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心疼她的倔强,劝道:“今天算了,我们先去斋堂吃饭吧?”
其实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随心而已。
莫澜却还是坚持去取了签文,认真地问解签的僧人,这签问姻缘有什么涵义。回答充满禅机,只告诉她时机未到。
什么样的时机?相爱还是相守,还是真正的冰释前嫌,令人琢磨不透。
两人穿过无相门,沿回廊一路往下,一直走到斋堂,莫澜都沉默不语,脸上神情寥寥。程东点的斋菜陆续端上来,她闻到食物的香气,才露出点笑意,看着桌上的饭菜道:“好丰盛。”
“这是供应给香客吃的,僧人吃的可没这么丰盛。”他给她夹素鸡和素火腿,“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斋菜味道不错,莫澜喜欢尝新,吃素算是个新鲜尝试,所以胃口大开吃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把刚才下下签的不快给冲淡了。
他给她舀汤:“多吃点,吃完我们就下山。附近有个湖,我们还可以去湖边走走。”
“会不会太晚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值班?”
“不要紧。”
“那等会儿我来开车。”
程东点头。
临出山门的时候,他找她要签文:“刚才那张写了签文的纸呢?”
莫澜从口袋里翻出来递给他,不解地问:“要干什么?”
他不答,到香炉跟前的的时候,将纸条扔了进去。
莫澜瞠目:“你怎么把它给烧了?”
程东把她倒扣的鸭舌帽给转回来,解释道:“你不懂,摇到不好的签,离开寺庙之前要就地烧掉,不能带出去。”
“还有这种说法?”她狐疑。
他点头:“我不想你被这么一支签影响心情。我跟你已经错过了这么多,什么时机不能把握?事在人为而已。”
“你真的这么想?”
“你有更好的理由说服我吗?”
没有,所以只能被他说服——她一直都很相信他。莫澜终于也露出笑:“那我听你的。其实刚刚就应该听你的,签筒掉在地上,今天就该算了。”
她想想,还是刚刚跟她有小摩擦的那个男人够果断。
“那个是什么人啊,还挺有气势的?”想起来就问问。
“应该就是今天做法事的人家吧,后来我看到住持出来跟他们说话。”
“噢,难怪。”
莫澜抿了抿唇,看着冬日的暮霭很快将群山笼于怀中,说:“不早了,咱们下山吧!”
她依然牵着他的手往山下走,就像来时那样,那张签文仿佛已完全被抛在身后。
程东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似乎看到有熟悉的身影在石阶高处的天王殿门前远远打量他们,心里暗暗一惊,再想看仔细一些,那个身影又不见了。
莫澜见状也回头看了看,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以为是熟人,大概看错了。”
…
秦江月在天王殿门前看了又看,非常肯定刚才从台阶往山门走的人就是程东。
她的儿子,她自己绝不会看错。
他有感应似的回头看过来,恰好殿内有老姐妹叫她进去,两人视线刚好错开了,所以她不确定他有没有也发现她。
没看到最好,要是看到了,她真怕自己立马就忍不住要好好质问他——他身旁手牵手的那个女人是谁?
其实不问也很清楚,毕竟也曾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看个背影也知道,肯定是莫澜无疑。
她真是气得太阳穴都隐隐作痛。这么多年了,远隔时光山海,已经离婚的两个人居然还能走到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今天她本来是到荔河去跟几个老姐妹聚会见面的,其中有一位家里要做一场法事,就在鸳鸯山上的寺庙,听说风景不错,以前也听钟稼禾跟她提起,她就顺道跟着来看看。要不是这样,她不会这么巧碰到程东,也不会发现他还跟莫澜在一起了。
她几乎立马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打电话给钟稼禾,说她今晚就回去。
程东接到钟稼禾电话的时候,莫澜驾着车,刚刚上了回南城的城际高架。钟稼禾难得语气里带了几分严肃:“阿东啊,你在哪儿呢?你妈妈说今天好像看见你跟个女孩子在一起,不会刚好是小辣椒吧?她今天都不在南城,你们是怎么遇见的啊?”
程东瞥了莫澜一眼,她戴着大大的太阳镜,朝他笑了笑。他镇定地对着手机道:“你不是说鸳鸯山上有个庙很灵的吗?我今天带莫澜到这边来爬山,顺便上去吃顿斋饭。”
“怎么刚好是今天去呢?早知道我该跟你通报下你妈的行程。”钟稼禾叹口气,“哎,她那个急脾气,我怕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你对质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啊,最好跟小辣椒也提个醒……”
他拉拉杂杂又交代了一堆,程东只简单地回答嗯和是,莫澜都没搞清楚他跟谁打电话,等他挂了才问:“是谁啊?林初蕊?”
他目不斜视:“钟老师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好好开你的车,别胡思乱想。”
红尘俗世,总有风雨在前方等着他们。
等待时机……说不定现在就正是时机。
☆、第38章 醉里不知年华限〔5〕
莫澜做完自己的事情,从律所开车过来,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库。
程东值完班下楼取车,就看到她恰好停在他车子的旁边,闪了两下车灯冲他打招呼。
他索性不开自己的车了,打开门坐进她的副驾:“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突击查岗啊,看看你会不会趁着值班勾搭小姑娘。”
程东好笑:“那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唔,这么看好像没什么。”她还故意凑过来,揪住他衣服闻了闻,“不过你们医生的工作也有优势啊,身上穿着白大褂,空气里都是消□□水的味道,就算有香水味什么的也被遮盖掉,闻不出来了。”
“那你该庆幸我没做法医,否则就不止是消□□水的味道了,你得把鼻子训练成警犬那样才能查岗。”
“好哇,你敢骂我是小狗。”
“我没有。警犬是大型犬,不是小狗。”
莫澜作势扑过来掐他,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她看到他眼下的青影才停下来,在他嘴上亲了亲:“不闹了,去我那儿吧!”
