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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不过既然是这样,他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反正这些小孩能不能够上进,对于他来说根本无所谓,这弄得像是他要害他们似的,就有些让人不舒服了。
    倒是这最后剩下的一个皇子赵玠,让平安非常意外。
    他是这六位皇子之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原本如果先帝没有驾崩,他也应该娶妻开府了。现在就必须要留在宫中,守三年的孝。
    原本这几个人之中,平安最不看好的就是他。
    因为小孩子的可塑性往往更强,十五岁已经很不小了,许多东西定了型,再要改变的话就会非常困难。而且他进入了中二期,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总觉的除了自己整个世界都是错的,都在跟自己作对。这种中二病平安完全没有治疗的办法和治疗的愿望。
    所以他完全没想到,这个赵玠能表现得这么好。他是六人之中成绩最好的,最后的分数是四十分。
    平安的规则里虽然也有加分项,但要么是在某个项目表现突出,要么就是训练之外还要做一些基础的劳动,比如打扫卫生什么的,而且给分并不多。
    前一项赵玠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他要么是被扣的分数很少,要么就是主动承担了这些劳动。
    前者说明他很聪明,对于训练手册上的规矩也了解得很透彻,这才能够规避常规错误导致的扣分。后者则说明他心思活络并且能够隐忍,以皇子之尊执贱役。
    有勇有谋又豁得出去,如果给他机会,说不准真的能成个人物。
    最让平安吃惊的是,明明训练已经结束,回到了后宫里,但是赵玠居然还坚持着这一个月一来的作息,并且独自进行训练!
    虽然不知道他能坚持多长时间,但是这种自律有时候就连平安自己也自愧不如。他可以因为要做的事情熬夜几天去完成,但要他每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那就太困难了。
    所以他对每一个能够对自己“狠得下心”,在智力无法涉足也基本上不能取巧的领域取得成就的人肃然起敬。
    平安观察了一番之后,才去接触他,第一个问题跟问赵闰的一样,“感觉怎么样?”
    赵玠显得很平静,问他,“我没有通过,以后是不是不能继续训练了?”
    “你想继续训练?”平安并不惊讶,这一点从他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
    “教官说我继续训练一年左右就能合格了。”赵玠说。相较于赵闰的孩子气,跟他说话更像是面对一个成年人,不费力,但是也让平安怅然若失。
    养成系多可爱啊,这种已经有自己想法的对象就难搞多了。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平安问他。
    赵玠看着他道,“那要看陛下希望我做什么了。”
    “……”果然中二病一点都不可爱!这语气里满满的暗示意味别以为我听不懂啊!
    “陛下当然希望你能帮得上忙,”平安说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你知道大海吗?”
    赵玠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我大楚东边和南边大部分区域都临海。”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平安觉得再这样下去谈话要崩坏了,没办法好好跟他交流,只好迅速的道,“那你想去看看海吗?实话跟你说,就算你训练得比这些将领都厉害,也不会有机会上战场的。倒是海外距离大楚很远的地方,还有其他的陆地,生活着各种各样的人,风土民情与我大楚截然不同。——你想去看看吗?”
    赵玠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赵璨并不希望他插手政事,所以才选择发展自己的武力。这无关于喜不喜欢,而是另一个层面上的选择。虽然平安说他是中二病,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在某种程度上看得很清楚。
    不过,如果能够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开拓自己的眼界,或许他就会改变现在的某些看法了。
    虽然平安问得很含蓄,但是赵玠还是从他的这番话里听出了某种隐含的意思——海外还有其他的土地,有其他的国家和部族,难道大楚人只是跑过去看看就算了吗?自然不可能。
    这同样是一个战场,甚至可以说,是将来的主战场!什么西北和河北,跟这里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平安,“我愿意去。”
    同样无关于他想不想,喜欢不喜欢,但是他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平安没办法跟他谈什么条件,只能道,“那你准备一下吧,过一段时间就会送你出去接受训练。”然后心累的和他道别,回去找赵璨汇报自己这一天的工作成果。
    赵璨听完之后,也有些意外,“赵玠……我记得他的生母好像只是宫女,也难怪他会如此用心了。”
    “现在还只是宫女吗?平安有些吃惊。
    按理说宫女被临幸之后,便会晋封。当然其中也有例外,皇帝忘了或者别的缘故,仍旧保持宫女的身份,只是不必再干活儿,被养起来罢了。但份例很低,也没有任何特权,即便是跟最低品的嫔妃也没法比。
    但如果能够生下皇子,通常都会被加封。毕竟诞育皇子对于嫔妃来说,基本上是最大的功劳了。
    赵璨点头,“是的。”其中有什么缘故他也不知道,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即便赵璨登基之后追封,也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晋了一级,差别并不大。
