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嬷嬷见林锦初睁大了双眼有些迟疑,笑着心想这小姑娘实在是想得有些太多,她笑着对林锦初道:“来送请帖的人说了,要您别多想,只是想让您去长长见识呢。”
能进入南宫公主法眼的一定是大家闺秀,若是林锦初在百花宴上交好了几位,只怕以后有利无弊。
只不过邓嬷嬷怎么也想不明白南宫公主为什么会对林锦初另眼相待,虽然南宫公主与林贵妃关系确实不错,但南宫公主眼高于顶,让她不遗余力的去捧这样一个小姑娘,也要她真心喜欢才行。只能说林锦初大概是真的投了她的缘吧。
林贵妃听说南宫公主将请帖发给了林锦初,自然知道南宫公主这内里的意思。
这件事也有些让林贵妃出乎意料,她自然也想要林锦初相交几个手帕交,却没有路子将林锦初推到台前,那些勋贵中的夫人们面上对她还算尊敬,私下里却说她连裤腿上的泥巴都没有洗干净呢。
只不过,林锦初见了这些贵女,她们会不会也瞧不起她?虽然这些贵女礼仪姿态是最最好的,但总有办法让你觉得与她们不是一类人,自行惭愧。
林贵妃越想越觉得有些担忧,与圣上相处时,便将这份担忧浮现在了面上。
“这有什么好担忧的?你从宫中赏一些衣裳首饰给她就是了。难道你锦秀宫的东西不是京城中最好的?“圣上有些不可置否的说道,他实在不明白女人们为什么会纠结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只不过林贵妃愿意得他的宠,他也愿意偏袒一些。
如果穿的衣物戴的首饰是最好的就是高贵了,那她岂不是天下最高贵的女子了?可是那些贵族的夫人们不是还是瞧不起她?林贵妃没有说话,只一双美目幽幽的看了圣上一眼。
”好好好,我要南宫收荣华县主做干女儿如何?”圣上因上次王美人的事,对林贵妃一向愧疚,恨不得急人所急,恨人所恨,”只不过那些勋贵你也没有必要搭理,孤吃肉喝酒的时候,他们还说孤的仪态不好呢。“
如果初姐儿有了南宫公主做义母的话,谁还敢说她仪态不好?林贵妃心中一动,但却摇了摇头,“圣上您可别为难臣妾了,若是南宫公主不愿意的话,倒与臣妾生了间隙。”
圣上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孤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的弯弯绕绕的。”说罢,他又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说道:“南宫的驸马去世这么多年,她倒是清净,只是我见她的模样,总是内疚。”
林贵妃失笑,圣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至高无尊,思考时以大局为主,当年如果他不让南宫公主嫁,南宫公主怎么可能会嫁?到了如今,大局已定,他却又对南宫公主愧疚起来,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自己妹妹面前,只不过南宫公主现在真的需要这些荣华富贵么?只不过这些话林贵妃不会与圣上说,她只笑着说道:“这都是要看缘分的。”
圣上点了点头,莫名想到了自己与林贵妃的相遇,拍了拍她的手有些自得地说道:“我们的相遇也是缘分。”
林贵妃掀了掀唇,眯着眼笑了。
虽然那些贵女眼高于顶,但林贵妃却不愿意让自己的侄女输给她们,她精心选了不少东西,将林锦初叫进了宫中。
因为百花宴的缘故,邓嬷嬷在府中也有些唠唠叨叨,左右的意思不过是林锦初要好好打扮,一定要一鸣惊人。如今林贵妃特地叫她进宫,她也知是什么缘故,只不过上世无论她打扮得多么华贵,那些贵女也没有高看她一眼,林锦初心中对那些贵女并没有上世一般的期待。只不过看见林贵妃那期待的模样,林锦初倒不好泼冷水,只笑眯眯的看着林贵妃将新打的首饰给她一件一件的看。
林贵妃好华贵,而这些首饰打得清新动人,一看便是与林锦初打的,林锦初心中感动,不忍拂了林贵妃的兴致,偶尔还问一些小问题,林贵妃以为林锦初也喜欢这些,说起来便是口若悬河。若说宫中会打扮的,林贵妃要说第一,并没有敢说第二。
两人正说着,只见程从容如一阵风一般的走了进来,将林贵妃小机上的茶水一口灌进了肚子里,他粗狂的擦了擦唇边的水,有些好奇的说道:“这是在做什么?”说罢,还将手碰了碰那金色的花冠。
“你做什么?”林贵妃有些恼怒的,”啪“的一下打上了程从容的手,”这哪里是你能碰的?“
程从容“嘶”了一声,将手收回去,有些不满道:“我为什么不能碰?”
