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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头,德贵妃看向身旁的贤妃,轻眨了几下眼睛,随即故意询问道:“姐姐可要再向她们确认一番?”
    她知道,一向不喜嘈杂,一心诵经念佛的贤妃今日之所以会向燕帝主动请命,要一同参与这次审讯,便是为了提防她,怕她在审讯中做手脚。
    “不必了。”不愿在此地多待,贤妃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德贵妃,而后淡声道:“既然已经问了出幕后主使之人,便直接交于陛下定夺吧,是真是假,到了陛下面前,一眼便会被分辨出来的,你我都不需去随意揣测。”
    细细思量了片刻,德贵妃点头道:“也该如此,还是姐姐想得周到。”说完,她又伸手,指了指王嬷嬷,对她说道:“你随我同去正殿,向陛下禀报,至于周嬷嬷和李嬷嬷,你们就先下去候着吧。”
    “是。”
    恭顺地应了一声,随即,周嬷嬷和李嬷嬷就躬着身,低着头,先行退了出去,唯独留下王嬷嬷一人还站在原地。
    看她们退下后,德贵妃便理了理衣袖,紧随贤妃其后,也站了起来,她扭过头,吩咐了几名太监先将思若带回正殿,之后便由一名宫女搀着手,迈着缓慢的脚步,离开了这间临时‘刑房’。
    而王嬷嬷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
    话分两头,此时,正殿内。
    在等待审讯结果的这段时间里,燕帝并没有一直未言,闲坐着,而是就着最近几日朝上发生的几件事情,仔细询问了燕文灏的看法,偶尔,他也会把目光转向燕文灏身边的慕子凌,顺道问他一问。
    燕帝一直都知道,慕子凌从小便随了慕纪彦,小小年纪就被誉为神童,长大后,亦是不曾泯然众人反而是越发出众,成了京城内外,赫赫有名的才子。
    而且,更有南余北慕之说。
    南余,是指江南余氏一族的嫡子余怀楠,而北慕,则是指燕京慕氏慕纪彦的嫡子,慕子凌。
    先前,燕帝对慕子凌是男子之身颇为嫌弃,又因为他嫁入皇室,使得皇室沦为天下笑柄、百姓茶前饭后谈资,从而心怀不喜,直接忽略了慕子凌本身其实是被天下学子钦佩的,才子的身份。
    如今,因为慕子凌的出现,真的如同国师所说的那般,让燕文灏逐渐康复,得到再生;让燕文灏身上这么多年以来,令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疾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得到了治愈。
    这让燕帝,对慕子凌不再只怀有单独的不喜,也逐渐多了一些满意。
    对于燕帝一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友好起来,慕子凌心里虽然闪过不少的惊诧,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会忽然改变的原因,无非是因着燕文灏的缘故。
    忍不住偏一偏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自若的燕文灏,慕子凌曾经也止不住地去想过,如果燕帝知晓,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燕文灏自己策划,设计的一个阴谋,他会有何种表情……?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仅仅只有在他刚刚知道真相,最为愤怒和难过的时候,飞快地在脑中一闪而过,后面,便再没有出现过了。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也不会忍心真的去如实禀报燕帝。
    他喜欢燕文灏啊。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慕子凌的眼神放空,外界的声音再没有入耳,甚至连燕帝的问话,都被他将其忽视地彻底。
    许久不见慕子凌回答自己,燕帝拧了一下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看到燕帝变换的神情,燕文灏连忙往前一步,替慕子凌解释道:“谦和会如此,皆是因为儿臣在晚膳时,向谦和提了一个问题,谦和当时没想出答案,但要儿臣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出来。”
    摇摇头,燕文灏宠溺一笑,接着又继续往下说道:“谦和的性子就是这样,对什么问题都想要琢磨地通透彻底,如今他或许是又想到那个问题去了,因此走了神,还望父皇见谅。”
    燕帝闻言,拧着的眉逐渐松开,脸上的不悦也逐渐散去,转而对燕文灏所问的那个问题,起了兴趣:“灏儿,你问了慕子凌什么问题?”
    燕文灏笑道:“只是一个小小的趣味题罢了,儿臣是跟谦和闹着玩儿的,父皇若是好奇,儿臣便也斗胆,问您一问?”