程东看她一眼:“去你那儿吃什么,还得我做饭,做饭还不顺手。”
莫澜一扬脸:“别瞧不起人啊,我不仅锅碗瓢盆备齐了,现在还买了烤箱呢!你信不信我做几个烤箱菜给你尝尝看?”
程东扣上安全带:“我信,开车吧!”
大概是预备好他要来,莫澜已经提前收拾过,公寓里不像之前那么凌乱,只是她进门的时候鞋子还是胡乱蹬开丢在一边。
“怎么样,是不是整洁很多?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啊,我去看看今天吃点什么菜。”
程东顺手帮她把鞋子摆好,在沙发上坐下,拉住她的手将她抱住:“不着急,我们等会儿可以出去吃。”
“难得来我这儿一回,怎么又要出去吃?”她坐在他腿上,整整他衣领,“你是不是真不相信我能做一桌菜出来?”
他摇头,有点困倦似的,靠在她胸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我改变太多,我们像以前那样就行。”
以前争执时他也想过的,他总是迁就她,她为什么就不能迁就他一点?他们不是相爱的吗,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改变一些?然而真的等到这一天,她迁就他、体谅他,为他洗手作羹汤,学着做饭、烘焙、收拾房间,从少时就随性惯了的灵魂学着约束自己,甚至不惜为救他在意的人而受伤……他才发现他要的并不是她的改变,从来都不是。
他只是爱她,从头到尾,爱的都是那个桀骜、自我,又善良可爱的莫澜。
他不需要她为他改变什么,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
她手抚着他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我没觉得改变了什么啊,不就是跟以前一样?”
他抱住她不说话了,有种恬淡的氛围弥散开来,一切似乎都尽在不言中。
相拥一阵,莫澜推开他:“都有黑眼圈了,昨晚值班又没睡好吧?被叫起来做手术了?”
“嗯。”
“起来几次?”
程东伸出三个手指。
“好可怜,那不就相当于没睡?”她心疼地在他眼睛上亲了亲,“那你靠一会儿,我把吃的弄好了再叫你。”
他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搞得定?”
“哎呀,你就等着吃吧!好歹我也是拜过师的人了,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长安啊!”
他叹口气。
莫澜按住他的肩膀压他在沙发上躺下,跨坐到他身上,俯低身子轻声道:“你要么睡一觉等我给你做好吃的,要么就剥光我吃现成的,然后我们再出去吃饭,自己选。”
程东揉捻着她的耳垂,顺着她颈部的曲线往下,扯开她柔软宽松的一字领针织衫,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衣肩带:“我明明感觉有点累,可为什么还是倾向于第二种选择呢?”
莫澜把食指放在他唇上轻轻抚娑:“食色,性也。”
他乘势张嘴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地咬和吮,灵活的舌也凑上来打转舔舐。温柔又暧昧的力道充满了情欲,她也心猿意马,趴在他身上亲他的额头、脸颊和冒出浅浅青髭的下巴,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吮出红印。他终于放开她的手指要来寻她的唇瓣,她却解了他衬衫的纽扣,亲吻一路蜿蜒向下,似乎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
他挺起身动了动,伸手想来拉她,她却自己起来了,微张着嘴唇道:“好了吧,纽扣松开了,可以放松睡一觉了。”
他拿她没办法,眼看着她从他身上翻身下去,抱了薄毯给他盖上,才施施然走进厨房。
他确实是累了,脑子里装着昨晚收治的病人,闭上眼仿佛还看到今早刚写完的密密麻麻的手术记录,不能放空就更没有心力跟莫澜商量他们俩的事,乱哄哄的,越想越疲倦,眼皮也越来越重。
他终于还是睡了过去,莫澜这里的沙发很软很宽,薄毯上有她的气味,他很快放松下来,恍惚间听到厨房里忙乱的动静,竟也感到安心。
莫澜叫醒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被她拉到桌边,烤的培根卷和肋排摆在盘子里,点缀了圣女果和西兰花,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她问他:“你笑什么?”
他笑了吗?程东摸摸自己的脸,清了清嗓子:“嗯,也没什么,就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莫澜就当他夸她了,乐呵呵地给他舀了饭:“尝尝味道吧?”
这种东西,有人手把手地教过,总归不会太难吃,而且对莫澜来说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很给面子地把盘子里的菜都吃光,汤也喝了一大碗。
莫澜自己没吃多少,伏在桌边倾身看他笑:“你知道吗?赢一个大case我都没这么有成就感。”
虽然她还是不爱做饭,但有人分享和欣赏自己的厨艺原来也是挺不错的体验呀!
饭后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跑进房间,看到程东给乙女心浇水,也弯腰去看:“怎么样,长得不错吧?”
“嗯,不错,你平时不要浇水,到时间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