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明白他的意思,凯恩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英雄看待,在他眼中他本人与千千万万自独|立战争走过来的士兵没有任何区别——满身伤痕、背负血债,在对待自身的苦难时,他好像已经养成了将自己抽离出来俯视过往的习惯。
他想说的是,他的经历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你是唯一一个在女神面前与我共同宣誓的男人。”艾丽莎轻声接道,“凯恩,站在这个身份上,我所期待的并不是你现在的反应。”
而是在雪伦湖边,因为雷的存在而恼火的反应;是在赛场之外,因为提及胎动而震惊的反应。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凯恩此时的表情,毫不在乎的表情。
如果放在金翎时,艾丽莎会因说出这句话而后悔的。但现在不同,她知道他在意自己,她知道通过这半年的相处,凯恩面对着她时并不像表现出来的如此无动于衷。
“你希望成为我人生中的‘唯一一个’。”
男人道出这句话时,声线中仍然能寻觅得到嘲讽的痕迹,但他压低了声音,凯恩几乎是从自己的喉咙中挤出的这句话,这样的姿态让艾丽莎很轻易地忽略掉了惹她不快的方面。
“我想这并不是个过分的要求。”
凯恩伸出了手。
宽大的手掌抚过艾丽莎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的下颚处。他用他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艾丽莎的下唇,浅蓝色双眼正仔细地端详着她。
“你是如此美丽,丽莎。”
随着他的回应掷落在地,凯恩的手指离开了艾丽莎的下巴,慢慢地向下滑去。
刚刚擦干净身上的水迹,他正常的体温与自己微凉的皮肤接触时,艾丽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当然落在了凯恩眼里,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些同样在旅店驻留的雇佣兵,仅仅是瞥到了你露在披风之外的一角,便足以对你我的身份起疑。”
那只手在她的肩膀处停留了片刻,男人舒了口气,不止是因为无奈还是因为感叹。
“只因普通佣兵的女人,不会有像你这样雪白的皮肤。”
他的目光从艾丽莎的面庞向下挪去,艾丽莎条件反射般地试图拢紧身上的毛毯,但凯恩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艾丽莎并不讨厌男人这样的眼神,他一向这么直白。而艾丽莎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害羞的——他是她的丈夫不是吗?只是……她的乳|房正在一天天涨大,腹部也不复往日的平坦,就算谁都说艾丽莎是个健康的孕妇,可她无法阻止身体孕育生命而做出的改变。
“我想我现在的状态,很难配得上你的赞誉。”
她的声线几不可闻,但凯恩仍然摇了摇头。
“不。”
他的手指继续向下,经过她的乳|房,在她隆起的腹部停留了片刻,转而落在了她的腰际。凯恩稍稍将艾丽莎拉近了一些,他的动作很轻,温柔到让艾丽莎惊讶的地步。
那双眼睛里依然很难寻觅到感情。
可就是有这么不一样了。或许是直到现在他的眼神还这么平淡这有点反常,或许是他微微变化的神情让她有所感触,可艾丽莎分明察觉到了凯恩说出这些话时的情绪,那很微小,但就像是从封闭的火炉中跳出的焰火一样灼热。
“你是在……回应我的要求吗,凯恩?”艾丽莎侧了侧头,问道。
但她并没有等待男人的回答,艾丽莎伸出了双手,捧起凯恩的面庞。她吻了上去,认真且虔诚。
第55章 罗曼蒂克055
等到艾丽莎从床上醒来时,凯恩并不在房间之内。在朦胧之间她伸出手,接触到的却是早已冰冷的床单。即使是春天,早晨还是有点清冷的,感受到冷空气的艾丽莎猛然睁开眼。