“粗手粗脚的。”林贵妃哼了一声说道。
“我好不容易来锦秀宫一趟,母亲你居然嫌弃我?”程从容有些不爽利的转了两圈,自他搬回了皇子所,便没有在锦秀宫住过。
虽然此事是王美人一事带来的,但后来林贵妃却并没有央求圣上将五皇子弄回来,她明白得很,长于妇人之手的儿子总有一天会被养坏了。
林锦初在一旁看着程从容的模样,噗嗤地笑了出来。上世她发现表哥突然住进了皇子所,便去与看表哥,表哥与她诉苦皇子所的累与苦,她便与表哥两人在姑姑面前一起哀求,让姑姑又将表哥给弄回了锦秀宫。
如今的她可不会再与表哥一起合谋让姑姑心软了。
程从容听到这噗的一声,便看向了林锦初,“诶,自从我住进了皇子所,母亲便将一颗心全部放在了表妹身上,连我都要往边上靠了咯。”
“你知羞不知羞,还与表妹吃醋不成?”林贵妃敲了敲自己儿子的头,“你今儿怎么来了?”今儿明明是读书的日子,难道是这小子闯祸了不成?
面前母亲那怀疑的眼神,程从容有些恼羞成怒,难道自己在母亲心中就是闯祸的不成?最近先生还在父皇面前夸赞了他呢。“几日后不是百花宴么?南宫公主也邀请了太子,太子要我与他一起。”
程从容看了一眼母亲手边那清灵绝尘的花冠,有些恨恨的说道:“我好歹也是母亲的儿子,不能让母亲丢脸吧。”
呵……感情是来讨衣服穿了不成?陈嬷嬷在一旁,看到从小带大的五皇子在这种小事上还这么依赖母亲,心中十分为林贵妃熨帖。
只不过林贵妃倒并没有立志要将儿子打扮得十分英俊,“这是太子的……好事……,你穿什么有什么关系?”
“我,我……”程从容一时之间无话,还是林锦初帮他解了围。“既然表哥是要在太子身边的,也不好丢了太子的脸不是?”
……程从容觉得表妹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只不过林贵妃的心从来都是偏的,她点了点头道:“初姐儿你说得也是,今儿我要宫人来帮你量身制衣,那容哥儿就顺便做一套吧。”
顺便……程从容觉得憋屈,但也只好忍了。
没过多久,量身的宫人便来了,她在宫中手巧是出了名的,见到五皇子也在,便要身边的小宫女为五皇子量体裁衣。
林锦初与程从容一人站一边,两人在小宫女的指挥下,转了一圈,林锦初突然看到程从容对着自己笑的脸,他调皮的对自己眨了眨,恍如前世他要顽皮时要自己在林贵妃面前掩护。
“表哥。”柔柔的少女声在程从容耳边响起。
“嗯?”程从容心中有些砰砰跳,莫名期待的看着自己的表妹,她要与自己说什么?
“表哥,你不要想那些调皮捣蛋的主意了。”少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但是在程从容的耳中就不那么中听了。不,她怎么可能发现自己是逃课来锦秀宫的呢?程从容恨不得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只对林锦初用唇语说道:“要你管。”
原以为小丫头会生气,却不料林锦初只笑了笑,用唇语说道:“我偏要管。“
☆、第35章
这……程从容早就听母亲隐约暗示过初姐儿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想到要被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管一辈子,英明睿智的五皇子不由得双腿一软,恨不得拔腿便逃。
只不过看到林锦初那张桃花一般的脸蛋,五皇子又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吧,起码咱表妹那张脸好看不是?”
