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说笑笑到了花厅。茗慧和粉葛、白术一起上了茶。
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说了一路,也确实口渴了,一起捧了茶盏喝起茶来。
这一喝,信王世子妃便由衷夸赞道:“郑妹妹这里的茶真不错,喝着比我们府里的还好些。”
南荣郡王妃也道:“确实,我不是个懂茶的,可这入口微苦,回甘却浓。也比我们府里的强上许多。”
郑绣便笑道:“今日呈给姐姐们喝的是明前龙井,前几天公主寿辰前我喝着挺好,长风苑的秋蕊便给我包了一些。”
“原来是贵和长公主处的茶,怪不得外头的都比不上。”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都是宗室中人,自然之道当今对贵和长公主的看重,别的不说,一年四季有什么上供,内务府除了圣前,就是往贵和长公主前头送,据说太子都要往后靠一靠。
珍惜虽说是贵和长公主身边的丫鬟给的,但贵和长公主又不是耳聋眼瞎的昏聩之人,这自然是在她的默许之下。两人闻此,便对郑绣的身份又看高了一重。
她们都是出自簪缨世族,嫁的又是有脸面的宗室,自然还是有些心气儿的。所以在贵和长公主生辰宴之前,两人也没说来看看传闻中出身小家小户的庆国公府二太太。甚至当时在生辰宴上,信王世子妃让丫鬟前去相邀,也是顾及信王世子和南荣郡王同薛直的交情,才想着给她个台阶,不至于让她备受冷落。
可当时一番交谈下来,她们才发现小门小户出身的郑绣说话得体,态度端方,还是很值得相交的。后头又见贵和长公主对她也多有回护,青眼有加,才真正起了结交之心。
郑绣初初接触到豪门贵族的交际圈,因为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是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就是如此平易近人。
三人坐在一起说话。郑绣虽然和她们不算熟络,但听她们说话已经觉得十分有趣,倒也不觉得无聊。
很快就到了中午,郑绣本想在花厅设个小宴。秋蕊却亲自过来了,说是贵和长公主相邀,请她们移步去长风苑用饭。
贵和长公主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平时也就是重大场合露个脸,或者自己生辰的时候在花厅设个宴。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这还是第一次能有这样的体面,被请去长风苑用饭。
两人一个对眼,便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后悔没将家里的女孩带出来。
两人想着是头一回来郑绣这里做客,想她也是第一次自己独自待客,便没带着女孩出来。
却没想到贵和长公主肯赏脸面请她们用饭。
若是带了自家的女孩前来,在贵和长公主面前露个脸,说说话,说出去也是一桩体面事儿。两个人最大的女儿也查不到大,都七八岁了,再过两年都是想看人家的时候了,到时候也能方便不少。
郑绣却没想那么多,在她们想来,贵和长公主就好比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可她几乎日日都能见到,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一行人移步去了长风苑。
贵和长公主正在院子里拿着把大剪刀修剪花枝。
见了她们,贵和长公主也不过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啊。”
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此时便不像之前那么多话了,敛眉垂目行了礼。
郑绣也刚想福身,贵和长公主却手臂一伸,将大剪刀往郑绣面前一送,道:“替我拿着。”
郑绣应了一声,因着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格外庄重,她也十分规矩地双手接过那剪子。
剪刀一入手,郑绣才发现格外的沉。也不知道贵和长公主刚才一个手是怎么使动的。再回想她用的是左手,郑绣便猜着贵和长公主应该是在锻炼。
她想的没错,那的确是贵和长公主让人特制了来的,是因为前头在寿宴上,她的左手颤巍巍的撒了茶盏,让她觉得有失颜面。所以才想着锻炼锻炼自己的左手。
秋蕊递过拐杖,贵和长公主便拄着拐杖走在最前头,带着他们往屋里去。
她走的很慢,但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走的更慢,并不敢往她身前凑。
进了屋,贵和长公主给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看了座,然后对郑绣招了招手,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郑绣应了声,跟着她往里去。
“二太太,剪子给我吧。”秋蕊上来道。
郑绣便把剪子递给了她。
贵和长公主已经在临窗的炕上坐下了,指着炕桌另一边道:“别呆站着了,快坐啊。”然后又吩咐秋蕊等人先退下去。
人一走干净,贵和长公主就开门见山问道:“上回给你们那药,吃了没?可有效果?”
