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是一个炸雷一样丢进裴泠泠的家。她那个刚刚经受过天灾*的破碎的家庭,又再一次被魏映延的话炸得分崩离析。
裴泠泠像是不忍卒看一样,偏过头把视线投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裴爽听完魏映延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魏先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不等她说完,魏映延就打断裴爽的话,“唉,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不过你真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姐姐啊,她知道的。”裴爽将目光投向裴泠泠,那边魏映延还嫌不够,补充道,“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次我妈跟爸爸,一起出的车祸,他们两个都不在了。”
裴泠泠猛地闭上眼睛,唐昭理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有她不敢面对的东西。然而再不敢面对,裴爽也需要一个解释。她沉着声音问道,“泠泠,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然后唐昭理就看见她,十分艰难地点下了头。
唐昭理心里突然非常心疼她。裴泠泠那么要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在今天晚上一个晚上,所有的骄傲都分崩离析,偏偏还不能舍弃她的坚强,再大的事情都要一个人扛下来。裴泠泠总是致力于在人前维护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这样活得游刃有余。然而有一天,突然之间这种形象飞灰湮灭不复存在,跟之前比起来实在叫人心疼心酸。
唐昭理伸出手来轻轻抱住她,然而手刚刚放上去,就被裴泠泠抖落了。她看也没用唐昭理一眼,转身跟裴爽解释,“妈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再跟你解释。这人居心叵测,心存不良,蓄意挑拨,你不要上他的当......”先前还振振有词,到后面已经越说越底气不足了。
裴爽苦笑了一声,“你自己点头,说他说的是真的,现在又来告诉里面另有隐情,可是偏偏你又隐瞒你爸爸有外遇的事情那么多年,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饶是裴泠泠一向伶牙俐齿舌灿莲花,还是被裴爽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给问住了。魏映延轻笑了一声,十足的嘲讽十足的轻蔑,正要开口,他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你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间一个拳头已经朝他猛地砸了下来,魏映延一偏头,那个拳头就从他腮边擦过去,根本没有伤到他。小少爷裴珏一身西装起了皱,一向性格温和的他看到魏映延,居然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他正要再打,裴泠泠已经一把拉开他,低声喝道,“你给我消停点儿!别惹事!”
裴珏恨恨地放下手,看着魏映延。
他偏了偏那张艳丽的脸,在灯光下格外美丽,像朵食人花一样,散发着馥郁却让人窒息的香气。他冲裴爽笑了笑,“你看,你侄子也知道呢。”
裴爽走出来,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看向裴泠泠,“你到现在还打算瞒着我吗?”
魏映延在旁边看了,吹了个口哨,“是,你小女儿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听到这些。”
裴泠泠嘴唇抿得死紧,一副不合作的样子。裴爽知道想让她就范不容易,于是把枪口对准了裴珏。“你呢,你也要瞒我吗?”
她一向很喜欢裴珏,对他比对裴泠泠还要好,裴珏跟她也很亲,几乎就把她当母亲看待,一听她这么问自己当下就受不了了,哀求道,“姑妈——”
