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姐姐说什么呢?您是好人,待青宁天高地厚之恩,青宁情愿一生追随您。
再说与姐姐做伴可比在沈府里的日子快乐多了,青宁求之不得……”她听锦毓这么说忙坐起身子正色道,眼中闪着晶晶亮的光芒。
锦毓颇有些无语凝噎,拍着青宁的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车驶入玉佛寺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东方出现了丝鱼肚白,晨熹的暖风微微拂面,吹的山中树木簌簌作响,佳木成荫,百鸟争鸣花草飘香,倒是别有一番浩荡深远的意境。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出去游玩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将快乐带回家!
☆、阿毓,等我
古朴的玉佛寺粉墙黛瓦隐在青山绿水间,有悠远的撞钟声由远及近传来,空灵而又纯粹,喜得山谷中的飞鸟昂扬而起,像是要一个猛子扎破云霄直奔天际。
锦毓撩开帘子惊喜地瞧着窗外碧水青山,云雾在半山腰徘徊不去,绿水如铜镜般倒映着世间最纯净的风光。
这般大气伟岸的山河风光,对于她这个养在深闺十数年之久的女子来说,可谓是平生第一次领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大片大片的山水,贪婪地嗅着清甜略带些泥土腥气的好闻的香气,喜得原本素白的笑脸此刻也飞上两朵红霞。
“毓姐姐,有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府亏待你不成?”一旁的青宁瞧见锦毓如此高兴,自己也好像被感染了一般。心里没来由的也舒畅起来。
“青宁,你不知道。我一出这沈府,就好比鱼游入大海,黄雀放归山林……这心里啊,别提多舒坦了。沈府再富贵,然人心叵测,稍不注意便身陷泥潭不能自拔,哪有这大江大河来的无拘无束?”
锦毓回头对着青宁笑道,又迅速探出头去瞧窗外逝去的美景。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谁愿意过着面上富贵实则苦大仇深的日子?与其在府中蹉跎岁月,还不如荆钗布裙游山玩水来得畅快!最起码天大地大,总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不用指着旁人眼色过活……”
青宁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有感而发,原本飞扬的神色也带了丝寂寥。
锦毓听见青宁语气不对,便转过身来,望着青宁低垂的眉眼,素白的脸裹在黑色的面纱中,清纯中倒别有一番妩媚风流。
堆鸦似的发髻,几支玉簪许是常年戴着都有些许发黄,素净而又略显陈旧的料子,样式还是几年前的花样。
任谁看都绝不会想到这么个低眉顺眼清淡寡味的小娘子竟是从宫里出来的。
锦毓叹了口气,颇有些怜惜地握紧青宁的手,在她发上虚抚一把,说道,“你听着,从皇宫中走出来的青宁已经死了,现在在我身边的,是陆太医的女儿,是我林锦毓的义妹。从今往后,世上再无青宁,唯有陆欢……”
青宁,哦不,是陆欢,听闻此言,倏地抬起双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锦毓笑着摸出帕子给她擦拭脸庞上的泪珠,陆欢忽地抱住锦毓,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玉佛寺门前,方丈带着两个寺庙主事在寺门前迎接。缘是沈睿之提前打了招呼外加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故而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知是何人要来玉寺中小住,却也不敢怠慢了这位贵人,便由方丈出门恭候,其余众人皆被蒙在鼓里。
望见马车驶过来,方丈和两位主事迎上去,却瞧见车上下来两位娇滴滴的女子,打头一位衣着华贵云鬓金钗作妇人打扮,举手投足间皆是万种风情,跟在后面的清新雅致,身量纤细,虽不如前一位惊艳,却也通身的书卷水墨气,非俗人可比。
好在方丈年逾八旬,在尘世也沉浮了大半生,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没经历过,当下也只是稍稍一顿便一掠而过,好像方才发生的事不过是过眼云烟。
反倒是那两个主事,本还哈欠连天的,一瞧见两位女子下车来,那眼睛登时就圆了,连手中不停转动的佛珠都停止不动。
