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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宇幽深,梵音回荡,随着飘渺云烟缓慢地散落于每一个角落,恍如置身仙境。
    夜怀央自从生下楚襄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已经许久不曾外出了,今日来到这里虔诚礼佛,又受高僧开导,只觉一身沉滞已去了大半,内心的焦虑也平息了不少,获益良多。
    空旷而僻静的玄武大殿内,三尊金佛矗立在桦木搭成的高台上,肃穆中带着慈蔼,无形中抚慰着浮躁的人心。香案下方摆着两个橙黄色的蒲团,楚惊澜就跪在夜怀央旁边,看她拈香叩头,诚心祈祷,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他素来百无禁忌,当即就偏过头问道:“跟菩萨求了些什么?”
    夜怀央抿唇一笑,贴在他耳边细声道:“求大哥平安归来,襄儿茁壮成长。”
    意料之中的答案。
    “想不想知道我求了什么?”楚惊澜凝视着她,目光灼热,犹如明亮火焰。
    “国泰民安,天下大治?”
    “这个你夫君做得到,不必求神拜佛。”楚惊澜傲然一笑,黑眸深处闪过几许柔情,“我只希望你以后不再受病痛所扰,健健康康地度过每一天。”
    夜怀央心头涌起阵阵暖意,随后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会的。”
    为了他和襄儿,她无论如何都会把身体养好的。
    后来两人从玄武大殿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顺便就在护国寺内用了斋饭,诸如翠玉苦瓜、姜汁酪梨及沙茶剑笋,味道都非常不错,就连对食物向来都不上心的楚惊澜也吃了许多,似乎颇为满意。
    夜怀央却有些心不在焉,一碗翡翠珍珠汤才喝了两口就不动了,无意识地捏着瓷勺搅来搅去,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了,见状,楚惊澜放下了银箸,转而揽住她的腰温声问道:“怎么,没胃口?”
    “不是……”夜怀央摇了摇头,眸底浮现一丝担忧,“襄儿最近在长牙,难受得什么都不想吃,今天我又不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楚惊澜不甚在意地说:“宫里那么多人守着他一个,要是这都哄不好我看他们也不必在太极殿待着了,难得出来散散心,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夜怀央瞪了他一眼,满含嗔怪,“他才多大,你自己数数这个月揍了他多少回了?屁股上都该留下印子了!”
    “胡扯,我都没用力。”
    夜怀央被他义正言辞的模样气得笑了:“要真用力你干脆来揍我得了,看看我们娘俩谁扛得住你的铁砂掌!”
    楚惊澜最见不得她护着楚襄,当下便冷哼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哪次揍错了?洗个澡在池子里到处扑腾,溅你一身水,害你病了好几天,这不该揍?往你绘制的那张贸易图上使劲吐口水,不该揍?爬进房间妨碍我们亲热,不该揍?”
    听到最后一条夜怀央噌地红了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般,却捶着他的胸膛嗔道:“是你临时起兴,门没锁帐子也没拉,怎么好意思怪他!”
    “不怪他怪谁?人小鬼大,到处捣乱,就没个歇气的时候,你没发现后院那只蠢熊见了他都躲着走?你再这么惯下去,早晚太极殿都得被他掀了!”
    夜怀央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襄儿是有点调皮捣蛋,可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楚惊澜凉凉地睨着她,揶揄道:“你也知道他调皮捣蛋,这性子全随了你,看来以前夜家上下没少被你折腾。”
    “浑身上下都像你了,还不许像我一点?好歹也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这么嫌弃,干脆再找人生一个好了!”
    不知不觉某人就开始跟儿子一样耍无赖了,神态都一模一样,颇让楚惊澜哭笑不得,然而儿子可以揍娘子却不行,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你生的我怎么会嫌弃?”
    夜怀央哼了一声,摆明不信。
    “神佛在前,我怎会骗你?”楚惊澜搂着她起身,边走边岔开话题,“听说后山风景不错,正好吃完饭去散散步,过会儿就回宫,这总行了吧?”