“行,你们都瞒着我。”裴爽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点了点头,“瞒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丈夫死了,私生子都冒出来了还要瞒着我。如果不是这位魏先生找上门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裴泠泠不说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裴爽性格单纯天真,不太适合知道这些。虽然残忍,但让她知道真相,更残忍。知道无益,反正事情已经让裴泠泠摆平了,又何必再去打扰她?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了解,裴爽看裴泠泠不说话就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此刻在魏映延面前,她们还是一家人,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裴爽站出来,对上魏映延,“魏先生你今天晚上过来,就是打算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当然不是了。”魏映延笑了,“姐姐好手段,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让我回h市,我爸手上的钱也全都被她把持着,唯一留下的,就只是这些年你们裴氏发给他的工资。对普通人来讲当然是天价,然而对裴氏来说,恐怕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对我来讲,也足够了。”他冲裴泠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拿这点儿钱买我不出现在你们这些贵人面前,很划得来吧,姐姐?”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放在裴爽面前,“这是我爸的遗书,他说他手上百分之二十三的裴氏股份,全都给我。”他一笑,挺可爱的虎牙却好似獠牙一样,“姐姐,我们以后要当同事了。”
第二十三章
裴泠泠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就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嗤笑,“别逗了,他的股份就算要留也是留给我妈,给你算什么?”她冷笑了一声,“就算有他的遗嘱也没用,这种明显偏颇的遗嘱,我不会认的。”
听她这么说了,魏映延神色也没有变,只是十分夸张地“哎呀”了一声,“就知道骗不过你。”他笑嘻嘻地说了,“你把持大权,爸爸最多留点儿不动产下来,股份的确是不会留给我的。不过么,说到底还是你们裴氏出了丑闻,既然股份跟我没关系,那丑闻不丑闻的也就没什么了对吧?”他冲裴泠泠一笑,“我来之前就跟各大媒体打了电话,这会儿裴氏的入赘姑爷与外面的女人有染这种事情,应该已经满天飞了吧?只是姐姐今天晚上很忙,想必还没有时间看而已。”
裴泠泠脸色一变,连忙拿出手机来上网翻,果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网上已经被这桩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弄得沸反盈天。詹海生进入裴氏这么多年,形象一直很好,突然在他车祸去世的时候爆出这么大一桩跟他往日形象完全不一样的新闻出来,实在叫人大跌眼镜。裴泠泠这边忙着处理自己的家事,忽略了这些,给了魏映延可乘之机。论坛上各种“818”已经可以开成系列,翻拍成电视剧都能放到明年去了。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谈詹海生出轨这件事情”、“天台还有下脚的地方吗?我也买了裴氏的股票”、“詹海生的死,为什么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詹海生的老婆,讲实话挺失败的”.......各种角度各种猜测,不一而足,应有尽有。
裴泠泠这边还没有来得及退出来,之前几个被她送走的大股东去而复返,直接杀到詹甜甜在的医院里来了。裴泠泠翻了一下,在那几个股东说话之前先给公司的法务打了电话,“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你赶快召集人整理一下,半小时之内在我们的官网和官微上面发布公告,再有人散布谣言,就告他们。把里面几个跳得最厉害的媒体拎出来,我要杀鸡儆猴。”
她刚挂上电话,魏映延就笑出了声,“姐,你要告人家什么?告他们散布了什么谣言?难道我爸出轨我妈不是真的吗?难道他们不是死在一起的吗?你告人之前也要看清楚啊,别最后弄得自己下不来台还要给人道歉。那几个媒体,可个个都不是善茬儿。我好心提醒你一下。”
裴泠泠被他那句“姐”叫得直恶心,她一直没有制止魏映延,是因为知道他恶心自己的时候他也被恶心得够呛。裴泠泠忍住范呕的冲动,终于转头看向他,“你今天晚上要过来看热闹也看了,要来搬弄是非也搬弄了,要过来恶心人也成功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大戏还没有收场,我怎么能走呢?”魏映延冲裴泠泠一笑,目光好像毒蛇一样从她身上慢慢滑过,“姐,当初你那么对我,就是利滚利,今天晚上这点儿东西都不够看,我怎么舍得走?”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看到裴泠泠从神坛上跌下来,他是不会离开的。
她最后跟魏映延嘴炮了一句,“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说完她就不再理会魏映延,走到那几个股东面前,对他们说道,“各位是为了网上那些谣言来的?”
