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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这里面在发生剧烈的震荡,就是整个雪山都在发生变化,最先的,却是山巅宫宇前挡住绝大部分人的风墙突然消失了,再就是日食出现,天地一片昏暗,以及雪山方圆之内的人都听了到凰鸟的歌声,凄婉而又空灵。
    就是最虔诚的信徒,他的信仰,也在歌声里出现了动摇,甚至开始疑惑自己在做什么,在拜什么,在信仰什么?他开始回想起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原本理所当然的场景,此时回想都刺目起来,他居然将自己的孩子献了出去,不管他的哭诉和哀求。
    他还活着,可他还是人吗!
    日食遮住天日的时间并不长,在天地恢复明光的时候,他们看清楚眼前场景的时候,却又被惊住了。
    终天雪顶的圣山,突然开裂,那中间是有红色的熔浆在溢出,并且越来越多。
    “天降神罚,圣山毁了,圣山毁了!”
    突然有人高喊道,似哭似笑,却将听到他的话的人,都从震惊里拉回了神。
    “圣山……毁了,毁了!”
    “没有圣人,根本就没有圣人!”
    明空用八百多年铸就他圣人的地位,俞乔却巧用日食,用虞晏八百年前留下的机关,将他铸就的圣人宝座摧毁了,他选择在这里铸就他的圣地,是一个从最开始就埋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这些话如瘟疫一般传遍所有信徒的耳中,一瞬间哀鸿遍野,那种信任被摧毁之后的悲哀和愤怒。
    什么永生?只有欺骗和利用!
    整个雪山都裂开了,明空那冰玉铸就的宫宇建筑就也不复存了,甚至也包括他培植的部分人手,当然也有死不了,挣扎从废墟里逃出去的。
    但他们能逃出雪山,也逃不出这片地域,这一带早就是天罗地网,能进不能出了!
    雪山外的人看着都那般震撼,更不用说在雪山内亲自经历的人了,有一瞬间,他们都觉得自己会被波及,甚至在动静停下许久,耳边嗡鸣不断,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齐凰儿的目光更多落在司马流豫身上,可在巨变发生的时候,她却是有过一瞬间强烈之极的冲动,那种将谢昀俞乔推出去的冲动,可在她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一道视线锁定住了她,让她寒毛直竖,再不敢有任何妄动,而她根本就不知道锁定她的人是谁?
    赫连星华?明空?又或者是俞乔谢昀带来的其他人?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那个时候,她若是动了,她一定会死。
    多好多难得的机会啊,就这么给错过了,齐凰儿惋惜着,她对于俞乔的恨,从上辈子一直持续到现在,没有半点的消退,即便她们两辈子从始至终都未有过多少真正意义的冲突和交集。
    阴阳墓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墓,在冰雪铺顶,它是阴极墓,火山开裂,它是阳极墓,阴阳交会,生生不灭,寓意高祖帝后,只要乾坤不改,他们就契定万世。
    而阴墓里原本的巨壁全部扑倒,成为整个阴墓除玉棺外唯一犹存之物,俞乔他们所处的瞬间也由极冷变成了极热,整体格调从蓝白一改,变成了红黄交错,由此可见些许那高祖皇帝虞晏的性情了,霸烈之极。
    “虞晏的棺椿在哪儿?”
    明空问道,他已经相信这里就是俞乔和张梓熙所说的阳墓了,是高祖皇帝虞晏真正的皇陵所在,可现在他们目光所及是一片石壁铺成的巨大广场,再除了他身侧的玉棺之外,空无一物,并未见到虞晏的棺椿。
    “在火山熔岩里,你若敢,你就去取。”
    张梓熙替俞乔回答了明空这个问题,她看着被明空抱在怀里的红衣女子,眸中的愤怒始终淡不下来。
    可明空还是看向俞乔,他知道俞乔将他们带到了这里,就一定有办法帮他将虞晏的棺椿找到,将被他带走的仙玉取出。
    “方法很简单,你将张芸的遗体放回玉棺,高祖皇帝的龙棺一定会出来。”俞乔淡淡道,他们和明空站着的地方,隔着一个狭小的缝隙,那里可见石壁之下涌动的红色熔浆。
    俞乔话出,所有人都继续选择了沉默,因为就是他们,也无法确定俞乔说的是真是假,可明空却信了。
    他给红衣女子理了理头发,然后转身将她放到玉棺里,再接着那玉棺缓缓合上。
    石头蛋动了动,似乎又想叫什么,却被俞乔拍了一下,然后它不敢动了。
    俞乔在明空的目光中,抱着石头牵着谢昀缓缓走上前去,而后再玉棺前停住了脚步。
    再然后她又牵着谢昀,绕着玉棺走了三圈,她才再开口。
    “我就让你看个清楚,否则你怕是难以相信。”
    而后她轻轻鞠了一躬,低语道,“打扰了!”
