英在屋里床上躺着,憋着气没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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