“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不方便过问,但是中间又牵涉到裴氏的股票和未来的走向,我们不得不过问。”说话的人叫甄杰,年龄比裴泠泠的父母年龄还大,她外公当年还在的时候甄杰就在裴氏了,可以说是元老级人物,在公司当中非常有威信。
“裴氏很早的实际掌舵人就是我了,今天死的是我爸爸,不是我,不会对裴氏有太大的影响。至于股价,”她笑了笑,“甄伯伯久经沙场,应该知道股价波动很正常,只要我们的产品还在,什么花边新闻,都不会伤及根本。”
“话是如此,但是泠泠你还是年轻了一些。以前有詹董坐镇,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公司了,但有他在还是不一样。”说话的人叫刘静波,也是公司的几大股东之一,“你不知道,现在生意场上,有许多人还是看你爸爸的面子。这男人跟女人,老人跟年轻人,不一样的。”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一样。”裴泠泠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想趁乱逼宫,在她顺利成为董事长之前把她从上面拱下来。既然人家不对她客气,她也不想对别人客气了。
“你现在说话就跟你爸不一样。”刘静波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愉快,借题发挥,“不得不说,你做事情,跟你爸爸比起来还是差点儿火候。我们裴氏即将迎来最艰难的日子,需要有一个能镇得住的人来压场子,泠泠你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比较欠缺。我提议,还是趁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时,赶紧换人。”
当年她外公去世,她父亲能够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必然也废了一番功夫,但是肯定没有她现在艰难。一来当年她外公去世的时候她爸爸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了,她外公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二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爸是个男人,这世界上,总有些人觉得,女人就要好欺负一些。
他讲话不客气,裴泠泠也不客气,直接反问他,“你想换谁?”她的目光在这几个股东身上扫了一圈儿,最后在甄杰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是你们在座的哪一位?”不等刘静波回答,裴泠泠就说道,“你们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然而在事情还没有到开始转变的时候就贸然换帅,你们觉得这样很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别说什么再晚就完了。我们做的是生意买的是产品,一个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一个董事长的突然去世,股价波动都属于正常现象,你们却非要在这时候来换掉继任人,人家只会认为你们是心虚,不会认为你们是在补救。”她环视了这几个董事一圈儿,“各位,与其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想想,明天早上开盘该怎么办。”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言尽于此,各位是要跟我风雨同舟还是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全在你们。不过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在你们没有离开之前,还请各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明天早上八点半,召集全部董事开会,希望你们那个时候能拿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出来。”她下了逐客令,“我还有家事要处理,不远送了。”
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益,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见裴泠泠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最终还是走了。
他们一走,整个走廊立刻空了许多。裴泠泠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岩已经悄悄离开了。也对,他要是还不走,接下来就该拿他开刀了。
解决了这桩大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裴泠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她坐在马桶上面,看着手上那枚钻戒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别样的光芒。这钻石是唐昭理求婚的时候送她的,从钻石的大小来讲,一点儿都不衬他们的家世,普通得要命。裴泠泠自然是不喜欢的,但是架不住是跟唐昭理认识这么多年来他送自己的唯一一件礼物,就是不喜欢也得喜欢了。
她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似自嘲似讽刺,果然是不喜欢自己,所以连求婚的钻戒也这么敷衍。她不信,要是换成他喜欢的人,还会拿这么个东西出来唬弄人。
她将那枚钻戒从手上取下来,顺手扔进垃圾桶里,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嗯,还好便宜,丢了也不心疼。如果是个千八百万的东西,她扔下去还要考虑一下。
裴泠泠洗了手,不顾脸上还有妆,就着冷水往脸上向扑了一下,神志立刻清醒了很多。她解决了家事和工作上的事,现在该轮到她自己的事情了。
她走出洗手间,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回去,推开刚才蹲过的那个隔间,也不顾脏,从垃圾桶里翻出那枚钻戒,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扔进了马桶里。
“哐当”一声轻响,钻戒掉进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立刻沉了下去。她却还嫌不够,狠狠地按了好几下抽水键,直到水冲过马桶一次又一次,她才肯罢休。
她洗了好几遍手,又抹了许多消毒液,再次从厕所走了出来。
医院里就剩下她的家人和仇人,还有一个马上要成为陌生人的唐昭理。她站在阴影当中,冲那边在安慰裴爽的唐昭理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是今天晚上裴泠泠对唐昭理说的第二句话。
等唐昭理站到她面前,第三句话就是,“我们离婚吧。”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四章
裴泠泠说完,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为了不在唐昭理面前低一头,她连忙在暗地里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唐昭理一下没听清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又发什么疯。”
很好,她就知道唐昭理会这么说的。她今天晚上碰到这么多事情,董事会步步紧逼,明天早上起来又是一场硬仗要打,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提出跟唐昭理离婚的时候。但是只要一想到之前在他们家她听见的那些话,还有问了唐昭理,他不曾回答的那个问题,裴泠泠就如鲠在喉。仿佛有个东西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这段外人看来光鲜的婚姻有多肮脏不堪。
看到她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嘲讽,唐昭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裴泠泠遭遇了这么多,无论她是不是自己妻子,现在都不能这么跟她讲话。他抿了抿唇,说道,“你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个?”
