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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扬灵一呆:“没了?”
    那小子点点头:“将军府里的人都带走了,甚个也没法打听出来。”
    顾扬灵顿了下,就点了点头,道:“嫣翠,赏他。”
    于是抓了一把银瓜子,叫这小子离了屋里头。
    “怪道回来时一路上那般平静呢!”孙昊挠挠头,一面咬着一块儿苹果,一面道:“那时候在那锡洋县,不时便有人来偷袭,可咱们回荣阳县的路上,却是太太平平连个劫道儿的都没。我就说怪了怪了,原是那仇人被派去打仗了。如此说来,短时间里,咱们是安全的。”
    顾扬灵点点头:“是这个说法。”说着皱起了眉:“那人也当真怪得很,自己的真名不用,却是顶着父亲的名讳去做了将军,还有那刘统领的话,每每想起我都觉得摸不清头脑。”
    “依我说,姐姐也别浪费精力了,等见了那仇人,可不就真相大白了。”
    孙昊眨巴两下眼睛,突地凑近了,小声道:“姐姐,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我把你带回云州我家吧!我这几日可是听说了,这薛家的太太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初是不是给你喝了不好的汤药,毁了你的身子对吧?再看咱们回来那天去拜见她,她压根儿就不让咱们进屋,还叫那婆子说什么,她那五福堂,不是哪路的阿猫阿狗就能进得去的。哼!”
    孙昊四下里看了看,拖了个绣墩过来,坐上去续道:“我可还听说了,姐姐你还被薛二爷的一个侍妾害得小产,失了一个五个月大的孩子。那边儿的二奶奶憎恨你得宠,还叫人在你汤碗里下了寒药。姐姐,这薛府里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姐姐你还是跟我走吧!”
    顾扬灵听得心头一动,然而面有愁色,道:“可是我答应了二爷,他救了你的命,我要守在他身边,再不提离开的事儿。”
    孙昊登时不悦:“咱们回来的那天,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打落了那匕首,那薛二爷的身上必定是要挨上一刀子的,到时候他不死也要重伤。他救了我的命,我也还了他一条命,公平得很,姐姐你又掺和什么。”
    又扯了扯顾扬灵的袖子,道:“姐姐,我晓得你说话算数,有道义讲诚信,可这也得分人看呐!那薛二爷当初毁信弃约,姐姐你同这样的人说什么道义诚信呢?”
    顾扬灵听得颇为心动,虽是面上有些发烫涨红,可想了想,却也是。然则……
    见得顾扬灵又露了愁色,孙昊不免急道:“姐姐,你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就跟我走,好不好?”
    顾扬灵便冲他苦笑了一下,拉起他走到窗边,透过菱花窗子,顾扬灵指着两个身材修长,手脚灵活,正在打扫院子的妇人装扮的女人道:“你看那两个,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说是在东院儿扫院子,其实是二爷找来看住我的。”
    又指了指花坛处,正在清理枯枝败叶的两个花匠,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很是结实的两个半大小子,道:“你再瞧那两个,不必我说,你也看得出那两个都是练家子吧!”
    说着背靠着窗子叹道:“以前吧,我这院子里眼线虽多,还都是寻常的婆子媳妇儿,自打你跟着来了,我这院子里可算是卧虎藏龙了,随便拉一个出来,便能打上几拳。昊郎,进得这薛家,再想出去,不容易啊!”
    孙昊的视线扫向那两个花匠,然后又扫向那个两个妇人,转过头气急败坏道:“他就这样好似看押囚犯一样对待你?”
    嫣翠进得屋里头有一会儿了,听得这话,叹道:“姨奶奶以前跑过一次,自打那次后,二爷那里便上了心,分派给姨奶奶的人手里面,有几个便是过来专门盯梢的。若非上次是有孙少爷相助,我和姨奶奶,只怕是这辈子都难逃出薛府半步。或是逃出去了,也必定跑不远便要被抓回来。”
    孙昊听得一肚子火,道:“这薛家真真儿是不能呆的,姐姐你放心,我去想办法。”说着一转身,几步便离了卧房。
    嫣翠慢慢走到顾扬灵跟前儿,看了看渐渐不见了身影的孙昊,道:“瞧得孙少爷的样子,必定会想法子叫姨奶奶离开的,我和福兴的婚事,还是再看看吧!”