……合着她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问这个!
想到外头还坐着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贵和长公主喊自己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郑绣的脸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脸颊,不过贵和长公主既然问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挺、挺有效果的。”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贵和长公主这话问的也是颇为迂回的,当时大夫给薛直把过脉,报上来说他是虚火过旺,把火气发出来就好了。她问张太医薛直是否有其他暗病,张太医不是男科上研究甚少,也不敢下断言,只说先吃一副药试试看,还没见效的话再换其他太医来诊治。事关薛直的男性尊严,贵和长公主便也等着以观后效。
郑绣说有效果,贵和长公主便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想完全正确了。
……有效果嘛。说明她家阿直一定是比之前好了。
……这以前果然不太行嘛!
两人对于药的‘效果’定义显然起了明显的偏差。
贵和长公主也是女人,想到郑绣之前居然一丝口风都没有往外透,也是个能隐忍的,可怜见的,她伸手拍了拍郑绣的手背,以示宽慰道:“辛苦你了。”
郑绣脸颊绯红,垂着眼睛没说话。确实挺辛苦的,尤其是前一天晚上,薛直简直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
贵和长公主又道:“那药对身体是补的,你监督阿直按时按顿吃,不能再懈怠了。你的药吃上三五日倒是可以停一停了。”
郑绣赧然地点了点头,到底没有拂逆了贵和长公主的好意。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一起出去了。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还在外头呢,到底是客人,也不好太过怠慢。
饭菜都摆上了桌。贵和长公主坐在上首,郑绣坐在她身边。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也依次落座。
郑绣的脸一直红了半天才退下,好似爱害羞的大姑娘。
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看在眼里,也不敢在贵和长公主面前出身打趣,只是安安静静地用饭。
饭桌上静悄悄的,除了贵和长公主偶尔对着郑绣说:“这个菜不错,你尝尝。”亦或是“那个汤也不错,你多喝些。”,便没有人作声了。
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心里不约而同都想,贵和长公主和郑绣这对妯娌真是和睦得惊人,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的。外头那些说她们不和的传言,可真是荒谬滑稽。
郑绣也觉得贵和长公主今日对自己格外亲近,只以为是她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做脸,心下感激不提。
用完饭,秋蕊和春枝、桃枝几个大丫鬟撤下了碗碟,上了茶。贵和长公主慢悠悠地喝起茶来,也没说送客。
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心下一阵欣喜,看贵和长公主这模样还是要同她们说说话呢。
两人也不傻,贵和长公主若是为了郑绣的体面,留她们一顿饭即可。此时没有送客,怕是真的有事。她们稍微一想,便也猜到了一些。
果然不久,贵和长公主道:“按咱们宗室里的辈分,咱们几家都是近亲。我也不跟你们见外了,我们阿勤也十五岁了。你们两个都是他的长辈,你们心中可有适合的人家?”
