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放得有些低,带着温度似的,像包含了无限的耐心和亲昵。孟辛微觉奇怪,忍不住去看他,正好接住他询问的视线。
那一瞬间,孟辛心弦一拨,那些微的震颤让他不敢再看,猛地低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只好掩饰似地指着试卷:“这道。”
*
想睡的余韵直到孟辛要走了都还流淌在身体里,让他提不太起劲。
看他们俩经过,徐逸主动从书房出来:“外面下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去吧。”
孟辛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然而徐简已经替他对徐逸道:“那就麻烦你了。”
孟辛闭嘴。
徐逸笑笑没说话,带着孟辛往外走。
徐简塞了把伞给孟辛:“你衣服明天可能不会干,后天给你吧。你明天直接把衣服给我就是了,不用洗,穿一次不会脏的。”
孟辛点头,快跑几步跟着徐逸出了门。
车是停在地下停车场的,出门坐电梯就可以直达负一层,免了冒雨的麻烦,徐逸温和提醒孟辛系安全带:“你家住哪里?”
孟辛报了个地址,徐逸开了导航,也开了音乐。
有了音乐做缓和,就算两人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太尴尬,孟辛转头看着窗外的暴雨,很是想睡。
徐逸道:“你先睡一会儿吧,还有一段距离呢。”
两父子在这一点上倒出奇的相似,敏锐又细心。孟辛确实没什么话和徐逸好聊的,况且是真的困得慌,道了一声谢后就靠在车椅上眯起了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间,徐逸摇醒他:“你看是这里吗?”
孟辛惊醒,往车窗外望了望,外面黑乎乎的,还听得到雨声,靠着路灯照亮,他看出正是他家小区外的那条巷子。
他擦了擦眼睛,松开安全带:“对,是这里,谢谢叔叔。”
徐逸道:“不用客气,带好伞。”
孟辛下车,没走两步,后头就投来亮光,他侧头一看,是徐逸打开车灯给他照亮。
孟辛还以为他会在送自己回来的路上问一些徐简的问题,虽然孟辛也不会跟他说什么。
他就不想和徐简搞好关系吗?徐简又是怎么想的呢?
毕竟哪怕对自己家里的关系感到厌烦和疲倦,孟辛还是对孟正宇和何舒碧抱有期待,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父母。
尽管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家里何舒碧在看电视剧,瞧见孟辛开门进来:“回来了?你同学家伙食是不是开得挺好的啊,天天往别人家跑?就留你妈在家吃面条,你这嫌贫爱富的。哟,怎么换衣服了?”
“徐简借我的,被雨淋湿了。”孟辛把伞拿到厨房水槽冲掉表面雨水,再打开放到客厅晒着。
何舒碧使唤他倒过来热水:“你说过年我们回老家,先去你婆婆那里还是先去你奶奶那里?”
何舒碧从小被家中娇宠长大,连对着孟正宇都学不来委曲求全去伺候,更不要说公公婆婆了。婆媳关系一直很糟糕,过年去婆家,何舒碧光想一想就不高兴了,但孟正宇肯定是要先带他们回自己爸妈家的,每一年他们俩都能为这事吵一架。
孟辛道:“都可以啊,你和我爸商量吧。”
何舒碧看着他收拾杂乱的茶几,灵光一现:“不然你跟你爸说你想先回你外公外婆家。”
“我爸不会同意的。”孟辛把垃圾扫进垃圾桶,“哪一年不是先回奶奶家?”
“你跟你爸说一声啊,你不说怎么知道呢?”何舒碧端着茶喝了口,“记得啊。”
孟辛长叹口气:“知道了,我进去看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简:“长肉了。”
孟辛(团成一团):“不准说!”
第31章 捡钥匙
不知是不是徐简的衣服质量特别好,孟辛穿着觉得热得很,回到卧室就脱了。他本来打算再看一会儿题集,耐不住真的太困了,实在集中不了精神,只得洗洗睡了。
他一晚上没睡太好。
羊肉吃了暖和补身,可也大燥,孟辛晚上蹬被子蹬得比平常还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从里到外的热,胸口憋着股劲儿似的,老使不出来。后半夜倒是还好,他梦到徐简给他揉肚子,那种憋胀的感觉一下就消失了。
早上孟辛爬起来,身上没盖被子,光着两条腿分开坐在床上。
他砸了咂嘴,口干舌燥。
内裤里的黏糊糊已经被他的体温给熨热了,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朝下看了一眼。这事儿他初中就经历过了,偶尔会出现,照理来说并没什么稀奇。
孟辛表情十分茫然,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脑子里一片浆糊,他昨晚似乎梦到了什么很舒服的事,但这会儿忘得干干净净了一瞄时间,孟辛终于清醒过来,急忙去厕所换内裤了。
*
会考赶在期末考试之前,大家都跟放假似的,纷纷表示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么简单的卷子了。语数外的会考虽然简单,但高二下半学期的政治地理历史却不是什么好过的。只是这个年龄的人看不到太远的事,精力还是放在了近在眼前的期末考试上。
期末考那天下了冬天第一场雪,教室里没有空调,怕冷的人写一套卷子下来手都僵了。
考试前一个月徐简帮孟辛做重点突击,先根据考纲总汇从一堆卷子里选题,每个知识点的基本题型吃透,掌握这些150的满分至少120分就能拿到手了,至于再难一些的加分题,徐简认为现阶段的孟辛完全没必要在此花费时间,能做做,不能做就算了。
这完全是应试型的学习方式,到了考试时好处就显出来了。孟辛做题做得要吐,看到题型就自动翻出知识点,偶有几道摸不到头脑的创新题,孟辛都暂时不管,一场试考下来神清气爽。
上午考完两场,大家各自结伴去吃饭。徐简被蒋欣叫走帮点忙,孟辛就拎着饭盒准备先去食堂等他。
考试都选在周日,而且每个年级是错开的,食堂菜单非常单一,在食堂吃的人更少,往食堂走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孟辛!”
