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云安在哭了一会儿止了哽咽,“母亲,我知道钱家有意结亲,咱们同意了吧。”
“不行!”孙氏心尖尖颤了一下,“那钱家家势稍微差了点也就算了,可是那钱家长子右手是废掉的。母亲怎么能把你嫁给一个残缺的人?”
云安在抿唇轻笑了一下,“那也挺好的,我可听说了孙家七姐姐嫁的那个人喝了酒就会打她。钱家长子手腕受过伤应该……打不了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越说越过分!”孙氏心里慌,一想到女儿将来会被夫家苛待的情景,她心里就慌得不得了。
云安在垂首静了一会儿,从孙氏怀里起身,在床上跪下。
“母亲,我了解太子那个人。他表面上瞧着很随和,可骨子里是个心气儿傲的。他认准了什么就一定要到手,如今已是处处拔尖,将来只会更加不择手段。他一定还会再来找我的……女儿不想再跟他有牵扯了,只有我嫁了,他才会罢手。”
“在在……”孙氏牢牢抓着她的手,“在在,你要知道皇家就是这样。不是母亲要替太子说话,事到如今他在那个位置上就不能不娶则君公主。在在……不可能的,太子终是要称帝,无论是联盟友国还是权衡朝臣,立妃都是必须的。他心里只你一个就是最大的宠爱了。”
眼泪就一颗颗从云安在眼眶滚落下来,她从小声点哽咽到嚎啕大哭。
“他做不到为什么要承诺我?还是……他根本就没承诺我什么,是我自己想多了……”
孙氏叹了口气,她心里也埋怨。她虽然理解太子的那份身不由己,可也不能容忍他的不作为,任由那些流言来伤害她的在在。
“在在,你先起来。”孙氏去拉云安在,云安在却只是摇头。
“母亲,求求你了。我不想……不想再给他机会,也不想再给自己希望。你就同意我嫁到钱家吧……”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这是在赌气!”
云安在用手背胡乱擦了泪,“那怎么办呢?明天就是秦家二姑娘的生辰,每一年我和姐妹们都会去的。可是这次姐姐因为我把宴席给推了。以后姐姐都要因为我推掉那些应酬吗?”
孙氏说不出话来。
“母亲,您就同意吧。钱家地微,钱家大郎手上又有疾。钱家是不会亏待我的,凭着嫁妆,女儿也可以衣食无忧。这不已经是顶好的吗?”她忽又想到那支签文,“女儿不想太子再来找我,不想……国人皆贱之。”
“不许胡说!”孙氏颤抖地将云安在揽在怀里,心里疼得快没了直觉。
云安在瞧着孙氏的脸色,便知道母亲又依了她。她蜷缩在孙氏的怀里,轻轻笑了一下,“母亲,你可得多给我点嫁妆。”
孙氏没有吱声,屋子里静悄悄的。
过了许久,云安在忽又说:“嫁妆还是别多给了,和姐姐的一样就好。”
孙氏长叹一声,只是把怀里的女儿搂得更紧了。
孙氏掌管整个卫国公府,向来说一不二,可唯独对着云安在没有办法,这些年什么都依着她。第二日她就后悔了不该在这件事情上妥协,她只好让家里其他人去劝云安在。
虽然云安在平日里瞧着随和,可是她一旦下了决定就谁都拉不回来。
云阔还没有说话,云安在就主动站在案边为他研墨,“父亲,等在在受了委屈往娘家跑,您可不许不护我!”
“护!护……”
云奉启劝:“别勉强自己,大不了哥哥养你一辈子!”
云安在就说:“哥哥胡说,你比我年长,指不定比我先走呢,那等我老了怎么办?你不愿意和嫂子生孩子,我还想生一群呢!”
“在在,姐姐还没嫁呢,你要嫁在我前面吗?”云安酒劝。
云安在便笑着说:“那姐姐和唐家商量商量把婚期提前,和我一起出嫁好不好?”
云安薇劝:“母亲让我来劝你,她说劝阻了你,多给我加一箱嫁妆!”
云安在就笑:“你现在回去好好绣你的花,等你出嫁了,我送你两箱嫁妆。”
云安尔跑来趴在云安在膝上撒娇,“二姐姐,你别走。尔尔舍不得你!我以后不缠着大哥哥了,都来找你玩!”
云安在就把她抱在腿上,“二姐姐就算嫁了人也跟尔尔玩……”
“嫂子是过来人,这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你不能赌气。”穆枢凌也劝,“不要赌气去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云安在就抬眼看她,“那嫂子喜欢哥哥吗?”
穆枢凌脸上白了两分,再劝不出别的话。
穆枢凌在书房等云奉启回来,她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夭夭站在她的身上,时不时往外张望。
“你回来了。”穆枢凌起身,迎向掀帘子跨进屋的云奉启。
“嗯。”云奉启应了一声,将外袍递给穆枢凌,大步往前走。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刚要喝,穆枢凌拦住他,“茶凉了,换一杯。夭夭,重新去煮一壶茶水。”
“奴婢这就去。”夭夭应了一声,匆匆出去。她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才提着裙角走出去。
“你在等我?有事情?”云奉启有些诧异。
最近因为云安在的事情,他没少犯愁,的确是没怎么关心过穆枢凌,难不成她有了什么难处?
