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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三本书普及下去,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学习到他们。
    之所以不是肯定让所有人都脱离文盲阶段,是因为平安很清楚,那是做不到的。他可以改变客观条件,但观念的转变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即便是在平安生活的年代,也仍旧有人会持“读书无用论”,他们见识有限,认为人学会的东西只要能够负责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没必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钱财去进行更加深入的深造。所以即使学习的机会摆在面前,也还是会拒绝。
    九年义务教育普及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不少农村孩子根本没有念完就辍学了。何况是如今呢?
    况且——平安并没有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性别歧视。
    家长们总是希望能够给孩子更好的条件,只要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要平安能够掌控好度,不让这个条件太难达到,那么即便是村子里的男孩子,也多半会来上学。但女孩就不一定了。
    就算免费不要钱,还会有人认为耽搁了家里的一个劳动力呢!
    所以要将这些书本印刷出来,送到每一个村子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让百姓们自己去学,送孩子去学。
    平安根本没敢想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就连小学六年估计也不可能。
    所以平安目前初步的设想,是定下一年的速成班和三年的高级班。速成班教几百个常用字和基本的加减乘除就可以了,高级班更深入一些,将课本上的内容都讲到。如果上完了还想继续,就可以去读私塾或者书院。
    但即便如此,要面对的困难也不少,最大的问题是:老师从哪里来,学费由谁来出?
    如果全都由国库来出钱的话,根本不可能支撑得起那么庞大的数量。朝廷这边最多只能承担所有的书费。这些书爱惜一点可以循环利用,还不至于负担太重。
    但如果让百姓们自己出,条件好些的或许会同意,那些本来就十分穷困的,根本拿不出钱来。
    如果他们不来,这一条政策就没什么用处了。
    这个问题困扰着平安,跟赵璨商量了几次,也不得要领,只能暂时搁置。
    好在现在书本还在印刷之中,而且平安觉得也不需要这么着急,等到水泥路修好了,百姓们的眼界开阔一些再进行,或许会容易许多。所以他决定这项政策的推行,就跟在水泥路后面,进度靠后一些就可以了。
    现在建筑队才刚刚出发,距离修好路还要很长时间,暂时还不算太过急切。
    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安平三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从春节过后,便开始陆续有士子往京城聚集。
    他们都是来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的。
    因为许多人的家乡很远,所以为了确保能够赶得上,总要提前很久出发。而且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也可以暂时住下,熟悉一下京城的氛围,跟其他的同年们交游一番,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比较容易有所进益,或许能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
    当然,也有些人来到京城之后,便被这繁华地界迷花了眼睛,眠花宿柳,抛洒金钱,完全将自己本来的打算忘记。那些古代的话本小说可不都是杜撰,艺术总是来源于生活嘛!
    平安照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出宫去逛了一圈,观察了一番这些年轻士子们。不过就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来。
    不是发愁找不到老师吗?眼前这些全都是!
    回宫之后,平安就去跟赵璨商量这件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不如往后让取得秀才或者举人功名的士子,必须要到村子里去当一年的先生,积累经验,然后才能参加进士考试。你觉得如何?”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办法?”赵璨有些惊讶,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可操作性。
    平安说,“让这些人去当先生,学费就可以不用付了。一下子解决两个问题,岂不很好?”
    反正现在的读书人本来就是国家养着的,只要考上的秀才,就能成为廪生,自家土地和商铺尽皆免税不说,每个月从官府那里领到足够度日的钱粮。
    白白养着这些人也没有用,还不如给他们找点儿事情来做。
    这也算是朝廷出钱的一种方式了。果然一举两得。
    第186章
    听到平安这个理由,赵璨一时竟也想不出有什么反驳的话。
    的确,朝廷每年花费大量的米粮养活这些读书人,指望他们将来报效国家。但实际上,其中有很大一批人终身都没有考中进士做官的可能,所以这些钱花了也是白花。
    当然,从投资风险的角度来看,这种“白花”的钱也是有必要的。若非如此,很多人根本不可能将读书这件事当成事业来做。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只会读书,所以就算最后考中了进士,也极有可能不会做官,也不会管理,什么都不会,空占着个位置罢了。
    要平安说,就是因为朝廷实在是考虑得太周全了,事事都帮忙安顿好,以至于这些读书人们终日里无所事事,才会总想着对这样那样的事情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始终自觉高人一等。
    所以现在,将他们丢出去锻炼一下似乎也不错。
    “只是你这个理由,可不能拿到朝堂上去说。”赵璨无奈的对平安道。
    赵璨跟朝臣们的关系可以说是很微妙的,虽然这些都是他的臣子,但实际上,彼此之间却还有利益争夺。所以赵璨听了平安的想法,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大臣们就不一样了。
    朝堂上的都是读书人,听到这种论点,肯定会气死了。到时候别说是推行这项政策了,恐怕唾沫星子就能将平安给淹死。
    “那怎么办?”平安耸肩,“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剩下的都只能看你了。”
    赵璨抬手揉了揉额头,再放下手时便笑道,“放心吧。”
    他看上去信心满满的样子,平安忍不住问,“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是不是好办法还说不清,”赵璨道,“你说,将这件事当成明年春闱殿试的考题,如何?”