“我为什么要离婚,你会不清楚吗?”裴泠泠不信唐昭理这么快就忘了,他在他们家客厅里,跟何苏说的那些话,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她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忘。曾经她引以为傲的婚姻,变成她讳莫如深的心病,只需要几句话的时间。
唐昭理就知道,就算裴泠泠事情再多,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他吵架的机会。想到这里,唐昭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疲倦来,明明裴泠泠才是今天晚上被无数事情围攻的那个人,她现在看上去精神却比自己还要好点儿。也对,裴泠泠跟人吵架的时候,精神一向都是很好的。“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何苏在附近出了车祸,我正好碰到了,见她受伤,才把人带到我们家来的。至于她说的那些话,都已经过去了,你大可不用往心里去。你明天还要处理那么多事情,现在并不是离婚的好时机。你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
“是正好碰见,还是她打电话找你?”虽然已经决定跟他分开,但是裴泠泠还是忍不住要计较。看着唐昭理脸色微变,裴泠泠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我要离婚,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明天早上之前我要发布离婚声明。你放心,丈夫还想着他的寡嫂,对我来讲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不会把你们那段禁忌之恋告诉其他人,声明上面我只会说我们两人感情不和,我打算专注于事业。”她微微一顿,“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体面了。”
再逼她,裴泠泠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拉着他们两个下地狱。
饶是唐昭理再对裴泠泠有意见,此刻也发现她跟往常的胡闹不一样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以前那个张扬的裴泠泠此刻把她身上的刺全都收了起来,整个人沉下去,虽然还是冷若冰霜,但眼底的东西却不一样了。她成了那个外人眼中,拒人千里的裴泠泠。唐昭理隐约感到她今天晚上说离婚,跟往日找他吵架不一样了,裴泠泠可能是真的想离婚。“我跟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不需要你保全什么体面。”他顿了顿,“你等下发声明,想过没有明天早上裴氏的股票要怎么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刚才过来找你的那几个董事那么轻易地离开是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刚才离开是因为看到了你在这里?看在你的面上所以才要走的?哈。”裴泠泠轻蔑一笑,虽然知道唐昭理说的是真的,但还是不想承认,“脸真大。”她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悲哀,“唐昭理,每次我跟你说感情的时候你都跟我谈生意,是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在你那里就是一场生意经,所以你根本不愿意跟我谈感情?”既然他自己在开口说何苏的事情,裴泠泠也顺着他的话提了起来,“时至今日,你还要跟我说你跟何苏没什么,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信?我裴泠泠在你眼中,是智商太低呢,还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所以你连编个差不多的谎话都不愿意?”她住了口,不想再去提这件让她脸上蒙羞的事情,“你跟何苏是不是藕断丝连我不想管,反正我要离婚,你不同意就算了,声明我照发,至于后面我会遇到什么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她说完从唐昭理面前走过去,刚刚路过,手臂就被他一把抓住。唐昭理垂眸看着她,“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理智?裴氏的股票你的身价比不上你的一时意气?”
裴泠泠忍无可忍,一把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中挣开,她再也忍不住,不顾旁边还有个魏映延在看热闹,冲着唐昭理吼道,“你闭嘴!是,这些东西都比不上!我再在你身边呆一分钟都觉得恶心,恶心!”她用两根手指拎起唐昭理的手,“你的手之前握过那个女人的手吧?我看见你们两个都想吐。唐昭理,你还要怎样逼我?我容忍你婚前私生子,容忍你跟你大嫂不清不楚,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把我的骄傲踩在脚下!”
她抬起头看向唐昭理,一双美目里面全是疲倦的红血丝,一对黑眼珠几乎要破框而出,“我们两个已经结婚了,你现在来指责我意气用事,倒不如反思一下自从我们结婚之后你有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你连婚姻的契约精神都不能遵守,凭什么来来指责我意气用事?你不喜欢我不喜欢啵啵,我不勉强。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离开,你别给脸不要脸!”
唐昭理怔忪了一下,他见过很多裴泠泠,高冷的,妩媚的,撒娇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带着浓重恨意的裴泠泠。她的声音立刻引来其他人的注意,裴珏连忙站起来走到裴泠泠身边,用一种护持的姿势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她的手轻轻扶住裴珏的手臂,唐昭理现在才注意到一直被她视若珍宝的那个钻戒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戒指呢?”