    顾扬灵皱起眉看向嫣翠:“我瞧着你很是欢喜他的。”
    嫣翠抿抿嘴,然后道:“再是欢喜,他也比不上姨奶奶。”
    ……
    而前头二进院子里,薛二老爷此时正拉着一个白须老人哭得涕泪满面,道:“我晓得,我以前是个混账,可十来年没见面儿了,总该叫我见见我大哥不是。我晓得我是个混账,二郎他自来孝顺,怕我气坏了我大哥。可我这千里迢迢回到家里,不叫我见我大哥的面,我活着还有甚个意思啊!”说着哭闹着就要去跳水。
    薛二郎远远看着,眉头皱在一处,深深的川字沟壑里,足以夹死好几只蚊子。见得那二老爷要跳那浅的刚刚没过脚踝骨的假山池子,心里转了一圈心思,勾起一抹冷凝的笑意来:“去,他不是想见老爷吗?就说我同意了。”
    福兴瞅着薛二郎面上带着阴森的笑意,好似有阴凉凉的风刮进了脖颈里,打了个冷战,忙绽出一抹笑,跑了过去。不多时,那薛二老爷便来了,面上虽还是故作的悲痛之态,两只眼里却是毫不掩盖的得意洋洋。
    福兴只瞧着他这幅样子,再去瞄了一眼薛二郎绷紧的面皮上,浮着的薄薄的一层笑意,不觉心道,二爷这幅样子好久不见了,却不知要怎样收拾了这薛二老爷。
    一路顺着九曲长廊去了后宅,薛二老爷不禁瞪大了眼睛四下乱看,乖乖啊,他走的时候这薛府虽也是三进宅子,却不及如今一半儿大,今日里细细打量,竟是说不出的富足富贵。
    于是心里头更是打定了主意,怎的也要赖在这里不走了才是,靠着这么个大金山,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有多逍遥。心里这么一盘算,顿觉前景美好无边,手里大把的花不完的银子,甚个赌场,甚个花楼子,还不是任由他随意往来。
    一时进得薛老爷的茗轩堂,薛老爷这里已经被交代过了,虽是心里头也因着十来年不见的弟弟如今回来了,颇有些动容,然则听到那小厮传来的,他竟在前头三郎的灵堂前大闹,还败坏二郎的名声,不由得又生出了许多的怒气来。
    这个弟弟,往日里欺负他便罢了,怎的如今还要来欺负他儿子不成?于是很是听话地躺在床榻上,额上搭着一块白布,只等着那弟弟进屋里来。
    薛二老爷眼见着进得堂屋里,自家哥哥还不出来迎接他,顿时心有不悦。好说歹说他也是他的亲弟弟,这十来年没见面,如今他这个亲弟弟回来了,他竟也不激动?莫非真是病入膏肓,要死了不成?
    瞅得一旁宽肩扩胸的薛二郎,薛二老爷不免有些心急,可不能他一回来他这大哥便翘辫子蹬腿儿去了。只瞧着这个侄子的模样,若是没他大哥一边儿护着他,这薛府再是富贵,只怕他也是半块儿银子也捞不到。
    进得屋里头,果然是苦嗖嗖的药味儿四下弥漫,薛二老爷面皮子一皱,便哭着扑了过去:“大哥呦,我的亲大哥呦,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就病了?好在我赶了回来,以后床前侍奉汤药,必定要把大哥的身子给养好喽!”
    本来薛老爷见得自家这个弟弟还是颇为激动的,然则听得他这一席话,抬起眼皮瞄得自己儿子顿时青黑的一张脸,心里头也自然而然的生起气来。
    他亲生儿子活得好端端的,又孝顺,说这话,倒好似他没个孝顺儿子一样。于是耷拉着眼皮子,只少气无力地回道:“冉郎回来了啊!”
    这算什么态度?见得薛老爷不冷不热的模样,薛二老爷登时怒了,不高兴道:“大哥你见我回来就不欢喜吗?”
    薛老爷看着他,这幅尊容,他可是十来年没见过了,不好的回忆瞬时席卷而来,薛老爷淡淡道:“欢喜啊!”