孟辛一手揣口袋,一手提着饭盒,循着声音来源瞧了过去。
谢薇薇过来拉他:“帮个忙!”
“干嘛啊?”孟辛躲开她,一副不是很想理人的模样。谢薇薇没拉住,皱着眉头软声道:“来帮个忙,你是男生啊。”
孟辛不觉得是男生和要帮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问:“什么忙?”
谢薇薇本都做好他不帮忙的准备了,听他这么说,神情一亮:“这边,余楚的钥匙不小心掉下水道了,拿不出来。”
她这么一说,孟辛才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局促地蹲在地上,梳着规规矩矩的马尾,面容眼熟,就是上回和谢薇薇一起吃饭的那个。
“本来只是过来买点零食的,哪知道这么倒霉啊。”谢薇薇和孟辛关系说不上好,但好歹也做了那么几个月同桌,而且这附近也找不到其他认识的男生了,“这掉进去怎么拿得出来嘛。”
余楚看到他过来,显得更局促了,不敢说话一样地看着地上。
孟辛提了提裤脚,也没管她,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下水道上面盖了水泥板,为了排水方便才留的间隙,从空隙中确实能看到一串钥匙。
他用指头拨了拨水泥板,纹丝不动。
谢薇薇弯着腰问:“怎么办?”
孟辛想想,把饭盒朝她一递:“帮我拿一下。”
“哦。”谢薇薇接过,看孟辛起身往食堂里走去,“喂你去哪儿啊?”
没过多久孟辛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长长的钩子。
谢薇薇一看就有戏:“哪儿来的?”
“小卖部借的。”
食堂小卖部前面有一道卷帘门,平时就是用这玩意儿把卷起来的铁门给勾下来的。
孟辛重新蹲下,稍稍皱起眉头一点点把铁钩垂直通过空隙,伸到底,轻轻一拨,就把钥匙圈勾住了。
他往上一提,沾满了淤泥的钥匙串被勾出了下水道。
谢薇薇直起身道:“挺厉害嘛,谢啦。”
孟辛把钥匙串取了下来,甩了甩,手上满手是泥,便走到旁边的水槽冲了冲,才甩着水回到远处递给余楚:“下次别这么不小心。”
余楚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慌张地用两手捧了回来:“谢、谢谢……”
孟辛用洗过的那只手把饭盒拿了回来,就见徐简走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看他左手饭盒右手铁钩,徐简就想帮他拿。
“别碰,小心脏。”孟辛没让他摸到,解释道,“她们钥匙串掉水沟里去了,我帮她们捞一下……今天吃红烧羊肉吗?我闻到味儿了!”
“这饭盒密封那么好你能闻到什么味儿。”徐简声音里带着笑,把饭盒接过拎着,“你之前吃羊肉吃得都流鼻血了还想着羊肉呢?”
孟辛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徐简道:“今天是苦瓜烧肉。”
孟辛一脸晴天霹雳,他一向不挑食,除了苦瓜!何舒碧和孟正宇都不爱吃这东西,所以家里从来没做过。孟辛第一次吃还是徐简清炒了一份,夹了一筷子觉得人生观都崩塌了,太苦了,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被用来做菜?而且有的人还喜欢吃,他恐怕穷尽一生都不能理解。
徐简道:“我做得不苦的。”
孟辛对徐简有种盲目的信任,神色瞬间松懈下来:“真的?”
“嗯。”徐简颇有点苦口婆心,“连着吃了好几顿羊肉,你好歹吃一点下火。”
打开饭盒的同时,属于苦瓜的清苦味夹在肉香里扑面而来。
孟辛:“……”
他表情有点懵。
徐简端着饭先夹了一块苦瓜,十分自然地吃掉了。
孟辛有些迟疑地用筷子跟着夹了苦瓜,放进嘴里。红烧的味道里放了恰到好处的甜味,一如既往的好吃。
可是苦瓜还是苦啊!
他都没嚼几下就直接咽了下去,舌头上一片苦涩,看向徐简的目光隐隐的指责:骗人。
真像被人骗着舔了辣椒的小奶狗,徐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讨好地哄道:“晚上回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孟辛干掉好几口白米饭,心里想着排骨排骨排骨排骨。
唉,苦瓜真的好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