“扔了。”裴泠泠仰起头,“那东西我从来不喜欢,戴在我手上显小气。”
唐昭理脸上一白,“那是我求婚的戒指你说扔就扔?”
“是,不仅是戒指要扔,跟你有关的所有人和事,除了啵啵我都要扔!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枚戒指对你我来讲都不值几个钱,我能把它戴手上这么多年还是看了你的面子。现在你这面子不管用了,我就不想要了。我管你什么求不求婚,你也好意思跟我提求婚!”
他们的求婚,的确乏善可陈,就算是在裴泠泠对唐昭理感情最深的时候也没有办法为那个完成任务一样的求婚开脱,何况是现在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了。她看着唐昭理,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现在还不知道吧,刚才从那套房子里走出来,跟你有关的每一件东西都成了我身上挥之不去的耻辱,我会再留着它侮辱我自己吗?你唐昭理现在就是我身上的一坨屎,我扔掉还来不及呢,想要我留着简直痴心妄想。”
唐昭理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比作屎,然而他并没有空去计较为什么裴泠泠今天晚上会突然爆发,他觉得她应该是受到的压力太大,所以借题发挥。眼下并不是个解释事情的好时机,他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跟人剖白的习惯。唐昭理抿了抿唇,“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我理解你,离婚的事情别再提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哈。”裴泠泠笑出了声,好像是在笑他,不知道是谁在这么折腾。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叫来律师,“我要发离婚声明,你拟一份出来,免得有人以为我在吓他。”
唐昭理其实心里明白,裴泠泠这次说的离婚不是在跟他闹着玩儿,但就像是一个被宠坏了小孩子一样,大人突然跟他来真的,他总有几分不肯相信。狼来了也是这样,突然一天狼真的来了,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本能的还是不愿意相信。
然而跟裴泠泠过招这么多年,唐昭理也一样放不下自己的面子,那个律师看了一眼唐昭理,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又看向裴泠泠,见她也不说话,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之前为裴泠泠准备好的离婚声明,递了上来。
她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见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就对律师说道,“发,马上发到官微和官网上面。”
律师看了一眼唐昭理,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裴泠泠就在旁边出了声,“看他干什么?给你工资的人是我。”那个律师不敢再耽搁,连忙联通官网官微的负责人,把照片传给他们,让他们发了上去。
唐昭理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滑向了一个无从解决的境地,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样,裴泠泠却拿起手机,翻到官微上面,冲他笑了笑,“唐先生,这段时间我都会很忙,你对孩子的探视具体怎么算要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下次去民政局,希望你能带好结婚证。”
唐昭理感觉有一根刺在猛刺他的心脏,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上面那股疼痛不那么厉害了,才对裴泠泠说道,“你想发个声明就离婚?太天真了。”他转身就走,然而刚刚走到电梯旁边,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姐!姐?”他回头一看,裴泠泠已经软软地倒在裴珏怀里,人事不知了。
第二十五章
裴泠泠今天晚上接连受刺激,重压之下怒急攻心,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裴珏把裴泠泠送到病床上面,看着医生给她手上扎上吊针,他转身看向魏映延,“好了,后面的戏对你来讲可能没什么看头了,赶紧滚。”
魏映延冲裴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路过唐昭理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道,“我觉得我们很大程度上目的是一样的,要不要抽空出来吃个饭,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他的目的是搞垮裴氏,搞垮裴泠泠,唐昭理什么时候也跟他一样了?他抬眸看了一眼魏映延,脸阴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他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魏映延,他立刻喜笑颜开,吹着口哨离开了。
看魏映延已经走了,裴爽才开口问裴珏,“你也认识这个人?”
裴珏一僵,他刚才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裴爽的目光从来没有压迫感,如果是裴泠泠,当然可以忽视,然而裴珏不能,他最受不了女人这样梨花带雨地看着他了,思考片刻之后就无奈投降了,“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裴爽继续问,“你跟你姐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觉得这样做好吗?”
裴珏被她一问,赶紧甩锅给裴泠泠,“姐姐说的不让你知道,她说事情都解决了,没必要让你知道。”
“解决了?解决了你姑父会还跟那个女人死在一起?”对于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来讲,知道他出轨,正好冲淡了他去世带来的悲伤。比起他出轨,大部分女人宁愿他死掉好。如果他死的时候没有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