    用食指轻轻敲了敲一旁的矮桌,燕帝笑了起来,他微微颔首,饶有兴趣道:“嗯,你说。”
    于是,燕文灏便笑眯眯地说了一段话,话中包含了数十种药材的名称,之后他又笑眯眯地问了燕帝,“父皇,现在您来猜猜,儿臣先前所提及的这些药材之中,那种是最不如意的?”
    听到问题,燕帝不禁挑了挑眉,无奈道:“这算是什么问题?”
    燕文灏笑了笑,连眉梢都染上了不少的笑意,然后含笑回道:“寻常的问题自然是难不倒谦和的,故而,儿臣就耍了点心机,出了这道题,这是小舅当年经常和儿臣玩的游戏之一,不能照着常规的角度去想答案,儿臣那时不懂,总被小舅贴满一脑袋的白条儿,后面哭着去找母后告状……”
    语气里藏着满满的回忆,燕文灏笑着把话说完,停下来后,隔了一会,他又问道:“父皇您可想到答案了?”
    听见燕文灏突然提起了云景,燕帝的眼神猛然一顿,须臾,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眼中亦闪过满满的怀念,而在他眼眸的深处,还藏着一抹深深的痛楚,令人完全无法察觉到。
    静默了一会,燕帝才回过神来,接着淡声回道,然而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沙哑,也显得缥缈和遥远:“是人参吧?”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云景建功归来,受了剑伤,他便亲手送了一株千年人参过去,想让云景补一补,当时,云景便是靠在床头,低着头盯着盒里的人参看了许久,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看着他,对他眨了眨眼,笑着问道,“你知道什么是这世间最为不如意的药材吗?”
    那时他回答不出来,此时,再次听到这个问题,他已经懂了。
    当年,云景便是要告诉他,同时也是安慰他,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必然无法全部估计,所以无需太过在意每一件事的道理——
    那会儿,他正在为东宫之位发愁。
    低下头,燕帝安静地沉吟了一会,待他再次抬起头时,他刚才表露出来的所有神情,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恢复同先前一般的模样。
    扭过头,燕帝问福喜:“过去多久时间了?”
    福喜立即回答:“陛下,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燕帝皱了皱眉,想了想,吩咐道:“差人去看看,看看德贵妃和贤妃对那名宫女的审讯如何了?”
    福喜点点头,随即招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名小太监听完,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但小太监才刚刚出去没多久,很快便又重新小跑了进来:“陛下,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回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德贵妃便先一步,迈着轻缓的步伐,走了进来。
    勾了勾唇,德贵妃嫣然一笑,她对燕帝行了个礼,随后柔声道:“陛下,臣妾不辱使命,已经问出幕后主使之人了。”
    闻言,燕帝的眼中闪过笑意,他笑着对德贵妃伸出手,将她牵至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又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温柔道:“嗯,爱妃辛苦,有劳爱妃了。”
    轻轻摇了摇头,德贵妃柔声回道:“能替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荣幸才是,何谈辛苦之说。”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何况,还有贤妃姐姐帮忙呢。”
    听了话,燕帝转头,他的视线扫了一眼依旧跪在正殿中央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的贤妃,漠声道:“免礼起身吧,贤妃,今日也有劳你了。”
    第75章 .24
    这日,在入夜之后,良妃便一直处在不安的状态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甚至打翻了放置在一旁的茶盏。
    青瓷片碎了一地,但她却还坐在原地,久久未动,也没有唤来宫侍,让他们进来打扫。
    恰好这时,本来很是寂静的室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闻声,良妃的眼睛动了动,她攥紧了自己手中的一方巾帕,忽然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寝宫殿内,出言问道:“我这次,是不是做得太心急了?”