信王世子妃笑道:“世子爷那样的人品家室,哪个闺阁少女能看不上眼的。说个事儿不怕您笑话,我娘家嫂子还明里暗地来跟我打听这事儿呢。”
信王世子妃的娘家是信阳侯府。祖上曾经有从龙之功,也是个武将世家,如今族中不少人更是在各地军中身居要职。
南荣郡王妃不甘落后道:“我娘家也有几个适龄的姑娘,也都对您十分孺慕。”
南荣郡王妃的爹是当朝内阁学士,是清流之辈,族中更是每过几代便会重点配置人才入阁,算起来也已经有四五代人位极人臣了。
她们虽然出身一文一武,但性子相近,少时一见如故,便一直处在一起。
贵和长公主点点头,道:“那过几日,我们府上设个赏花宴,送了帖子去你们府上,你们便看着选人来吧。”
她这话已经不算客气了,信阳侯府和内阁学士之家的姑娘,她却让她们一股脑凑在一起,皇帝选妃似的说要‘选人’。
换成之前,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心里定然是不太愿意的,估计也只会让家中无足轻重的女孩竞争一下庆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毕竟庆国公府卧病在床,府里只剩个独苗世子。虽然当今对贵和长公主多有眷顾,可贵和长公主到底是妇道人家,再有能耐,也只限于为庆国公府多挣些封赏。况且圣上也不年轻了,年逾不惑,谁能预料庆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能维持几代呢。
可薛直回来后局势就不同了,他年富力强,又救了太子,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只要他在,不出岔子,保庆国公府两代富贵是不用担心的。薛勤由他引领着,自然能更进一步。
因而眼下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都笑眯眯地应下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自家女孩拔得头筹。
贵和长公主又留了她们说了会儿话,这才让秋蕊送了客。
郑绣本是要出去相送的,贵和长公主却让她留了一留。
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由秋蕊送到了庆国公府门口。两人这会儿就不那么亲热了,事关娘家的利益,就是再好的关系也得往后靠一靠。
临上马车,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对视一眼,虽没言语,但眼神却都颇为自信,很有打擂台的意味。
*
贵和长公主留下郑绣不是为别的,自然是为了她之前说的办赏花宴的事情。她倒是想请的不止信阳侯府和李学士两家,还有其他一些勋贵和清流家的姑娘。自然就需要主家人出面操持。
她身子不便,便想让郑绣出面。
郑绣自然应下,只是道:“您也知道这上头我经验欠缺,若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您多担待。”
“能有什么不周到的,不过是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说话,喝喝茶,你去走个过场招待一番就是。”
她说的十分轻巧,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可郑绣却知道自己是不能怠慢的,稍有不周到的地方,人家不敢说贵和长公主的闲话,要说的自然是她。
这虽然是件棘手的差事,可一来薛勤是个很讨喜的晚辈,二来他们二房本就亏欠贵和长公主,这件事虽然棘手,却是她应该办的。
毕竟是事关薛勤的婚事,贵和长公主还是上心的,又和郑绣商定了一些细节。
*
郑绣夕食前才回了浩夜堂。
贵和长公主给了她一份名单,回来仔细看了后,这一回宴请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就让她颇为紧张,等把名单看完,她心里就更忐忑了——名单里头可谓是囊括了所有上层交际圈的贵女了,且都是顶顶的勋贵和清流人家。
这回信王世子妃和南荣郡王妃上门拜访,就够她紧张的了。届时会有如此多贵女前来,更是有得她忙了。好在具体事宜贵和长公主下头有人操办,倒不用她事事亲力亲为。
薛直下值回来的时候,郑绣还在想的出神。
他突然出现,往她身边一挨,倒把郑绣吓了一跳。
郑绣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进屋也没个声响,故意想吓我不成?”
薛直无辜道:“丫鬟通传了呀,我也喊你了,谁让你想事情那么专注,连我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郑绣便把名单往他眼前一送,道:“你过过目。”
薛直扫了一眼,道:“都是写未出阁的姑娘,这是干什么?”
郑绣道:“替阿勤选世子夫人呢。”
薛勤不由笑道:“阿勤也大了,确实该成家了。”
“阿勤同你亲厚,你可知道他有没有中意的人选?”虽然这时代的自由恋爱是不容于世俗的,可若是薛勤有心仪之人,她这个当二婶的也能帮从中帮忙不是。
薛直凝眉想了想,道:“这上头他倒是没同我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嫂也是个有主见的,自然是由她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