    “好吧。”
    整日待在宫里她都闷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是空气清新景色奇佳之处,活动一下也不错,要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他忙于政事,她带着孩子,每一次单独相处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两人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前行,就像普通夫妻一样,偶尔贴面低语,偶尔发出爽朗的笑声。因为今天要出门不方便,所以夜怀央没戴矫正的器具,楚惊澜的手就一直托在她腰后,遇到过路的小沙弥和香客都未曾松开过,护妻之心溢于言表。
    来到后山,薄雾尚未散尽,苍松翠柏密密如织,形状别致的凉亭坐落其中,还有一条铁索桥连接到对面的山上,摇摇晃晃,一眼投下几近眩晕。
    夜怀央好奇心重,正要拉着楚惊澜往那边去,冷不丁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举目望去,原来凉亭后面有个姑娘,来的时候被圆柱挡住了视线,所以两人都没看到。身为护卫的唐擎风向来很警觉,当即就要过去赶人,却被夜怀央拦下了。
    “莫要惊扰他人,我们走吧。”
    说完,她牵起楚惊澜转身往回走,岂料哭声突然停止,那姑娘从圆柱后头探出头来,见到他们顿时眼前一亮,挽起裙摆踏着小碎步就奔过来了。
    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一张嘴,声音更是酥到了骨子里。
    “公子,夫人,我不小心迷路了,如果你们要去前院可否捎我一程?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在那边,到时一定会好好感谢二位的!”
    夜怀央眉尖微微一耸,快得让人无从察觉,却也没拒绝她,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你就跟着罢。”
    这话说不上多客气,但那姑娘却出奇的高兴,连声谢过就跟在了后头,谁知没走两步路忽然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霎时扑向楚惊澜!他察觉风声异动,迅速搂着夜怀央往旁边一闪,那姑娘蹭着他飘起的衣角就摔到地上去了,神色有一瞬间的惊讶,被夜怀央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不是巧合。
    她扶着腰,面上闪过一丝不耐,还没开口让唐擎风把人收拾掉,楚惊澜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松开手,主动上前扶起了那个姑娘。
    “抱歉,习惯性地避开了,你没事吧?”
    她泫然欲泣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刚迈开一步就倒抽了口凉气,像是崴到脚了,见状,楚惊澜又再度出声了。
    “看来你是走不了路了,不如告诉我你父兄在哪儿,我让人去通知他们来接你。”
    生硬,简直演得太生硬了!
    夜怀央都想推开楚惊澜自己来演了,只可惜角色限制,她无法发挥,于是只好皱着眉头把这场戏看完,庆幸的是那姑娘已经被楚惊澜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迷得神魂颠倒,脑袋彻底变成了绣花枕头。
    “多谢公子,我的父兄就在西苑的第三间佛堂里,鄙姓欧阳。”
    王都的复姓世家可不多,欧阳这两个字夜怀央还是有点印象的,再看看楚惊澜,脸上寒意渗人,显然也是有数的。
    这种档次的小世家也敢把手伸到他的后宫里来?简直是贼胆包天!
    楚惊澜骤然甩开她的手,同时冷声吩咐道:“把人扔去西苑。”
    唐擎风知道他是让自己去确认一下,于是拎起那只错愕的小鸡就走了。
    等人都走远了夜怀央才笑出声来,看向楚惊澜的眼神饱含戏谑,“原来在他们眼里,陛下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人……”
    楚惊澜把她拉到怀中亲了一口,又扯出她的丝帕擦了擦手,似乎要把那滑腻黏人的恶心触感擦干净,过了许久才从鼻子里逸出一声轻哼。
    “朕这辈子没别的,就是眼光好,等回了宫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王叔演技是真不行╮(╯▽╰)╭
    ☆、第124章 秀女
    过完年楚襄就快满一周岁了,随着气温回暖,穿得也就没那么臃肿了,他渐渐不再满足于爬行,某次吃饭时居然撑着小桌板颤颤悠悠地站起来了。这边的夜怀央刚给他拌好糊糊,抬头一看差点没吓死,连忙伸出双手抓住他,他却一个劲地嘻笑。
    后来夜怀央就让人在房里辟出一小块区域专供他练习走路,边上用加厚的绸布围起来,下面铺着一整块波斯羊绒地毯,就连支撑在四角的圆木桩都用棉花裹起来了,无论他怎么跌爬滚打都不会伤到。
    就这瞿芳和月牙还不放心,每次都要在旁边守着,三人几乎围成了一个铁三角,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夜怀央虽然觉得这样有点过头了,可宫中就这么一个宝贝,又是见谁都笑的开心果,要让她们不宠着惯着实在有点困难。
    这天中午吃完饭之后,夜怀央照旧带着他在这里学步。
    “襄儿,来娘这边。”
    夜怀央坐在两米外的地方朝楚襄招手,楚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肥腿才迈出一步就支撑不住了,软乎乎的身子骤然向前方扑去,恰好扑进夜怀央的怀抱,他似乎觉得这样还挺刺激,发出一连串开心的笑声。
    “小殿下这么爱笑,性子又活泼,跟娘娘真是相像呢。”
    听到月牙这么说,夜怀央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自豪和骄傲来,“像我才好,要是像陛下那样,今后怕是难找娘子。”
    月牙噗嗤一笑,道:“什么话都让您说了,也不知前几天从护国寺回来,是谁抱怨外头狂蜂浪蝶太多,尽往陛下身上扑的?”