    “欢喜你还这幅模样,不咸不淡的,诓我呢!”薛二老爷在自己大哥面前是混蛋惯了的,然而薛二郎如何能忍得,他在自己父亲面前如此放肆,顿时大怒,拎起薛二老爷的衣领子将他往后拖了几步,一推一搡扔在地上,然后自己凑到薛老爷跟前,道:“父亲今日里可还舒坦?万事有我,父亲都不必忧心。”
    被扔到地上的薛二老爷见得了自己大哥的面,又瞅见薛二郎很是孝顺的模样,自然而然就撒起泼来。嚎道:“大哥哎,我这个亲弟弟千里迢迢回来看你哎,你看二郎他,竟敢对着自家二叔动粗!真是个不孝的兔崽子,大哥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弟弟受屈,就不管了吗?”
    第96章
    这个无赖!
    薛二郎眼睛一眯, 立时喊道:“福兴!”
    福兴本就立在帘子外头,忙回道:“在呢,二爷!”
    薛二郎道:“你去找来几个汉子, 把这个老头子给我绑起来,堵了嘴, 扔到角房里去。”
    薛二老爷哪曾想在大哥面前,这个侄子竟敢如此待他, 一骨碌爬起来又是跳又是蹦的, 嚎道:“大哥哎,可是救命哎,你儿子要打他亲二叔啦!天爷啊,这什么世道啊,晚辈要教训起长辈来了哎!”
    这府里头自然是薛二郎说得算,薛二老爷蹦跶的再高,几个汉子一团拥了上去,很快便把他五花大绑, 嘴里头堵着布块儿, 抬着扔去了角房。
    薛老爷看得十分不忍心, 几次扯了扯薛二郎的衣袖, 都被薛二郎一双带着怨气的眼睛给吓得不敢出声来。
    等着屋里头清净了, 薛二郎给薛老爷掖掖被角, 道:“父亲只管安心养病,府里头万事都有儿子在,莫要操心。”说着就要走, 却被薛老爷死死扯住了衣袖,十分不高兴地扭过头道:“难道父亲要替我那混账二叔求情吗?”
    说着转过身,气道:“他若是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兄弟之情,瞧见父亲的病容,闻着这满屋子的汤药味,便不会问也不问父亲一声,便当着父亲的面儿就胡闹起来。我当年虽是年幼,却是晓得,这个二叔可是分得了薛家一大半儿的家产才离开的薛家。”
    “父亲您也想想,这素来是长子继承家业,便是分家,那也是长子分得大头儿,偏咱们家掉了个儿,次子倒是分了大头儿。若非是还要养那当时还尚在人世的祖母,我那二叔不定把这宅子都给要走了。父亲,我知道您素来心软,只是您不能叫我也跟您一般模样吧!”
    薛老爷自知自家是个软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叫个弟弟,叫个媳妇儿,骑在头顶上半辈子,哪个都不把他看在眼睛里。只是那毕竟是他的弟弟,他晓得他那性子,若非是败光了家产,在外头混不下去,再也不会转回家里头的。
    软了嗓子慢慢道:“二郎,好歹是你的亲二叔,他那性子我知道,必定是外头没个落脚处,才混账起来想要闹腾的叫我给他银子。你且宽宽心,看看他若是没个落脚地,且先叫他在家里头住上几夜,也不能就叫他流落街头不是?”
    薛二郎听了顿时大叫一声:“父亲!”然后怒不可歇地道:“当初为了分家,那人有多混账难道父亲你不记得了?母亲虽是有许多的不是,可说起坚贞守节,那可是没得说的。为了惹得父亲动怒分家,他竟敢调戏他的亲嫂子,把我母亲羞怒的一根白绫差点就没了性命。父亲你都忘了吗?父亲,别说我不答应,便是母亲那里,也不会同意的。”
    薛老爷哪里不记得这回子事儿,不由得作难地皱起了满脸的褶子,拉了拉薛二郎的衣袖,道:“我知道他不是个东西,我也不是心疼他,为了他。你祖母当初弥留之际,甚个事儿都没交代我,只交代我一件事儿,就是要我去找你二叔。还要我保证,若是你二叔有了难,我这个做大哥的,别记恨着当初的事儿,帮帮他。我是答应了你祖母的,二郎,若是由着他流落街头,以后到了地下,我可怎么见你祖母的面儿啊!”