穆枢凌坐在云奉启旁边,柔声说:“你觉得夭夭怎么样?”
“挺规矩的。”云奉启随口说。
“我也这么觉得,”穆枢凌有些紧张,“夭夭这丫头自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平时做事也稳妥,模样也算是出挑的。前几天,她过了十九岁的生日。”
“啊,”云奉启随口应了一声,“你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到了指出去婚配的年纪。你做主就成,不用问我。”
穆枢凌没吭声。
云奉启皱了下眉,看了一眼穆枢凌。
穆枢凌讪讪笑了一下,说:“我是觉得她贴心得很,不舍得将她指给别人。”
“那就多留两年。”他隐隐觉得哪里古怪,却一时没想明白。
穆枢凌不明白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了,怎么云奉启还没听明白。她咬咬牙,照实说:“我是想抬了她做姨娘。”
云奉启猛地抬头看她。
穆枢凌尴尬地别开眼,小声说:“母亲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她也想抱孙子……”
云奉启只是看她。
“我本来想去求母亲给你纳了良妾,可是最近因为在在的事情,母亲那边应该是无暇顾虑这事儿了。我才想到了夭夭,夭夭的确是各方面都好。当然了,我还是要问你的意见……”穆枢凌勉强抬起头望着云奉启。
云奉启整个黑了脸。
穆枢凌忙说:“你要是不喜欢她也无妨,我再给你相看……”
“喜欢!我喜欢得很!”云奉启猛地一拍桌子。
穆枢凌身子一颤。
夭夭端着新茶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来。她将茶放在云奉启身前,低低地说:“少爷喝点茶暖暖身子……”
云奉启一直盯着穆枢凌,他忽然笑了一声,说:“有夭夭在这伺候就够了,夫人回去吧。”
“好……”穆枢凌攥紧手里的帕子,低着头,匆匆出去。
云奉启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出了门都没回头看一眼。
夭夭盯着云奉启的脸色,柔声说:“少爷饿不饿,要不要叫厨房熬一碗燕窝粥?”
“滚出去!”云奉启掀了桌子上的热茶。
夭夭一惊,吓得不敢乱动。
云奉启看她一眼,气得甩了袖子大步出去。
云奉启直接去了松回院,“义兄,你这里有没有酒?”
萧且将趴在他脚背上的窝窝抓起来,从窗户丢出去。走到柜子里翻出一坛酒丢给他,“我自己兑的,比你平时喝的烈一些,别……”
萧且话还没说完,云奉启直接拔.了塞子,仰头往嘴里灌。
“义兄,你说女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萧且抱着胳膊,倚在柜子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云奉启。
云奉启也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他又猛喝了两口,苦笑说:“我倒是忘了义兄孑然一身,好不自在。”
他又喝了两口,摇摇晃晃地走到萧且面前,说:“义兄,早晚你也得娶媳妇儿,到时候你就懂了我现在的滋味。”
“不娶。”萧且从柜子里翻出另外另外一坛酒,喝了两口。
“怎么可能不娶?是人总要成家!总要找那么一个人一起走到老!”云奉启晃了晃头,“义兄你这酒的确是烈。”
“可是为什么?”萧且皱了皱眉。
“哪有什么为什么,别说是人了,就连动物也得一雄一雌配一对!”云奉启伸手去拿萧且手里的酒坛子,“义兄,你手里的这一坛子酒更香。”
萧且没把酒坛子给他,说:“这坛你喝不了。”
“切!笑话,我云奉启的酒量在整个丰东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云奉启有些站不稳了,他还是去夺萧且手里的那坛酒。
萧且就没坚持,把手里的酒坛子给了他。
云奉启仰头又喝了两口,嘿嘿傻笑两声,“义兄,我跟你说啊,我的酒量……”
云奉启的眼睛忽然闭上,整个人向后栽去。
萧且伸手一抓,抓住他的手腕,才免得他栽下去。
萧且略无奈地看他一眼,直接把人扔到床上,自己大步出了屋。
窝窝站在墙头,朝着外面“喵喵”地叫。声线婉转,低沉悦耳。和平时呲牙咧嘴吓唬人的时候大不相同。
不多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另一只小猫的叫声。
窝窝“喵”一声,一下子从墙头跳下去,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
的确,连动物都要有个伴。
萧且站在那儿,望着空空的墙头沉思了好一会儿。
许久,萧且才朝院子外面走去。
云奉启占了他的床不说,还把他那弄的满是酒味儿。他不讨厌酒味儿,但是讨厌别人弄出来的酒味儿。
看来,今晚又要找一棵树躲个清静。
皓月当空,繁星罗列。
萧且斜躺在一棵树上,刚入睡,耳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姐姐,对不起,我没当好云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