    所以相较于别的皇子来说,赵玠的身份无疑又低了一层。他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靠自己。就连赵璨说的他成婚出宫之后就能将母亲接走,赵玠也并不怎么相信。或者说,他觉得对别人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自己来说却充满变数,未必能够成功。
    “单听你所说的话,我倒觉得,赵玠比赵闰更适合。”赵璨想了想,道。
    平安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知道赵璨说的合适,指的是继承皇位。
    “因为赵玠有野心。”
    赵闰或许是年纪小,或许是没有这种想法,总之他是个比较容易满足的人。但赵玠不是,他很清楚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并且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时候已经开始默默努力了,只要给他机会,将来如何真不好说。
    有野心,才不会在得到皇位之后,就安逸享乐,而是要努力想超越之前的皇帝,做出一番成绩来,让史书记住自己,让万世之后的后人也依旧能够记得自己,而不是泯然众人。
    对于赵璨来说,这样一个继承人,也能够更好的将自己留下的政策贯彻下去,否则没有强力的帝王推动,这些东西势必会被半途而废。那他跟平安的心血就都浪费了。
    “但是他只比你小十岁啊……”平安喃喃道。
    且不说赵玠能不能够等得到赵璨退位的年纪,单说他现在已经十五岁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的理念灌注给他,是很困难的。所以赵璨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按照自己定下来的方向走,说不准因为野心太大,所以生出了别的想法,非要执行自己的政策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平安还是更倾向于从小就开始培养。
    赵璨道,“所以我只是随口一说,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等我三十多岁,还没有子嗣,朝臣们开始催促时再提这件事吧。况且,你不是已经为赵玠想好了去处吗?”
    这倒是,也不是合适就一定能用。不过就算不继位,给他们安排别的工作也不错。要是真有野心的话,就去征服外面无限的陆地吧!
    既然事情定下来,赵璨就又见了赵玠一次。这一次主要是说一下对他的安排,询问一下他的意愿。
    比如,“你是愿意让你的生母留在宫中,朕代为照顾,还是出宫建王府,将她接出去?”
    赵玠选择了将他母亲接出宫去。因为留在宫里,就算赵璨厚待她,她自己心里也有心结,始终觉得低人一等,况且跟其他嫔妃相处,也不见得会开心。倒是出宫之后自由自在好些。
    赵璨答应了,又道,“你如今没有任何经验,要先到海军基地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海。”他看着赵玠,“有一点我要事先提醒你,在训练阶段,不能对别人透露你的身份。”
    如果知道自己训练的是十一皇子,恐怕就没有人敢真正用心训练他了。毕竟万一他受了什么伤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赵玠点头表示知道。
    十一皇子出宫开府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毕竟他年纪已经到了,虽说要为先帝守孝,但只要不娶妻不宴饮,并没有什么妨碍。
    所以不论是出宫还是出京,赵玠都走得静悄悄的,倒是跟他一贯的行事十分相似。
    之后平安接到了徐文美从江南送来的信,送信的人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温成碧。她带着她的丈夫上京来了。徐文美为武学推荐的山川地理老师,就是他。
    第179章
    温成碧的丈夫景明,平安之前在江南的时候见过几次。虽然接触不多,但却印象深刻。
    在平安看来,这是一个仿佛生活在魏晋时代的人物。随意,自在,我行我素,又天然带着一股文采风流的态度,知识渊博,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对于身外之物不甚在意。
    其实对于这样一个人能不能够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平安持怀疑的态度。不过温成碧跟他相处得很好,后来平安也想明白了。实际上温成碧本身也是跟世俗女子不同的性子,也只有他这样的行事风格,才会对此毫不在意。
    这两个人生在这个时代,好像唯有对方才能跟自己契合。
    现在几年不见,两人看上去仍旧十分恩爱,温成碧身上更是彻底褪去了少女的娇嗔,转成了成熟的风韵,显然,婚后的生活十分滋润。
    “看来你过得很好。”在景明跟赵璨见面的时候,平安在后面跟温成碧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安排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感觉像是两家人见面,男主人们去说外面的正事,女主人们坐在后面话家常。虽然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平安给掐灭了,但是他心里还是很囧,所以没有多问温成碧的生活。
    寒暄结束之后,他便道,“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们。”
    “是我说要来的。”温成碧道,“你们都在京城,最近弄出的东西好像都十分有趣,我听说之后,早就想来了。只是爷爷不许,说我既然嫁了人,就该出嫁从夫。这一次徐先生说你这里需要精熟山川地理之人,我就替景明自荐了。他从前曾经游历过不少地方,而且还看完了家里所有的藏书,想必能够胜任。”
    “景明的学识我自然是放心的。”平安说,“但有件事还得先说在前面。因为是武学的老师,所以学生们恐怕未必会像文人那样斯文懂理,还望景明提前做好准备,别被吓着。”
    “他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温成碧道,“从前还打算投笔从戎,可惜家中不允。如今能给将士们当先生,也算是能一偿夙愿了。”
    “那就好。”
    说完了这件事,温成碧才上下打量着平安,“我看你在京里过得也不错啊?”