    薛二郎这才记起来,自家父亲是个大孝子,而二叔能成了那个德行,他那个祖母可谓是功不可没。然则他素来敬重他的父亲,并不想同他起争执。
    闷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在薛老爷殷切的眼神中慢慢道:“二进里头我可以收拾出几套院子给他住,可后宅子里不许他进。还有,吃喝穿戴府里头自有供应,可万一赌场里头拿了借据来找我要钱,只要有一次,我便找人敲断了他的腿骨,叫他窝在家里头哪里都去不得。”
    薛老爷瞧得儿子一脸的煞气,哪里还有半句二话。于是薛二老爷在角房里被狠狠揍了一顿,又被薛老爷谆谆嘱咐了一番后,才在二进院子里安置了下来。
    苏氏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后头见得那薛二老爷并不能进得后宅子里,又听说已经被自家二郎给揍了一顿,二郎那里又承诺,若是他惹是生非,便打得他满地找牙,这才憋着一口气在心里头,倒是再没了功夫,去寻顾扬灵的不是了。
    而孙昊这里,却是一纸诉状,将薛二郎告到了荣阳县的县老爷那里。然则县老爷接了诉状,眼睛往状纸上一扫,只说叫孙昊回去等着,回过头却是叫了一个差役,往薛府里头递了信儿去。
    薛二郎这边儿刚刚满头包地安排好了薛二老爷一大家子,没料到刚转回了吟风阁,便见着福安脸色古怪地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状子,蚊子哼哼一般地道:
    “二爷,县老爷叫人来报信儿,说是姨奶奶的兄弟,把二爷你给告了。还说,这老话说民不告官不究,那状纸上的罪名若真是叫起真儿来,也是麻烦事儿一件,叫二爷小心着些,莫被人摸到了把柄,对簿到公堂之上,那可是要不好看的。”
    薛二郎一呆,然后接过状纸一路看下去,不由得面露苦笑。那孙昊可真会给他添麻烦,不但状告他停妻再娶,还状告他霸占顾家家财,强占顾家孤女。
    叠起状纸,薛二郎道:“我记得库房里有盆金子打的桃树,叫作什么延年益寿桃儿的,上头还嵌着红宝石和珍珠的那个,包好了送去县老爷家里,就说这是家事,多谢县老爷操心了。”
    孙昊那里闷闷不乐地转回了薛府,他虽是年纪小,可下意识便觉得,那个县老爷大约是在诓骗他,甚个回头等着,难道不该是传那薛二爷上堂对质吗?
    正要往东院儿里去找姐姐,不料福安等在半路上,见了孙昊笑眯眯走上前,道:“孙少爷,二爷那里备了一桌儿的好菜,只等着孙少爷赏光呢!”
    孙昊自来便不待见薛二郎,脸一冷,哼道:“不去,我去找我姐姐。”
    福安忙截住了拔腿要走的孙昊,硬着头皮扛着孙昊好似要杀人的目光,道:“二爷说了,要同孙少爷说说姨奶奶的事儿。”
    孙昊眼睛一眯,蓦地便有了不好的感觉。为甚他才去递了状纸,回头薛二爷那里便要请他吃饭,还说要和他说说他姐姐的事。唇一抿,哼道:“去便去,还怕了你们不成?”
    吟风阁的暖阁里,薛二郎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头,见得孙昊来了,唇上浮上一抹笑意,道:“昊郎来了。”
    孙昊眼一眯,脸一拉,哼道:“叫我孙少爷。”
    薛二郎便笑道:“好好,孙少爷来了,来来,请坐。”说着站起身,给孙昊拉开了椅子。
    孙昊不停地打量着薛二郎,薛二郎笑眯眯的模样,叫他想起了小时候,娘给他讲的,笑面虎的故事。哼,便是老虎他也不怕他!
    两丛剑眉耸了耸,孙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薛二郎笑眯眯回到对面的椅子上,道:“说起来,还没和孙少爷好生聊过呢!”
    孙昊龇牙咧嘴笑了一阵,道:“我同你没甚可聊。”说着俯身过去,盯着薛二郎道:“我听过这么一句话,说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你是这荣阳县里头数得着的富贵人家,同县老爷的交情不错吧!和我说我姐的事儿,呵,你晓得我去县衙告你了,是不是?”