    “是有些急了。”
    本不该会有人给予回应的,然而,她的话音落下后,便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一名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稳步从里间走了出来。
    “不过也无伤大雅,我知道,你只是被气急了。”
    说着,男子径直走到良妃的身边坐下,然后抓起良妃攥着巾帕的手,轻轻拍了拍,又低头在良妃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王爷……”
    被这么对待,良妃的脸颊霎时就红了,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眼前男子,一双水眸里盈满了深情。
    这么男子,便是淮王,燕昱瑞。
    温柔地笑一笑,淮王对良妃温声道:“放心吧,嫣然,即便是那名宫女被发现了,燕文灏能侥幸逃过,他们也不会查的出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人,是你。”
    “我信王爷。”
    笑的很甜,很沉迷,此时的良妃,一改平日里妩媚多情模样,仿佛跨过了二十年的时光,回到了最初那时,少女怀春的羞涩、不安还有满满的甜蜜。
    她的一颦一笑,都不自觉染上了三分青涩和七分深情。
    她的视线一直焦在淮王的身上,不愿转开半分,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始终都面带着微笑,淮王拿着茶盏,低头缓缓品着,任由良妃这么盯着自己看了一会,没有丝毫介意。
    饮下了一杯茶,又安静了一会,然后淮王才动了,他就着刚才他们两人相牵着的手,忽然一个用力,一下子便把良妃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啊……”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良妃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待她稳稳地坐在了淮王的怀中,又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臀部,她的脸颊顿时越发的红润了。
    “王爷,您……”她娇柔,妩媚地喊了淮王一声,正欲开口,但淮王却快了她一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吻住了她的红唇。
    多年来,淮王虽然不曾迎娶过正妃,但他并不缺妻妾,也经常流连花丛,他的这一个吻,直接将良妃吻得有些晕乎。
    两人的唇瓣分开时,良妃已经整个人软软地瘫在了淮王怀中,眼神只剩下一片空茫。
    勾了勾唇,淮王邪气一笑,他抬手点了点怀中良妃的鼻尖,温柔道:“都二十年了,嫣然你怎么还是学不会接吻呢?”
    眼神微闪,良妃抬起手,轻轻地锤了一下淮王宽阔的胸膛,然后撒娇一般地说道:“王爷您又不在人家身边……”
    闻言,淮王用一根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随后低下头,又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一口,接着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快了,只需要再过半个月,我们便能在一起,不必再分开了。”
    顿时眼睛一亮,良妃扒着他的胸膛,忙追问道:“您是说?是那个意思吗?”
    “是,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点了点头,淮王毫不隐瞒,他笑着往下继续说道:“嗯,兵马、粮草都已经准备齐全了,如今大军就侯在京城外,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能一举攻入京城。”
    闻言,良妃欣喜无比,她以为淮王这是在为燕文志铺路,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燕文志便能登上那至高之位,当即高兴道:“王爷您真好,这个消息,我会转告志儿的,待到志儿登基后,我便告诉他,您才是他的真正生父,让他侍奉您为太上皇,到时我们……”
    一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良妃丝毫没有发现,她的话刚说出口,揽着他的淮王便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眼里也飞快闪过了一丝厌恶。
    但是,当良妃把话说完,神情充满憧憬,眼睛亮亮的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又恢复成了和刚才一般,温柔多情的模样。
    良妃问他:“王爷,您觉得我刚才所说的如何?”
    淮王摸了摸她的脸颊,敷衍地点了一下头,之后就转移话题道:“嫣然,我今日进宫找你,是需要你的帮忙……”
    在他的计划之中,良妃是尤为重要的一环,在这件事成功之前,他还仍需一点点的哄着她,不让她有所察觉。
    深爱了淮王二十年,对淮王的请求,良妃向来有求必应,此时,她亦是如此。
    在听着淮王仔细地说了他的计划之后,她仅仅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须臾便点头同意了——
    而淮王要她做的,却恰恰是最为危险之事,一旦稍有不慎,出了差池,便是证据确凿的谋逆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将入宫的目的说完,两人又抱着亲昵温存了一会,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淮王便松开了良妃,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摆和广袖,站了起来。
    捏了捏良妃的脸颊,淮王小声道:“好了,我需要先走了。”
    依依不舍地看着淮王,沉吟了一会后,良妃才缓缓颔首,软声道:“您,小心些。”顿了顿,她又红着脸,羞涩地补了一句:“我会想您的。”
    轻声一笑,淮王又拉过良妃,亲了她一会,一手在她身上上下抚摸了一阵,随后就一个纵身,越出窗外,消失在苍茫的夜色当中。
    望着窗外,良妃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瓣,又眯着眼,似乎是在回味一般地,偷着笑了许久。
    因为淮王的出现,让她的心情变得非常好,因此,从入夜之后,就一直在她心中盘旋的不安,也已然消失不见。
    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淮王揉乱的衣襟,待自己的激动的情绪缓和下来,良妃才轻咳了两声,随后出言,唤来了侯在殿外的宫女,示意她们去备下洗漱用品,她需要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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