    “那不一样,她们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若陛下不是陛下,这个人数只怕要大打折扣。”
    月牙撇嘴道:“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内务府已经把开春初选的秀女名册呈上去了,人只会多不会少,您整日陪着小殿下玩,也不想想该如何应对,奴婢都替您着急。”
    夜怀央失笑:“有什么可着急的,陛下不是都驳回了么?”
    “是驳回了,可内务府调整了一下人员和数量又送去御书房了,这次陛下没拒绝,还说马上就要举行科考了,时间不充裕,让他们尽快。您是没瞧见,内务府的刘大人听见这话嘴都咧得没边了,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去,让那些秀女赶紧来报道。”
    夜怀央抿着唇沉吟片刻,道:“看来他没少收那些世家贵族的银子。”
    “您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月牙见她没领会到重点,急得都快跳起来了,“那花名册是按标准人数罗列的,除了四妃九嫔还有各品级的御女不等,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人,就是只选个零头都够您烦的了,你还如此不在意。”
    “有什么可在意的。”夜怀央淡淡一笑,瞥见瞿芳端着药过来了,顺手把楚襄递给她,“药味太重,把襄儿抱去偏殿吧。”
    月牙正要把楚襄接过来,谁知他抓着夜怀央不肯撒手,还亲昵地在她胸前蹭来蹭去,那可爱的小模样顿时逗笑了众人。
    “虽说小殿下见着陛下就高兴得不得了,但到底还是与娘娘亲一些。”瞿芳把药放在茶几上,转过身来和蔼地看着楚襄。
    夜怀央轻轻地点了下他的鼻尖,道:“娘要喝药了,闻起来可苦了,你不怕啊?”
    楚襄非但没被她吓退,还笑嘻嘻地攀上了她的颈子,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酿酿,怕怕。”
    “娘才不怕,娘又不是你这个小不点。”
    夜怀央啼笑皆非,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儿子看扁的这一天,但一想起他或许是觉得她害怕才不愿意走的,心里又感动到无以复加。
    谁说只有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她的襄儿可强多了!
    思及此,她捞起怀中的小人走到茶几旁坐下,然后端着药碗从他面前晃了一圈,笑得狡猾:“你闻闻,是不是很苦?真不怕?”
    楚襄被熏得皱起了小脸,猛地往她胸口一扑,把头埋进了她的衣襟。
    某个无良娘亲顿时哈哈大笑。
    “娘娘,您可真是……”瞿芳无奈地看着这母子俩,发现无从说起,只得委婉地劝道,“药汁还有点烫,您小心点,别烫着自己和小殿下。”
    夜怀央点头,干干脆脆把药一口喝完了,然后就着月牙的手漱了漱嘴,又含了颗糖,等药味过去了才把楚襄从怀里扯出来,故意逗他:“说清楚,到底是谁怕?嗯?”
    楚襄瘪着小嘴,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月牙在边上看得都快心疼死了,忍不住嚷道:“娘娘,哪有您这样的!”
    夜怀央捂着嘴吃吃地笑,等笑意平歇之后俯下身亲了亲楚襄,道:“好了,该去睡午觉了,今天娘带你在大床上睡好不好?”
    因为晚上楚襄要起来喝奶,楚惊澜怕他吵到夜怀央休息,所以一直都是让奶娘带着他睡在偏殿的,难得今天可以跟夜怀央一起睡,他立刻兴奋地叫出声来。
    “嗷!”
    “是好,学什么狼叫。”夜怀央一边取笑他一边抱着他回到了床上,扯来锦被盖住彼此,然后柔声哄道,“乖乖闭上眼睛,我们要睡觉喽。”
    楚襄甚是听话,眼皮往下一耷,躺着不动了。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申时,外头守着的月牙进来看了好几回又出去了,没有擅自叫醒他们。
    素来手脚冰凉的夜怀央抱着怀里的小火炉竟睡得格外香甜,而楚襄也很喜欢跟她黏在一起,即便翻了几个身仍然无知无觉,不时发出细小的鼾声。
    一室幽静,安然如梦。
    楚惊澜回到殿内的时候母子俩睡得正熟,他挥退了门口的宫人,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掀开帐子就看见楚襄撅着屁股趴在夜怀央胸前打鼾,流的口水把她的衣服都浸湿了,肥手还搭在那团挺翘上,登时让楚惊澜黑了脸。
    臭小子,是不是几天没揍皮又痒了?
    他二话不说就把楚襄提到了一边,楚襄兀自睡着,压根没有要醒的意思,夜怀央却瞬间惊醒,发现是楚惊澜动的手,心口微微一松,转身替楚襄盖好了被子才小声嗔道:“你轻一点儿,把他弄醒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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