陌生的环境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但艾丽莎很快意识到凯恩应该是照顾马匹去了。窗外的太阳早已升上了天空,自打艾丽莎有记忆起她就很少醒的这么晚过。
昨天的旅途确实让她非常的疲累,即使在凯恩的帮助下冲了个澡也是如此,即使他昨晚……说了那些话也是如此。
没有哪个女人在自己丈夫称赞她为“美丽”时会无动于衷,而这个词汇还是由凯恩·提尔说出的。这对艾丽莎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因为他夸赞自己,更是因为他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凯恩是真真切切地把她看在了眼里。
想到这儿艾丽莎禁不住笑了起来,她起身下床,房间角落的木盆里装着澄澈的清水。简单的洗漱之后,艾丽莎穿好衬裙,想起凯恩昨天说,那些投以不怀好意目光的雇佣兵,是因为看到了她裸|露在斗篷之外的肌肤。
这听起来很夸张,但艾丽莎知道这的确很有可能。就算是她拿过刀枪还上过战场,手指和手腕处早已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但普通姑娘很少会有像她一样几乎能称得上是苍白的皮肤。当然艾丽莎不是没风吹日晒过,但暴晒之后她的皮肤只会泛起大片的红色,灼热的刺痛过后便会恢复如常。
父亲曾经开玩笑的说过,他的女儿明明有着再典型不过的小姐样貌,却非得要充什么了不得的骑士。鉴于艾丽莎也没正式接触过多少除了士兵和医师之外的平民,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好了。
可艾丽莎总不能无时不刻都套着斗篷、还把帽檐拉到遮挡视线的地步。她坐在床边想了想,把自己的长发高高盘起,然后找出了一件带着兜帽的粗布外套。
自己这头红发实在是太过显眼,而倘若要把头发彻底包起来,这样故意掩饰特征的行为搞不好反而会让别人生疑。所以艾丽莎只是戴上了兜帽,推开了房间的门。
这样不可能隐藏住自己的发色,可至少能让自己显得低调一点。
还没走下楼梯艾丽莎便看到了凯恩的身影,他正坐在柜台边,一边喝着酒一边与老板说着什么。明摆着准备好一切的男人已经换上了那副陈旧的铠甲——比起他平日穿着的指挥官盔甲来说,这轻便的都很难称得上是“铠甲”。除了胸口与双臂处有金属保护之外,其他部位均由厚重的皮革包裹着。雇佣兵当然不需要这么重的防护,不然平时行走也不方便,凯恩这身打扮倒是相当的地道。
他甚至连武器都是配好的,平日里凯恩惯用的佩剑是与盾牌一起搭配着使用的。艾丽莎闲来无事时试过,那纵然是单手剑也沉的要命,而现在挂在男人背后的剑刃,光是看起来就更轻也更细,骑士训练中很少会教授运用这种剑的技巧,不过凯恩大概也不需要教官来教。
“这边。”
听到脚步声后凯恩抬起了头,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招呼道。
而昨天那几个雇佣兵也在大厅之中。
下楼时艾丽莎努力地忽视掉了他人的目光,她走到凯恩的面前,拉过长凳小心地坐下,然后听到凯恩开口:“你睡的很沉,所以我没有叫醒你,吃点东西咱们就上路。”
“我不是很饿。”艾丽莎小声嘀咕道,劳累之后,像是刚抵达雪伦时的反胃感又来了,昨天老板娘将晚饭送到房间里,嗅到肉味的艾丽莎几乎要将喝下去的羊奶都吐了出来。
凯恩可不会放任她:“多少吃一点,老板娘特地为你做了煎鱼,还有一些水果。”
光是想到煎鱼的模样艾丽莎就提不起进食的兴致来,但她知道凯恩的坚持没错,她少吃一顿倒不会怎样,但现在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所以艾丽莎只得点了点头,转而问道:“现在动身会不会晚了一些?你之前说还有一天的路途才能到。”
她的话语中省去了具体到哪儿,旅店的大厅就这么大,现在艾丽莎与凯恩用正常的声音大小讲话,不远处那些真正的雇佣兵们肯定能听得到,艾丽莎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