    她放开石头蛋,石头蛋自己飘到谢昀的怀里,谢昀抱住,就也让俞乔腾出了双手。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指尖往玉棺尖锐的地方一划而过,鲜红的血珠,就滚落在了白玉棺上,刺目之极。
    但俞乔依旧闭眼,沾着她的血水,在玉棺表面画了起来,却是就是那石壁上的花纹,俞乔画着神情冷静依旧,却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要寻找的陵寝一直就在你的眼皮子低下,你要发现的秘密也早在你身边。”
    俞乔画得极快,一气呵成,她的手移开,玉棺两侧突然向里凹陷了两个两指宽的孔槽,她抬眸看向明空,“还有你更想不到的事情。”
    话落,她伸手拽下了她脖子的紫玉龙纹佩,谢昀也跟着俞乔拽下了他从佩上就未离身的血玉麒麟佩,这对玉佩早就回到它们真正该拥有的人身边,可俞乔要告诉明空的可不是玉佩的事情。
    她走到前侧,谢昀走向后侧,而后两个人一同将玉佩按了下去。
    原本白玉无瑕的玉棺,转瞬间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恍若神迹。
    明空从玉棺边缘一步迈开,再然后就见谢昀和俞乔就被玉棺带着急速旋转了起来,石头蛋从谢昀怀里飞出,绕着悬空而起的玉棺飞舞低鸣,它身渐渐印出一些剪影,隐约能看到一个展翅飞翔的雏鸟模样。
    这一次俞乔没有再阻止它,任由它进行它要进行的仪式。
    她已经不需要再回答明空高祖皇帝虞晏的棺椿在哪儿了?她和谢昀此时就站在他的棺椿的顶盖上。
    随着玉棺上升,他们脚下也缓缓升了起来,却就是明空要找的属于虞晏的棺椿,那个棺椿足足了一人半高,龙刻和花纹交汇,厚重而大气!
    谢昀伸出手,石头蛋嗖地就飞回了谢昀怀里,却是比之前要轻灵许多。
    谢昀抱着石头蛋走向俞乔,而后带着她从棺椿顶上跳了下来。
    俞乔转身看向了明空,更准确地说,她看向了明空的眼睛,明空和她对视,却第一次有一种被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的荒诞感,他清澈的眸中闪过晦涩,目光一移落到了完整呈现的棺椿上,而后笑出了声。
    “哈哈哈,虞晏啊虞晏,你也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你就这么看着我抱着芸儿睡了数百年!”
    他对张芸有难以言述的倾慕和执着,便是她死了,都要抢回来,同时,他对虞晏也有深刻之极的恨,可他忌惮他,畏惧他,在他死之前一直都不敢妄动。
    他觉得虞晏是拥有了张芸活着的几十年,可他能拥有她在虞晏死后的所有岁月,只一个遗体不够,他还要她活过来,要她完全背叛虞晏。
    爱恨交织,嫉妒横生,这才是明空,即便这是他真人,可这些神性依旧是一戳即破的假象。
    张梓熙和齐恪成脸上都浮现了愤怒,而后死死忍耐,可在这时候俞乔也笑了。
    没有那张狂的笑声,甚至微笑的弧度也不大,可却能感觉到她对明空的鄙夷,还有点点不带掩饰的悲悯。
    “当真是可悲可笑!”
    俞乔话落,脸上的笑意收起,又只剩了冷淡,她对上明空的视线,明空心中那种被看个透彻的感觉,又再次浮现,还不等他说些什么。
    俞乔就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众人,“你们可知他的红眸和银发是怎么来的?”明空在被驱逐之前是俞艾,就也说明他原本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凡人,黑眸黑发,并无这样的异常。
    俞乔又接着问,“你们可知他这八百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众人里除了张梓熙神色凝滞,其他人或摇头,或拉长耳朵继续听俞乔说,他们清楚俞乔这么问了,就表示她是知道的。
    俞乔从到这里开始,她的表现实在太让众人惊奇了,她居然知道了很多跟随明空多年的星华明月都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多活了一辈子的司马流豫,谢昀,齐凰儿比她都远远不及,相比她,他们好似都白活了似的。
    她心思之细腻,手段之通天,众人难以想象,但她是俞乔就够了,是她就绝对能做到这些,跟随俞乔稍微久些,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完全理所当然。
    俞乔抬手摸了摸谢昀怀里的石头蛋,眸光再一转又变得凌厉起来,“你盗取了凰血,生生将凰鸟逼得涅槃,你那双充满神性的红眸,是为上古异兽凰鸟所有!”