    这话里的意味太明显了,平安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
    “你跟那位……”温成碧往本初殿的方向看了看,“你们现在究竟是……?”
    平安但笑不语。他跟赵璨的事,按理说是不能随便提起的,不过温成碧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平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但是要他开口说这个话题,就绝对不行了。否则他真的会以为这是两位女主人之间的对话,总是围绕着家长里短的内容。
    景明到来之后不久,冯玉堂总算是说服了狄信,于是武学便有了两位老师,总算是将基础的架子给搭起来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入冬之后,又到了赵璨的生辰。
    如今赵璨的生辰可不像是之前那样冷清了。
    现在他当了皇帝,生辰就变成了乾元节,按照从前的惯例,是整个京城都会热闹起来的。今年虽然因为先帝的丧期未过,赵璨并不打算大肆操办,但毕竟是帝王之尊,即便是“从简”,仪式与从前相比,也繁琐了不知多少。
    从十月开始,各地祝寿的奏折便雪片一般的飞向京城。平安带着司礼监的小太监整理出了整整两麻袋的折子,全都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内容。
    赵璨之前虽然知道多,但毕竟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清晰的认识。这一回让平安这么一弄,他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
    “这还是‘一切从简’呢,”平安说,“要是不从简,说不准还能再多出一倍来。单是看这些奏折,我还以为大楚的官员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呢。而且,大楚的纸卖得很便宜么?”
    他的语气虽然很嘲讽,但也的确是指出了症结所在。官员们将精力花费在写这种花里胡哨的贺文上面,自然就难以顾及到自己的职责了。再者写奏折的纸是朝廷报销,乍看之下好像用不了多少,但只要想想每逢年节都要来这么一趟,一整年累积下来,恐怕也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字。
    要是用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是用在这里,是给他赵璨祝寿。
    赵璨沉着脸想了想,第二日早朝时便命人将这两个麻袋都抬了上去,放在朝臣们面前。
    “诸位卿家的心意朕都已尽知,只是如此空耗笔墨,朕却是受之有愧啊!这些纸墨若能用在别处,不知能造福多少生灵百姓。朕每思之,心中便惶恐惭愧不已。”赵璨唏嘘道。
    皇帝都这么说了,大臣们还能怎么样?这肯定不可能是皇帝的错,那就都是他们的错了。
    于是一个个都出列宽慰赵璨,这个说大家都是高兴才会如此,那个说如此靡费的确是不恰当,赵璨这才回转脸色,道,“朕昨夜辗转反侧,思量半晌,决心往后务要节俭,似这般没有任何内容的请安折子,贺寿折子都不许再上,违者罚铜。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大臣来说,这个改变只是让他们有些不习惯,不过还节省了许多功夫,也算好事。只要是手里有实事做的人,都不会害怕这个。唯有那些没什么本事,文章倒写得天花乱坠,希图以此幸进的人,才会不满。
    不过这样的人,满不满意赵璨又岂会在意?
    之后平安发现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没有了请安折子之后,每天送到赵璨这里来的奏折,都变薄了许多。——请安折子这东西,虽然没有内容,但毕竟是直接呈给皇帝的,政事堂那边也不好随便拦着,索性全都送了过来。占着每日奏折之中的大半。
    这下子纵然是赵璨也觉得松快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赵璨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让官员们看明白了,他所谓的“一切从简”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并且宫中也完全没有设宴的意思,众人只好将自己准备好的寿礼重新收了起来。
    到了乾元节这一日,赵璨不过是早朝时受了群臣的叩拜便罢,既没有热闹的仪式,也没有设宴,就这么过去了。倒是夜里跟平安置了酒,围着炉火说了一会儿话。
    乾元节过后不久,京城便下了第一场雪。
    平安还是不太习惯大楚的冬天。以前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也就罢了,他并不会表现出这种不适应,勉强熬过去也就算了。现在赵璨登基,虽然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但是毕竟还有很多时间,而且生活水平跟过去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平安也不再折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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