    “春闱试题?”平安十分惊讶,但是仔细想想,却发现这的确是个非常好的处理方法。反正每年春闱,殿试的题目是由皇帝来出的。实际上这些题目,经常都会涉及到朝廷上正在进行或者即将要进行的一部分政策。
    这也算是皇帝对这些士子们的一次考验。
    所以偶尔会有士子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色,名次被皇帝提上来。会试能考第一名,殿试名词不会太差,但未必就能稳坐第一。而排名略微靠后些的人,反而可能会有机会取而代之。
    这一切的重点,都在于他们能不能够揣摩出皇帝的心思。
    不过,这一批士子们恐怕要失望了。因为赵璨这位帝王的心意,显然并不是能够任由他们揣测的。而实际上,即便是朝堂上浸淫多年的老臣,有时候也会看不透他的用意。
    现在赵璨在朝堂上的权威还算是很高的,所以出这样一个考题,也不是不行。
    一来考察一下这些士子们,哪些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帮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皇帝的想法转达给朝臣们。
    这比在朝堂上忽然提起来,让大家进行廷议要好得多。
    平安瞥了赵璨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自己上次夸赞过赵璨从自己这里学了不少手段之后,他好像……对自己的这些手段,运用得越发娴熟了。譬如这一次,赵璨想到的这个办法,简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至少让平安自己来想,是绝对想不到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份所限,平安毕竟不是赵璨,并不坐在皇位上,很多地方两个人的视野不同。
    不过他有更广阔的知识面而赵璨没有,也不算吃亏。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反正我们的步子不需要走得这么急,事缓则圆,慢慢来也不错。”平安道。
    虽然知道将来免不了会有一争,不过现在能够避免还是尽量避免,保存实力,培养势力,争取等到将来需要开始“争”的那一日,已经有了绝对的压倒性的实力,让对方动弹不得。这样,损失才能够减少到最少。
    一切都是从整个大楚的角度来考虑的。
    平安觉得,还是安安生生做事情更好,打打杀杀,阴谋算计,多累啊?
    不过,虽然平安不希望生活中有算计,但是人生在世,这种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即便在朝政上,他跟赵璨已经努力的化解了那些可能存在的问题,但是总有些事情,是他们必须面对的。
    进入三月之后,赵璨除服了。
    守孝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到三月初五日,正好满了日子。
    虽然帝王并不需要服丧那么久,实际上赵璨也并没有真的遵守这种规矩——就算他想也不可能,按照规定,居丧的时候是不可以做正事的,官员们在亲丧时也需要丁忧回乡。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璨自然更不可能真的二十七个月什么都不做了。
    实际上,就连全国举哀的二十七日内,赵璨也并非完全不理政事的。只不过不能升朝,不接受百官叩拜,服缁衣素服,而且只能避在偏殿处理政事。
    但不论如何,只要还在这个时限之内,赵璨就可以将之当做借口。
    不娶妻的借口。
    但是现在服丧期满,而赵璨已经二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二十六岁还没有娶妻的男子几乎是凤毛麟角,而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的皇帝,那是一个都没有!
