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嘿嘿一笑:“女儿觉得母亲先前的教导很是在理,这一次不过走运,下次再不注意,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所以这些日子,还是听母亲的话,学着修身养性知礼守节,不在外面瞎溜达了。”
难得见这丫头懂事一回,李氏心头一松,道:“罢了,你不用跟我上来了,回去自己的屋里,让李师傅着人给你送饭上去。”
言罢,又看一眼赵云珠:“云珠,你跟我来。”
见李氏和赵云珠的往楼上去了,天歌这才凑到小千跟前,低声道:“一会儿的饭你帮我送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屋内。
李氏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看着镜中自己身后一脸颓丧之气的赵云珠,皱眉。
“还生气呢?”
“能不生气吗?”赵云珠嘟囔着嘴,“那么多的胭脂水粉,本该有一半都是我的。”
“可你也别忘了一句话,叫拿人手短。”
李氏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伙计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些东西不是直接送给云珠的,而是给了天歌,好让她拿去做人情的。
所以就算有一半是云珠的,那也是天歌给的。
往后便是再想对着这丫头呼来喝去,可就不同往日了。
方才众人瞧着自己的选脂粉的时候,她就觉察出不对。
平日里只有云来居,都是自己的人怎么对待天歌这丫头都行。
但如今徐记的人上门见到了,以后在外人面前自己对天歌的态度,只怕需得再斟酌斟酌。
而且就算是在云来居,自己对天歌的方式,也得再改一改。
否则被人背后说闲话,可不是她爱听的。
就像方才,若说是寻常时候,她定会让天歌饿着肚子,可如今这丫头算是搭上徐记的线,万一传出去,云来居开门做生意,指不定被怎么说。
好歹这丫头至少是个识趣的,没有因为搭上了徐记,就洋洋得意不知好歹。
所以她才松了口,让厨房给她准备吃食。
但云珠这孩子生性单纯,又未经世事,想不到这么多。
李氏叹口气,转过身,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云珠,你要明白,母亲让你学的这些礼数,是想让你有大家气度,是真正的雍容,而不是跟我一样,浑身都是商户的小家子气。
你小的时候,母亲带你去庙里,那老和尚为你批过命,说你日后定荣华富贵加身,所以你这样的明珠千万不能跟那种瓦砾去碰,有失你的身份。”
不用说,赵云珠也知道母亲口中的瓦砾是谁。
只是如今这瓦砾比她风光,她气不过。
什么时候,自己要的东西居然需要这瓦砾施舍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气上心头,直接将手中的脂粉全砸了出去,磕在屏风一角,散落满地。
“母亲,钱老爷的那个比赛,女儿要报名。”赵云珠目光恨恨。
李氏看一眼那散落的脂粉,又看一眼突然变得斗志满满的女儿,想起方才云珠回来说的事情,点了点头:
“好,你去。若府尹来人核查,那赵家这个参赛名额,是你的。”
“什么?报名?报什么名?”
与此同时,有一人也发出了惊呼。
“小点声!”天歌敲了小千一个爆栗,“大惊小怪。”
小千连忙捂住嘴。
扒拉着盘中的菜,天歌将方才府衙前的事情说了,又道:“我记得你是青城人,跟家赵家签的也是做工合同,所以应当算是自成户籍的独立户对吧?”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我不知道准备什么寿礼啊……不然我去买点面粉佐料,让李师傅教我做笼点心,给那孙老爷送去得了,也不用太多,一两个就行,这样还能多剩些钱……”
小千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出息!”天歌白他一眼,“一吊钱算什么钱?咱们的目标可是那五百两的奖励银子!”
“可是……”小千实在是不觉得自己有能耐拿到这个第一。
“哪有什么可是,你想想,你若是有了这些银子,不就可以将你老娘接回来颐养天年了不是?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有钱一起赚,到时候我六你四,两百两都是你的,怎么样?”
天歌循循善诱,但却不掩藏奸商的本质。
不过对于只用出一个户籍名额的小千来说,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他在赵家做工,一年不过三两银子,若是仔细算来,他得干到八十多岁,且一分不花,才能满打满算赚到这两百两……
“怎么样?我就跟你搭个伙儿,你想想看,退一万步说,当然这个不可能——就算咱们没有拿到那奖励银子,你不是还可以有那一吊银子剩下的钱不是?”
天歌继续做思想动员工作,“这些剩下的钱都是你的,我一文不要。反正这桩事对你怎么都不亏。”
小千咬牙,点点头:“好!我听二小姐的!二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跟我说就好,我去办。”
他知道天歌最近被禁足了,无法随意出入。
“好兄弟!”天歌拍拍小千的肩膀,“这才对嘛!”
罢了又道:“不过买东西的事情不急,府衙的人得先对着户籍名册来核实人,到时候会上门给大家送钱,那个时候再说。我报名的时候写的你的地址是云来居,名字是宋千,没错吧?”
小千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事情吩咐完,天歌的胃口也好了不少,很快就将送上来的东西卷入肚中。
“好了,辛苦你帮我带下去,我歇会儿。”吃饱喝足的天歌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站起身来伸个懒腰。
这一年的相处,小千对天歌的性子已经熟悉之至,是以也不奇怪她在自己面前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收拾了东西便推门而出。
直到走到厨房,他才想起来,自己姓宋这件事情,好像只有当初签做工合同的保人知道,就连老板娘都一直叫他小千,二小姐怎么会知道?
挠了挠头,不过他很快就释然。
二小姐这么能干,什么事情不知道呢?
这真不算什么。
赵云珠走后,李氏坐了一会儿,才扬声唤先前被踹的孙嬷嬷进来,指着那屏风一角的脂粉屑。
“收拾收拾吧。”
“夫人,这是……”
孙嬷嬷一看,愣住了。
她知道大小姐刚从屋里出去,也知道方才在楼下,大小姐有多么喜欢这些东西,怎么突然……
李氏懒得多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用大惊小怪,撒了就撒了。收拾好了就先出去,午间都没睡。”
孙嬷嬷连忙应声,手脚麻利的清理完,出去时顺便将门带上。
歇在榻上,李氏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或者说,自从前几天天歌给自己讨赵家二小姐的待遇时,她就开始睡不好觉了。
这些日子,每每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那个本以为已经忘却的身影。
十三年过去了,李氏没想到那天的事情,她还记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