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航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被蜂蛰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看着站得笔直的小公主：“你是不是喝醉了？”
顾笙笙认真点头，声音没有半点语调起伏：“醉了。但是我想唱歌。”
说完，她把手摆到胸口合十：“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
脸颊被季明航一只手掐住了。
他把小公主的脸捏得嘟嘟的：“乖乖回家，我就不计较你刚才借酒劲亲我的事。”
安静了一会儿。
“我不想回家，不想练琴，”小公主突然就哭出了声，“我想唱歌……”
季明航松开捏她脸的手，烦躁地按到她头顶：“我带你回店里唱？”
“嗯……”不哭了。
店里没人，季明航去厨房找了两盘凉菜，端到桌上。
拉开椅子翘腿坐下，季明航看了看站在桌前的小公主：“唱吧唱吧。”
小公主：“越过辽阔天空啦啦啦，飞向遥远群星，来吧，阿童木，爱科学的好少年……”
季明航收回拿筷子的手，靠坐到椅背上，看向小公主。
她还是在唱哈利路亚的神情，双手握在胸口，眼神里没有焦点，但一整首歌下来，唱得一板一眼，字正腔圆，调子准得一个错拍都没有。
季明航把没动的凉菜收起来，到收银台前打开抽屉数钱。
小公主跟到他跟前：“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季明航放下钱，从抽屉下面发现了一张攥成团的卷子。
他展开，就听见小公主边唱边点脑袋：“小孩小孩快快上学校，别考个鸭蛋抱回家，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季明航把那张季小航听写26个英文字母的0份卷子重新攥成团，丢进垃圾箱里。
接下来……
季明航擦桌子，小公主跟在后面唱。
季明航扫地，小公主跟在后面唱。
季明航准备食材，小公主跟在后面唱。
季明航进厕所，小公主贴在门板上唱。
刚扶住小季明航，季明航就听到门板的颤动：
“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lu…”
他收起小季明航，打开水龙头洗手。
但等他开门的时候，小公主的声音却已经小了下去。
她站得东歪西倒，眼睛几乎睁不开，看到季明航以后，垂着手晃着走过去，嘴里还在顽强地小声唱着：“幸福的花仙子就是我，名字叫lulu不寻常，说不定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就来到你的你身旁……”
季明航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他摸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是困了？”
“嗯。”顾笙笙把歌唱完，自己走到她的专属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上去，摘掉眼镜，趴倒在桌面。
安静地季明航有点不适应。
一直蹲在门口的黄毛和小虎这时才敢进来，交钱拿啤酒。
黄毛咬开啤酒盖，看着趴在那儿的小公主：“航哥，不把她送回家吗？”
季明航重新坐下开始点钱：“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瘦杆小虎嘿嘿笑：“那就带你家呗……呀！”
话音刚落，他的脚就被黄毛狠踩住了。
他刚想瞪黄毛，就先被黄毛瞪了。
“想什么呢，小航在家。”
“啊……”小虎立马缩脖子捂嘴。
季明航数钱的手顿了一下。
他眉眼未动地把钱理齐，再一次从头开始数。
黄毛看着季明航脸色：“那个，航哥，你今晚就守店里了是吧？那我去你家帮你看着小航吧。”
“不用。”季明航手不停，“我出门前他就已经睡了，你先回去吧。”
数完钱，对好账，他拿了件落在这里的外套搭到小公主肩上，顺手把她的眼镜拿起来，放到自己鼻梁前。
好晕……
他放下眼镜，看着小公主睡着的侧脸。
怎么养出来的呢，睡觉都是乖乖巧巧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了一会儿，他拿了电脑坐到她外侧，戴上耳机，开始看视频。
21
顾笙笙醒过来的时候,花了很长的时间回神。
但就算回了神，她还是因为睡得太迷糊，不自觉就变得软趴趴，跟支晒着太阳要化掉的牛奶冰棍一样，下巴蹭着桌沿，软趴趴地拱到电脑前，软趴趴地拽掉季明航的右耳的耳机，软趴趴地把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
电影已经放到了后半段，女半兽人正拿着宝剑刺进国王的喉咙里。
这个电影顾笙笙很早就和吉祥物在电影院里看过了。虽然她们俩都没有玩过这款游戏，但是她看得连水都忘了喝，吉祥物却说一直想睡觉。
季明航注意到她想说话：“怎么了？”
顾笙笙软趴趴地歪了歪脑袋，看向他：“好看吗？”
因为下巴还贴在桌沿上，所以她说话时的嘴巴有点嘟，显得年龄更小了。
季明航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电影。
他“嗯”了一声，把两个人耳朵上的耳机都摘下来，然后把左耳的给她戴上。
她的耳朵很嫩，又白，他只是戴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耳朵就红了。
顾笙笙像是没感觉到，她乖乖不动地让季明航把耳机戴上，然后很开心地说：“我也觉得好看！”
那表情，好像跟他喜欢一个电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季明航伸出手指，把她的脸推地转向电脑：“好好看。”
“嗯！”
这是他们都喜欢的电影呢！
回去要记到笔记本上！
~
电影一放完，季明航就把小公主赶回家了。
看着小公主走进家门，他拐下楼梯，走进了自己家里。
季小航还光着屁股趴在床上睡觉，脑袋已经完全掉到了枕头下面。
季明航刚想把他抱起来，季小航就猛地“哈！”一声蹦起来，呈大字站立。
“吓到了吧！”
季明航面无表情地捏捏脖子，然后把他胖揍一顿。
5分钟后，穿好衣服的季小航捂着屁股，又精神十足地跑进了卫生间，抱住季明航大腿：“我要出去玩！”
季明航低头挤牙膏，不理他。
“我要出去写暑假日记！”
“暑假日记……”季明航刷着牙，含着满嘴的泡沫嘲笑他：“你拼音认全了吗？”
“是画画！”季小航急了，“老师让我们画母鸡敷小鸡的观察日记画，我要去宋伯伯家家看！”
宋家在旧街的后半段，门口养了两只母鸡，经常有孩子过去看。
“昨晚你小子没刷牙吧，先去把牙刷了。”
季明航漱漱口把水吐了，抹了把脸走出卫生间，仰面躺到沙发上。
一晚没睡……
他闭了闭眼，街上收音机的声音刺啦啦地传来。半睡半醒中，隐约听到了小公主花仙子的歌声。
那个lulullu。
“爸我刷完牙了！”季小航飞快地跑出来，“我出去玩了！”
季明航躺着没动：“你会画母鸡吗？”
季小航在卧室里喊：“我找人教我！”
“不会是苗苗吧？你去年用亲亲骗了她一盒巧克力的事，她妈现在看到我还在念叨。”
“不是她！”背好小书包的季小航立马冲出来，“比她强多了！”
说完，他又嘟囔：“要是我在苗苗的那个幼儿园上学，我早就会画母鸡了，街里只有我在学英语，大家都在学画画唱歌……”
季明航挥手打发他走：“别找我，你那幼儿园不是我选的，要抱怨找你大伯去。”
……
~
临近傍晚，码完新章的顾笙笙伸着懒腰站起来，冲好奶粉，就去破庙旁边的树下喂小狗。
边走着，她就想起前几天遇到的那个缺牙小卷毛了。
这两天都没看到他呢，是不是摔得太厉害，被家里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