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和长公主不以为意地笑道:“有什么麻烦的,那老虔婆不过就敢口头讨个便宜,还能怎么样呢?她这一病,怕是好些日子不能蹦跶了,咱们也能过个安生年。”说着又问郑绣道:“你爹和弟弟今日过来吧?你别在我这儿待了,早些回去吧。”
郑绣看她们相处和睦,确实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便站起身告辞。
贵和长公主又把秋蕊喊了进来,道:“你去看看外头给咱们送的年礼里有没有二太太娘家合用的,让她一并带回去。”
秋蕊想了想,道:“贵宁长公主之前送了您一块易大师亲手做的绛县澄泥砚,二太太娘家老爷是举人老爷,再合用不过的了。”
澄泥砚质地坚硬耐磨,呵气即湿,不损笔墨,乃是当世颇负盛名、千金难求的好东西。更别说还是当代砚台大师易大师亲手制作的,易大师年纪老迈,已经许多年不再制砚,他亲手所做的砚台更是有市无价。
郑绣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并不知道这砚台的价值,但听到是贵宁长公主所赠之物,便想着应该是极其贵重的东西,当下便推辞了。
“给你就拿着,墨迹什么。”贵和长公主撇了撇嘴,“之前勉哥儿还朝着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今日心情好,就让你捡个便宜了!”
王晗语也帮着道:“二婶,这砚台确实是好东西,您还是谢过婆母就收下吧。”
婆媳俩一唱一和的,倒是把郑绣给劝得无话,只好道过了谢,让茗慧跟着秋蕊去取那砚台了。
没多会儿,茗慧就取到了锦盒装着的砚台,双手捧着,跟在郑绣后头回了浩夜堂。
郑绣出来一趟,眼看就快到午饭的时辰了。
郑仁和薛直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人从前当成平辈相处的时候,可以说得上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关系变成了翁婿,话反倒少了。
郑绣回去的时候,两人正在安安静静地喝茶。
薛直见了她,当即便站起身给她解斗篷,口中道:“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让人去寻你了。大嫂那边没事儿吧?”
郑绣由着他给自己解了,道:“没什么事儿。”然后又对郑仁道,“爹,公主让我捎了块砚台给您,您看合不合用。”说着就让茗慧把锦盒放到了桌上。
“公主太客气了。”郑仁也笑道,“爹什么都不缺,还不如留给阿劭……”然后等锦盒打开,他那推辞的话就说出口了。
澄泥砚躺在锦盒里,造型古朴,色泽黑沉。
郑仁不禁面露赞赏。好砚!真是块好砚!不论是做工还是质地,都是他平生仅见最好的一块砚台!
郑仁不禁道:“替我谢过公主的好意,来年恩科,我便带着这块砚台上场。”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恩科?爹你准备下场了?”郑绣一脸惊讶。
郑仁笑着点了点头。
薛直也在一边道:“岳父这话可有问题,今儿个都是大年初一了,那不是来年,就是今年了。”
“我的天,这么快。”郑绣问,“还是往年春闱的时间吗?”
郑仁点了点头,“二月的时候就要下场了。”
郑绣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么匆忙,您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替您准备啊!”
郑仁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道:“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带些干粮笔墨火折子的,爹自己准备就行。”
郑绣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忍不住地紧张,“那爹你文章准备的如何?”
郑仁颇有信心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你不用操心。”
薛直也劝道:“岳父的学问自然是有目共睹的,阿绣,你就别瞎紧张了。只等着听好消息就成。”
郑绣道:“好,那我不多问了,爹你好好发挥!”
说了会子话,郑绣让白术摆了饭,也让人去前院找了薛劭和郑誉。
两人一股风似的跑了回来,嬉嬉笑笑的,看起来倒是玩的很好的样子。
下午晌,郑仁和郑誉都陪着郑绣说话。一家子自有说不完的话。
傍晚时分,郑仁还要回去温书,郑绣便没有留他们,让茗慧送了他们出去。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薛劭还跟着茗慧送他们到了门口。
郑仁看着两个孩子在马车边上不舍地话别,只能无奈道:“阿劭,先回去吧,反正正月十五前阿誉都不用上学,你们还有许多天可以一起玩耍。”
郑誉和薛劭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说好郑誉第二天依然过来,这才分开了。
*
郑仁和郑誉走后,郑绣犹豫了一阵,才把薛直拉到内室,屏退了其他人,问他道:“今年恩科的主考官你可知道是谁?”
薛直是武官,这上头还没收到风声,只道:“逃不离就是吏部的那几位。”
“那你看看、是不是能提前打听清楚了?”
薛直一挑眉,“怎么?难不成你对岳父的学问没有信心,想让我帮着走后门?”