    薛二郎笑得更欢了:“孙少爷果然聪慧,我这儿还没说话呢,你可什么都猜到了。”
    孙昊重新靠回椅背上,冷冷盯着薛二郎,半晌,笑道:“我晓得,你薛家家大业大不好对付,可那是我亲姐姐,我便是螳螂挡车,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任由她在这薛府里头被你们磋磨。”
    薛二郎蓦地敛了笑意,抿抿唇,认真道:“我晓得,我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叫灵娘受了许多的委屈。可你相信我,我会把所有错误都纠正过来的。”
    孙昊却凉凉一笑,勾起唇角冷淡道:“你知错就改,浪子回头,我姐就该拍手欢庆,觉得心满意足吗?”说着眉梢一冷,恨声道:“那时候她孤单单的一个人在你们薛家,你这个未婚夫,若是怜惜她半点,护着她半点儿,如今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承你的情。”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我可是知道的,你那母亲给我姐喂了甚个伤身子的汤喝,想要害死我姐。还有你的那些女人们,没本事挟制得住,你就不要纳进府啊,纳进来管不了最后叫我姐吃了亏,你算甚个男人。如今轻飘飘几句知错了,改了,就行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薛二郎立时胸前起伏,面色铁青,默了默,忽的一笑,道:“没错,孙少爷说得极是。然则灵娘她已经嫁给我了,她是个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打小就被教了三从四德,柔弱温顺,虽是骨子里是个倔的,可我晓得,你便是带了你姐回家,她也不会如了你的意,改嫁他人的。”
    孙昊登时面色青黑,起身一拍桌子,道:“那又如何?我就养了我姐姐一辈子,也比叫她陷在你们这污泥之地里好受得多!”
    “你说甚个是污泥之地!”却是从门外传来一声尖叫,苏氏“砰”的踢开了门扇,怒气冲冲走了进来,看着孙昊脸上扬起一抹鄙夷的冷笑:“我当是哪个?原是那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啊!”
    孙昊登时大怒,薛二郎皱起眉头喊道:“母亲!”
    苏氏见得薛二郎吼她,顿生不悦,甩了帕子尖声喊道:“我说错了吗?不是那个贱人身份不明的私生子弟弟,莫非是那个贱人外头寻来的姘头儿不成?二郎,我们可是有身份的人家,你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进了家门,还叫旁的人家怎么看待我们?”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却是孙昊忍不住了,一下跳将起来,指着苏氏大骂道:“你们是有身份的人,却怎的不做人事儿呢?明明订好的婚约,不履行另娶了旁人,还霸占了人家的财产,又要去谋害人家的性命,你这是人做的事儿?”
    “骂我姐是贱人?你们才是真正的贱人!不,你们连贱人都不配!什么玩意啊!怪道儿子养得这般不是东西,原来做母亲的就不是个东西。原先我姐家好的时候,你们来来往往笑脸相迎,一朝家破人亡了,啊,你们就牟足了劲儿往死处欺负人啊!我呸!”
    孙昊吐得一口痰出来,嫌恶地看着苏氏道:“我看你们比那茅房里头的蛆虫还要叫人作呕!真真儿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一样米养百样人,怎的就养出了你们这种叫人恶心的下作人呢?”
    苏氏长得这么一大把的年纪,再不曾被人指着鼻子如此辱骂,气得浑身打着颤,转头盯着薛二郎尖声叫道:“二郎,你就任凭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如此这般的辱骂你的母亲,你也不管吗?”
    薛二郎亦是被那孙昊的一番辱骂气得头昏脑涨,可他明白,这孙昊可是灵娘心尖尖上的人。欺负了灵娘,灵娘倒还不会怎的记恨他,可若是欺负了这位大爷,灵娘那里本就待他寥寥情谊,以后哪里还会愿意跟着他,不定还真是如了这小子的意,跟着他跑了,然后改嫁给旁人了。
    薛二郎左右为难地立在原地,苏氏见得自家儿子竟是一副踌躇的模样,顿时悲由心生,气冲丹田,将嗓子扭曲的极其尖细,厉声尖叫道:“二郎!你是耳聋了,还是心瞎了!没看见你的亲生母亲叫人指着鼻头辱骂吗?”
    说着不禁跺脚留起眼泪来:“那只九尾狐狸精可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看你现在昏的。我早说了,那就是个丧门白虎精,早早儿撵出了家门大家都清静。”
    却是孙昊哈哈一笑,狞着脸皮看着苏氏道:“你若是能劝得你家儿子放了我姐走,我给你磕仨响头!”
    苏氏盛怒异常,只觉一股凉气在心肺里窜来窜去,不由得冷笑道:“不必你磕仨响头,这就撵了你姐姐出去,没得叫你们这对儿关系不明的姐弟脏污了我薛家的清净。”
    转头盯着薛二郎,愤声道:“我是必定要逐那顾氏出府的,你若再阻拦,我便寻了一根绳子,吊死在你薛家的祠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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