    皇帝的婚姻和子女,关系到社稷的稳定,并非是一家之事。所以赵璨才刚刚除服,大臣们劝说她选妃立后的奏折,便雪片一般的从各处飞来,堆满了御案。
    平安看过其中的一部分,引经据典,文采斐然,从各个方面论证了赵璨娶妻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真可谓算得上是苦口婆心,而且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看这个做什么?”被赵璨发现之后,立刻从他手中将奏折抢走。
    平安无奈,“我不过随便看看。”
    “看了徒增烦恼罢了。”赵璨道,“明知如此还要看,岂不是自找罪受?”
    平安摇了摇头,伸手将奏折拿了回来,打开指着其中一句给赵璨看,“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你看看这番话,虽然说得不明白,但多有隐喻宫中有奸佞作祟的意思。不看我还不知道呢!”
    赵璨捏了捏他的指尖,“又后悔了?”
    “没有,只是想到之后简直要随时随地接受这种敌意和劝谏,就觉得心情不怎么美好。”平安懒洋洋的道。
    大好光阴,用来做点什么不成呢?偏要盯着皇帝这一亩三分地折腾。
    “不必理会就是。总归我会护你周全,只是外面的流言蜚语,怕是避免不了了。”赵璨叹道,“这世上的事果然有得便有失。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给咱们省了多少工夫?恐怕都要搭在这件事上了。”
    平安闻言倒笑了出来,“这么说起来,也算是等价交换了。这么一想,心情竟好多了。我宁愿他们纠缠你的婚事,总好过提前察觉到我们的目的,正面杠上要好得多。”
    “只是面对压力的人不是你。”赵璨用手指虚虚的点了平安一下,“这话说得十分轻松吧?”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倒是一下子好了许多。
    然而玩笑归玩笑,但是朝臣们的奏折的确是越来越多,而且措辞和口吻,也从最初的娓娓劝说变成了后来的直言犯谏,正如平安所说,虽然没有一个字指着他的鼻子骂,但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奏折之中指桑骂槐,直将他比作了那亡国的奸宦,只差没直接喊出“清君侧”的口号了。
    这也是因为平安手中实在没有多少权力。
    虽然司礼监改组成了书记处之后,平安本人担任了秘书长的工作,但实际上日常事务,却都是交给其他人来负责的,平安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偏偏他做的那些事,基本上都没有走过朝廷的程序,官员们也管不到这边来。
    而平安没有插手朝政,就算他们想要骂他不怀好意,蛊惑皇帝云云,好像也有些站不住脚。
    毕竟若是那样说,赵璨岂不就成了被奸臣蛊惑的昏君?但是实际上,谁都知道赵璨有多清醒且霸道,绝不可能是被“美色”迷昏了头的类型。
    况且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平安究竟有多少美色来。容貌的确很周正,甚至算得上俊朗,但无论如何不是那倾国倾城的类型。倒是赵璨自己,长得有这么一点儿意思。
    所以到目前为止,朝臣们还只是打个嘴炮,希望赶紧劝说皇帝立后纳妃,也许等他成家之后,就知道姑娘们的好处,不再昏头呢?
    不管平安心里怎么怄,但大臣们最多只是含沙射影,并没有直白的点出他的名字来。所以就连生气也不知道应该跟谁去生。
    一开始平安还妄图将上奏折的大臣统计一下名字,给穿个小鞋,结果后来发现实在是太多了。大楚官员数以万计,其中有一大半都跟风上过这种奏折,真的要计较,怕是计较不过来。
    不过第一个上书说这件事的人,被平安牢牢记住了。
    这人是江南一个官员,官职倒是不大,只是位置勉强可以直达天听。而起大概是读书读傻了,满口都是礼仪道德,认为赵璨现在这种做法不符合天地至理,更不符合圣人之道,所以苦口婆心的劝他改了。
    平安一打听,好么,满口礼仪道德的人,家中除了正妻之外,还有七房小妾,单看这一点,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平安虽然不想计较这些,奈何别人不配合。所以他记住了这个名字,将来是一定要给对方使个绊子的。这样的人做了地方父母官,真真是只能为祸一方,根本做不了什么好事,早除掉了还是为民做主呢!
    虽然事先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赵璨也没有想到,大臣们对这件事的兴致会那么浓。
    所以实际上,最近为了应付这件事,他的确是有点儿疲于奔命的意思。这还是现在大臣们只上折子,要是哪天有人在早朝的时候开口说起这个问题,赵璨接受的轰炸还要多一倍。
    奏折毕竟可以选择不看,但是大臣们的奏报,却不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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