郑绣捶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每个主考官都有自己偏好的文风题材,打听清楚了,也好做出应对不是。”
薛直哈哈一笑,“这好办,我这两天就着人去打听,应该很快就能有确切消息。其实要我说,岳父走不通科举的路子也没事,如今正是太子招揽人才的时候,只要我在适当的时机举荐一番,岳父那样的文采人品,自然能被太子相中提拔。”
“我爹他肯定不愿意这样的。”郑绣道。她对她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她爹如果想靠着裙带关系当官,也不用等这一年,更不会到了眼下这时候,才把他准备下场的消息告诉他们。
薛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两日,薛直就打听出来了,今年恩科的主考官乃是吏部吏部考功员外郎周青明主持。
周青明这人刚正不阿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也是科举出身,文采自是斐然,却到三十五岁才考中进士。就是因为他所作文章言辞太过犀利,天下事皆敢批判,几次科举,主考官都没敢给他通过。一直到某次恩科,先帝亲自批阅了几张卷文,读到了他的文章,才让他熬出了头。
薛直把周青明的生平简单地介绍了给郑绣。心里也在想还好郑绣没有真的让她准备走后门,不然以周青明的性子,就算他真的上门,人家估计也不会买账。
郑绣听完,却是少有的高兴。周青明寒门出身,为人方正,谁都走不通他的后门才好,他爹就不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了。接触过京城的权势后,她别的不怕,就怕忠勇伯府仍然要打压他爹。
薛直打听到消息没多久,贵和长公主耳聪目明地已经知道了一切,特地来了浩夜堂一次。
郑绣来了庆国公府这么久,贵和长公主还是头一回到她这里。
茗慧迎着贵和长公主进了屋,郑绣起身相迎。
贵和长公主在门口解了软毛织锦披风,坐下后四处一打量,就道:“你这屋子怎么如此寒酸?阿直的私库不是都归了你么?怎么不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
浩夜堂绝对说不上寒酸,但跟长风苑一相比,布置摆设确实都简单了些。
郑绣断过粉葛手里的茶盏,端到了贵和长公主面前,笑道:“住着舒适就好,自然不能和您的长风苑相提并论。”
贵和长公主有事而来,也就不在这上头纠结了,对着郑绣道:“你别忙活了,坐下跟我说话。”
郑绣又让人上了两碟子蜜饯点心,坐到了贵和长公主身侧。
贵和长公主看了屋里的人一眼,秋蕊等人便带着人退下了。郑绣便也让茗慧等人下去了。
屏退了众人,贵和长公主问:“我听说,你爹准备下场了?”
郑绣也没想过要瞒着她,便点了点头,“我也是日前才听说,您消息真是灵通。”
贵和长公主拿起茶盏,掀开茶盖撇着浮沫,“你怎么看?”
郑绣一时也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什么怎么看?”
贵和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又把茶盏放下了,“自然是你对你爹的功名怎么看?”
“我对我爹的才学还是有信心的,虽不说一定能种个状元,一甲应该是无忧的。”提到她爹的才学,郑绣也就不谦虚了,老实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郑绣长公主无语地叹了口气,若不是此时郑绣还怀着身孕,她都要上手戳戳她的榆木脑袋了!
郑绣无辜地看着她,“您叹什么气?”
贵和长公主十分不注意礼仪地翻了个白眼,“叹气你笨!区区一个状元,那还不是我几句话的事儿?!”
“您这、这是……”郑绣不禁瞪大了眼睛。
贵和长公主居然主动要帮她爹走后门作弊?!
“你这么吃惊做什么?我那皇兄前头在阿勤的婚事上觉得亏欠于我,你爹又有真才实学,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他肯定会卖我这个面子的。”贵和长公主看着她问,“所以我就来问问你,你想不想让你爹高中状元?”
“这、这不大好吧……”郑绣小声道。
贵和长公主柳眉一竖,“有什么不好?你同我说说。”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郑绣想了想,道:“我爹的性子您可能不了解,他绝对不会希望这样的。他、他有他的骄傲。”
贵和长公主无语地看着郑绣,良久才道:“你们家人的性子都这么古怪?这种好事儿,还有人不愿意的?”
郑绣起身给贵和长公主福了福,“我代我爹谢过您的好意。”
贵和长公主摇着头道:“算了,算我多管闲事,随你去吧。”说吧便站起了身,唤了秋蕊拿了披风进来。
郑绣见她不悦了,又快步上前送她,“您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
贵和长公主不再看她,随意地点了点头,“你别送了。”
郑绣还是将她送到了门口,目送了她离开。
茗慧在门边扶着郑绣回去,口中道:“太太,公主也是一番好意,您这样回绝她,她少不得心里不舒服的。您为什么不应承下来呢?反正外家老爷并不会知道是公主在背后操作的。”
郑绣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爹的脾气,他只是刚直不阿,宁折不弯的。谁能担保他一世都不会知道内情呢?若是知道了,怕是轻则挂冠而去,重则,连我都不会认了。”
茗慧道:“不会吧,外家老爷看起来最是谦和了。”
“你不了解他,那是他平时的模样,若是涉及底线,他性子强硬得吓人。”
茗慧便知趣儿地闭了嘴,不再多言。
郑绣回绝贵和长公主后,心里也担心她真的恼了自己,回头便让白术送了两样小点心去长风苑。
好在白术去了后,回来禀报说点心已经送去了。
能收自己的东西,看来并不是太生气。郑绣这才放心了些。
*
正月里是一年中最悠闲的时候,郑绣的觉变得多了起来,每天昏昏欲睡的,往床上或者炕上一倒,一个白日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