林锦初不知程从容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着自己,像是打量着什么货物,她实在忍不住,轻轻的瞪了程从容一眼。
程从容连忙将眼神收了回来,这小表妹是有毒啊,他还是更喜欢掉入荷塘之前的小表妹,她整天跟在自己身后叫表哥,在自己犯了错的时候,她总是要在母亲面前帮自己遮掩一二的,难道是掉入荷塘让小表妹对自己寒了心不成?程从容左右想不到小表妹为什么会如此,只好摸了摸头自认倒霉。
林贵妃见这一对小儿女的互动,轻轻抿着唇笑了笑,这一对小儿女倒是天生的欢喜冤家。
百花宴到来的那天,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得到帖子们的贵女都在家族的要求下打扮得十分妥帖,并力求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南宫公主看。
林锦初并没有什么压力,也不愿意结识那些高傲的贵女,但也被邓嬷嬷抓着好好打扮了一番。
待林锦初坐着马车进了南宫公主的府邸,南宫公主便早早的将她安排在身边,想为她介绍那些贵女。
南宫公主用心良苦,林锦初心中十分感激,若是上世的她只怕早已经诚惶诚恐了,不过今世她转变了心态,并不受宠若惊,心中想着太子那份波澜不惊的模样,无论如何,她是她的徒弟,总要能学上个两三分的。
众人来拜见南宫公主的时候,见到她身边的小姑娘都有些心惊,原因无他,这个小姑娘长得实在是太招人了,她带着精巧的金制花冠,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衣襟上绣着富丽堂皇的牡丹,袖口与下摆处都生动地绣满了瑰丽的祥云,一颦一笑,声色动人。
有眼尖的,已经发现了这小姑娘头上的金冠与身上的衣裙都出自宫内最好的绣娘之手,可是除了公主之外,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众人心中纳闷,直到南宫公主开了金口,才恍然大悟,能有这手笔的,除了宫内的林贵妃还有谁?这位便是传说中小地方来投奔姑姑的荣华县主吧?
众人对这位荣华县主只闻其名不闻其人,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来投奔自己的姑姑,因为自己的姑姑受了圣上的宠爱便被封了县主,这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只不过是一个圣上博宠妃欢喜的由头而已。
如今见到荣华县主,大家却觉得她与想象中的并不相同,她虽然容色过盛了些,但却举止有礼,仪态端正,气质华贵,并没有小门小户出来的虚浮之气。直到此时,大家才想起了,这位荣华县主还有一个当探花的父亲,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只不过荣华县主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个几个意思?大家可都知道这百花宴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林贵妃也想将自己的侄女儿送到太子身边?这位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年纪还是小了些,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完全够不上啊。
若是太子看上了这位,等她长大了,只怕又是一个林贵妃!大家想到此,看林锦初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忌惮起来。
南宫公主久在宫中,自然知道这些贵妇心中的弯弯绕绕,她笑了笑,拉着林锦初的手说道:“林贵妃托我带着荣华县主长长见识。”
南宫公主淡淡的一句话,将大家的疑虑打得烟消云散,林家并无主事的妇人,所以对外行走时有诸多不便,加上大家刻意的无视,这位荣华县主到京城这么久,居然都没有认真的对外交际过。
只不过林贵妃是真的疼这个侄女儿,要不然也不会央南宫公主做保了,大家就算看不起林贵妃的出身,也要给南宫公主两三分面子。
半真半假的,林锦初居然收到了比上世更多的夸赞,林锦初端正的站在南宫公主身边,并没有受宠若惊或是骄傲自满,而是对这些夫人贵女们都颇为有礼。
待林锦初听到卫夫人到的时候,有些好奇的抬起了头,这可是太子母家的人,只不过上世太子去世后,卫家迅速调整了策略,站到了三皇子身后,想到此种,林锦初不由得为太子感到齿冷。
“卫夫人,珍姐儿。”见到卫夫人与卫珍,南宫公主那面具一般的笑脸终于透出了一丝温和气儿。
林锦初跟着南宫公主走上前,见到卫珍时,心中大吃一惊,见到这名女子,就明白了太子身上终究有着卫家的血统。可是上世新皇登基的时候,卫家曾有女子入宫为妃,并不是这个卫珍,而是旁支的庶女。