还是方丈看见二人的丑态不动声色的咳了一声,他们这才泱泱地收回目光,可四只绿豆眼也不知背地里偷瞄过多少回。
“阿弥陀佛,大将军,老衲恭迎多时了……一路舟车劳顿,快进寺休息吧,禅房业已备下。”方丈瞧见沈睿之下车,忙迎上前去拱手笑道,白须在风中摇曳,慈眉善目很是讨喜。
沈睿之看着丫头们把随身带的行李都搬下车,这才对方丈微微屈身还礼,笑道,“那便有劳方丈了,她二人在此吃斋念佛,静心休养,还望方丈及寺中诸位师傅们莫要当回事,本是小事,不足挂齿,无须对外人讲起。”
他虽是笑着,然话中的狠意却是一点点的渗透出来。
一双眸子瞥向方丈身后的两个主事,眼睛这么不老实,他正在考虑是否将两个蠢货的眼睛挖出来。主事们接触到他狠戾的眸子,一个激灵收回了眼光,再也不敢造次。
方丈耳朵一动便知晓面前这位大将军的话中深意,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呵呵笑道,“将军的话,老衲明白。两位女施主若是诚心礼佛,玉佛寺上上下下定会以礼相待,佛祖也定会保佑二位平安康健。
至于是否对外人说起……这点将军毋庸担心,府中师傅们佛事繁忙,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再说了,出家人不愿再与尘世有染,又怎会大着嘴巴与外人道……”
沈睿之微微一笑,“方丈既这么说,本将军也就放心了。她二人身份尊贵不比他人,还望方丈多多照应……”
方丈略一颔首,走至锦毓陆欢面前,双手合十作揖道,“两位女施主,一路辛苦了,请随老衲来……”
锦毓也略施一礼,随后转向陆欢,笑道,“欢妹妹,你先进去,姐姐有些话还想与将军说。”
陆欢听罢颔首,便也识趣地带着丫头们率先进了寺院。
“将军,你没有话要说与妾身听吗?”锦毓走至沈睿之面前,一双剪剪秋眸定定地望着他。她其实心中满腹的话语,可就是忍着要先听沈睿之说。
沈睿之瞧见她憋的通红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温温柔柔地注视着她说道,“阿毓,明日出征时间紧迫……可能没有时间再来与你告别,你,你自个儿保重……”
锦毓默默地低下头,犹豫了很久还是将快要出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她方才想问能否将自己也带去,可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何必让夫君为难?想想就不可能的事多说也无益只能徒增烦恼。
“夫君,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沙场非京城,需得处处小心……原谅妾身明儿无法远送。”她说着说着,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将头埋得低低的,泪珠一串串砸在地面上。
原来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有他在,天塌下来都可一笑了之,可是他一走,心中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未出阁前她也曾一人躲在幽暗的阁楼里翻看着一本又一本的才子佳人破镜重圆的戏本子,每每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可那终究无关乎自己。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竟然也沦落到思妇倚门望君踏归程的境地,仔细想来,如何不令自己心痛?
沈睿之瞧见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再也不愿多说,一把将她拥入环中。冰凉的铠甲贴在她温热的脸蛋上,好像隔着这么多层依然还能感受她赤忱而又不舍的一颗心。
夫君胸前的掩心镜冰冰凉,可锦毓还是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好像这样抱着便是永恒。
沈睿之埋首在她发间,深深嗅了片刻,好半晌才郑重说道,“阿毓乖!好生等着我回来,待我凯旋,必以十万左右龙武威卫迎你回府,阿毓,等着我……”
说完,他狠狠心将锦毓一推,神情肃穆,一个飞身上马,跃马扬鞭疾驰而去。
“夫君……等等我!”锦毓忙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想追上他,奈何良驹日行千里,终究还是错过了。
她木木地站着,泪眼朦胧注视着远方,方才还与自己软语温存的人儿转瞬间消失在远方,无限延伸的天际,成了天边的一颗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