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脚腕,疼得不像话,像是崴伤了。
不等纪小瓯站起,怀抱就蓦然一松,雷恩从她的怀里翻滚而出。
蓝眸冷漠,气压低沉,直勾勾地看向劳尔西斯。
劳尔西斯也在山坡上回视他。
一只幼年豹,一只成年豹,双方体型相差悬殊,至于实力……更是不必言说。
见雷恩弓起后背,蓄势待发,一副要与劳尔西斯单打独斗的趋势,纪小瓯赶紧抱住雷恩的身体,“陶陶,别过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会被他杀死的!”
雷恩在她怀里挣扎,豹族的尊严,不能允许他躲在雌性的怀里当一个胆小鬼。
“呜噜噜”他喉咙溢出单调的怒声。
纪小瓯抱着他不肯松手,眼见劳尔西斯就要走到跟前,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迅速把他放进空间。
她没有办法藏进空间,但陶陶可以。
她必须保住他的安全。
再一次,劳尔西斯眼睁睁地看着雷恩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因为那名雌性。
劳尔西斯眼神陡然一沉,看向纪小瓯的眼睛充满愤怒,怒叫着,从山坡跳下。
纪小瓯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一踉一跄地转身逃跑。
无奈,人的双腿根本无法与豹子的四肢相比,更何况纪小瓯的一只左脚扭伤。
没跑多远,劳尔西斯就从后面追上来,纵身,一把将纪小瓯扑倒,压在身下。
纪小瓯额头重重地磕在一块凸起的石面上,脑子一懵,只觉得耳畔“嗡”一声。
与此同时,劳尔西斯翻转过来她的身体,压着喉咙:“雌性,把雷恩交出来。”
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狠,纪小瓯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艰难地问道:“……谁?”
劳尔西斯的尾巴缠住她的脖颈,冰冷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雷恩,交出他。”
“雷恩”两个字,咬字清晰,冲击耳膜。
“……”
纪小瓯怔怔趴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提“雷恩”?
他口中的“雷恩”……莫非是她的陶陶?
这么想着,纪小瓯却摇头,撒谎道:“我不认识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是不是,她都不能把小豹子交给他。
可惜语气慌乱,眼神不稳,一眼就被劳尔西斯识破谎言。
更不必说,他刚才亲眼看着她把雷恩“藏起来”。
劳尔西斯动怒,眼神降至冰点,缠住纪小瓯脖子的尾巴蓦然收紧。
与此同时,压着喉咙,“愚蠢的——雌性!”
黑豹的耐心耗尽,终于不再与少女周旋。
锋利的兽爪有如阴森的刀刃,劳尔西斯举起爪子,抵着纪小瓯的腹部,用力,猛地刺入——
纪小瓯身体一僵,放在身侧的手掌蓦然抓紧。
想抬起头,奈何脖子被紧紧勒着,动弹不得。
鲜红的血液从少女的腰腹渗出,流至身下,很快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劳尔西斯加重力道,尖锐的爪子更深地探入少女的腹部,然后又猛地抽出来,喷溅一地血花。
纪小瓯身体瑟缩,抽搐,痛得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腥甜,想咳嗽却咳不出来,一口血呛进喉咙,化作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
好疼……
纪小瓯捂着受伤的地方,感觉到那儿源源不断地鲜血涌出,怎么捂都捂不住。
鲜血流了一地,远远看去,像一朵开至荼蘼的花。
花朵中间,花蕊深处,少女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纪小瓯看着头顶穹隆,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死了以后,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纪小瓯疲惫地闭了闭眼,昏昏欲睡之时,仿佛听见一声突兀的,冷厉的兽叫。
像是从远处传来。
又像是近在耳畔。
紧接着,一头身型修长、迅猛矫健的野兽身影从头顶一跃而过。
灰底黑斑,庞然大物,身体后面拖着一条粗长的尾巴。
——野兽一下子将劳尔西斯扑出很远,两只兽爪死死地扣住劳尔西斯的肩膀,深蓝色的眼睛冷漠地盯着他,龇了龇牙齿,露出一个极度凶狠愤怒的表情。
第27章
这一幕特别熟悉。
纪小瓯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究竟在哪里呢……
纪小瓯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奈何腰部疼得太厉害,牵扯着神经,一钝一钝,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耳边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声音,野兽的混斗声,劳尔西斯的惊声,寒风呼啸声,喘息声……
她甚至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以及校车急转弯时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
“真不知道这些男生怎么想的,春游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这种地方?我听说森林里有很多野兽的,还不如去迪斯尼玩巴斯光年呢……小瓯,你说呢?”
“我啊,我都可以。”纪小瓯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乌润的眼睛盛着一丝笑意,是那种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的欢喜,托着下巴,“野兽一般都生活在森林深处,我们在山脚下,不会遇见的。”
……
昏睡之前,纪小瓯终于想起来,这是她跟女同学的最后一次对话。
说完以后,她就从校车窗户直直地掉了出去。
坠落的过程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野兽身影从头顶纵身跃过,挡住了烈日骄阳。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敏捷,是一头成年猎豹。
是它,把她引来了这个世界。
雪地中,凶猛强势的猎豹抬起一直前爪,一下子将劳尔西斯的脑袋拍进地里,地上淌满鲜血,皮肉横飞,搏斗激烈。周围的小动物吓得纷纷躲进自己的洞穴里,不敢冒头。
——从未见过这样激烈的搏斗。
一般情况下,两头猛兽对殴,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主动屈服,强势的那一方会因此饶过它。
很少有像这两只猛兽一样,占于上风的猎豹一心想要置黑豹于死地。没多久,黑豹喉咙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音节,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
雷恩深蓝的瞳仁盯着劳尔西斯的兽爪,爪上沾满血迹,是纪小瓯身上流的血。
过了一会,雷恩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纪小瓯仍旧躺在原地,佝偻着身体,地上都是血,衬得她一张脸蛋比雪还白。
眼睫毛上沾着一颗泪珠,将落未落,可怜巴巴的。
雷恩停到她身边,低头用牙齿掀起她的衣服,就见少女瓷白细腻的肌肤上,三道爪痕异常明显,分别有两三寸长,中间那道最深,直勾勾地刺她的腹腔深处,血至今都没有止住。
雷恩张嘴,长而宽的舌头抵着少女腹部受伤的地方,轻轻贴着她的肚皮舔舐。
纪小瓯身上的血一点一点被他舔干净,过了许久,那儿才不再流血。
雷恩俯低身体,把她瘦小的身体驼在背上,四肢踩进雪地里,纵身稳稳一跃,离开这座山坡。
附近都是山脉,雷恩走了很久,才离开这座雪山。
山下住着一群赤狐兽人。
雷恩把纪小瓯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旁若无人地闯进赤狐的村落,再出来时,口中叼着几株止血消炎的药草。
雷恩把旱莲草嚼碎,用舌头覆在纪小瓯的伤处。猫科动物的舌头上长着倒刺,不慎刮蹭到少女周围的皮肤,她眉尖微微蹙了一下,雷恩立即停止动作。
过了一会,少女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雷恩抬起爪子,在纪小瓯的外套里翻找一遍,拨拉出一个圆盘型的物体。
雷恩翻开指南针的盖子,目光盯着红色那极的指针。
他与纪小瓯在一起那么久,早已学会这个小东西的用法。雷恩确定好方向后,重新驼起纪小瓯,往纪小瓯心心念念的东方——相反的方向而去。
纪小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断地行走,很少休息,仿佛被卷入奔腾的河流之中,流水推动着他,不断前进。
速度很急,却又很平稳。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冰凉的流水会冲刷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像野兽的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