南宫公主见林锦初呆呆的看着卫珍,玩笑道:“初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锦初一时呆愣,轻轻的说道:“这位姐姐似乎是我见过的。”
卫珍听了林锦初的话,唇角微微上扬,她身材修长,皮肤雪白得通透,大概是因为读过百书而通透世事,她学着林锦初的音调道:“这位妹妹似乎也是我见过的。”
卫珍声调有些哑,却十分的动听。
莫名的,林锦初的脸居然红了,她一双晶莹的眸子有些直愣愣的盯着卫珍看,直到南宫公主咳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自己居然看一个女子看傻了?林锦初害羞不过,将小脸放到了南宫公主的肩头,有些歉意的笑了起来。
卫珍见林锦初娇憨无邪,便直到她对自己并无恶意,便将她肩头的树叶捻起,放在了手心中。
下面的夫人贵女们正在与南宫公主说着话,看着风景,却不知道她们自己也作为风景,被别人看在眼中。
相对于太子拿着扇子坐在一旁的淡薄来说,五皇子显得格外好奇,他伸着脖子对百花宴那边看了许久,回头对太子说道:“这些贵女美虽美,但一颦一笑全像是从模子里刻出来的,实在没有意思。”说罢,他又想起这些贵女是要做太子妃,便连忙闭上了嘴。
可是没一会儿,五皇子又忍不住说道:“初姐儿如今站在南宫公主身边,倒是人模狗样的。”
这个形容词显然十分的不精准,太子出口想要驳斥,却也站了起来去看林锦初。
林锦初今日头上带着的是一个精致的金色花冠,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能让她闪闪发光,比起在自己面前的娇憨迷糊,她在那些贵女们面前倒是不卑不亢的,自己对她的礼仪培训似乎结果还不错。
怀着我家有徒初长成的心态,太子心情颇佳,靠在栏柱上,半垂着眼,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五皇子继续好奇的往下看,却看见林锦初对着卫珍有些发呆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跳脚:“她对卫珍到底是怎么了?呆呆看着人家还不行,居然还脸红?”
太子听说卫珍,往下看了看,正好看到林锦初有些害羞的靠在了南宫公主肩头,若卫珍身为男子的话,只怕大家都明白这个小姑娘是春心大动了。
五皇子看着自己的内定未婚妻对卫珍大发花痴,不由得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悲情感,若不是当年皇后疼宠这个侄女,怎么会允许她穿男装与他们一起上课?
当年他还以为他是卫府的小公子,太子的表弟,对她处处照顾,多多包涵,却不料她第一次考试就得了第一,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太子每每训斥他的时候都拿卫珍做比,连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小姑娘也对卫珍一见钟情。
五皇子每每见到卫珍,总是拂袖而去,他是真心不想回忆起自己屡屡败给一个姑娘的悲惨过去,只不过如今五皇子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又败给了卫珍,她穿女装都能让初姐儿脸红,而自己却总是被初姐儿说傻,这是什么道理?
五皇子在亭上跳脚,而林锦初却并无所觉,她的视线一直留在卫珍身上,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直到南宫公主要与她介绍任家的小姐时候,她才收回了眼神。
任家小姐在京城中一直声名远扬,是个难得的美人,她长得颇有江南女子的韵味,一双眼睛烟雨蒙蒙,穿着蓝色裙衫仿若从某个小镇上清新而来。
林锦初见到任家小姐的第一眼便愣了,这位才是她真正前世见过的,太子上世的未婚妻,任婷。
上世她自视美貌,总觉得自己是宫中最美的,却不料狭路相逢遇见了任婷,她还记得自己上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已经被赐婚给了太子,她穿着一身青袍,身材窈窕,如雨后的丁香,优雅秀丽。
那日天色微暗,下着微微细雨,任婷看见林锦初并没有与其他女子一般惊讶于她的美貌,仿佛在她眼中,众生都是平等的,她透过林锦初,看向了她的身后,林锦初回头看,之间撑着伞的太子正对着任婷微微的笑。
突然之间,林锦初觉得自己的骄傲自满通通被那细雨浇灭,再美又如何?再美也抵不过太子手中的那把竹节伞。
“这位姐姐好美。”林锦初收回了思绪,笑着说道。
“咦?那位任家小姐好美。”在阁楼上,五皇子也惊讶道。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