    俞乔目光从明空眼睛滑到他的头发,脸上的凌厉更甚两分,“你的银发是狩猎同族血脉,抽取神性,而后才强行有的返祖银发!”
    “你是活了八百多年,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造化,而你是盗取了凰鸟的寿元,狩猎了我先知遗族千百的性命!”
    先知遗族俞氏在八百年前何其强大,可如今凋零只剩老俞公一脉残存,至于迁往北魏的那一脉俞氏,只是普通凡俗一脉,曾经属于先知遗族附属家族,如此他们反倒是保存了下来。
    “这八百年你不断用了空身份制造血腥杀戮,是因为……你需要如此来逼出越来越难得的凰血,但这百年来,凰鸟已经涅槃,几乎寂灭,俞氏一族你也找不到狩猎的人了……”
    明空是已经活不下去了,他不甘心,他来到了后齐,成为了国师,又再设计了齐恪成,张梓熙等人,因为他看中了他们血脉里的神性,那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精血!
    “你一切所为只为自己活着,张芸不过是你欺骗自己欺骗世人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可你却连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都不敢!”
    “懦夫!”俞乔轻喝一句,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谢昀一眨不眨地盯着俞乔看,觉得他家俞乔好看得让他心动,至于其他人则是被她话里的真相彻底震惊到了。
    明空没有反驳,因为他根本无从反驳!
    “我要长生,也会带着芸儿一起长生。”
    他这话就是承认了他所犯下的所有罪孽,而唯独不认的还是他对张芸的喜欢,那不是借口,是长达八百年的执念,怎是俞乔一言就能轻易否定的。
    司马明和赫连星华抿了抿唇,依旧没有什么表示,明空是恶是善,对他们来说,并无区别,司马明跟着明空,原本想要的是复活张梓熙,可张梓熙其实没死,他对明空就也没什么所求了。
    赫连星华一开始愿意跟着明空,理由更是简单到让人难以理解,他觉得明空有趣,可现在他觉得谢昀俞乔更有趣,那么明空被揭开了伪善,又或者被杀死,他一样可以这般静静看着。
    张梓熙和齐恪成就不会这般了,因为那明空的目的赤果果的几乎难以让人接受,他要的虞氏和张氏的返祖血脉,虽然出了些意外,得不到他满意的,可谢昀俞乔就是了。
    齐恪成一个激灵,那种后怕不断滋生,这灼热的空间里,他居然觉得全身发冷。
    可真要他要质问,甚至要像俞乔那样骂一句,也依旧做不到,他被算计到这种地步,就是骂了,明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只会显得他愈发可悲可笑。
    “你要找的仙玉,你其实早就得到了,只是你……”俞乔嗤笑一下,“有眼无珠!”
    俞乔转头看向了张梓熙一眼,轻轻颔首,却是不觉得有什么保留的必要了,“你方才抱着的根本不是高祖皇后张芸,那是吞下了仙石还为完全化了灵身的凰鸟遗蜕!”
    俞乔话落谢昀怀里的石头蛋再次轻吟一声,算是认下了俞乔话。
    “至于高祖帝后,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同棺而寝。”
    能将墓壁花纹都弄成告白的高祖皇帝虞晏,又怎么会是一般规矩所能限制住的,那个能随意进出的玉棺,原本就是给他和张芸养大的凰鸟翎儿的,甚至选择在这个火山口建陵墓,也是考虑到了她。
    凰鸟要在这千古后世化形,自然千难万难,高祖帝后寻来了仙玉,却不是为了要自己延年益寿,长生不死,他们是要助这千古唯存的凰鸟化灵成长。
    而凰鸟在选择自己外形的时候,因为思念逝世旧主,就选择了张芸的容貌化灵,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明空闯入阴墓,阻断了它的化灵,灵身已成,可它却没能进入到化成的灵身里。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空用温情做陷阱,博取它的信任之后,开始百般谋夺它的凰血,为自己续命,他若只是害了它,它的怨气不会那般大,可他用了古巫术里极其残忍可怕的方法,用数千数万死灵怨气将它束缚,让它生不如死。
    明空的罪孽完全转嫁到了它的身上,持续了数百年的时间,甚至她涅槃成蛋,明空也没放过它。
    凰鸟染了怨气,却还是神鸟,它感应了焦尾部落的尤娜,又感应到凤血后人张梓熙,它能传达的不多,可告诉张梓熙明空是坏人的,这就够了!
    明空绝对想不到,他活是因为凰鸟,如今将败也是因为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也就是他相信的天道轮回了,而如今报应也该落回他身上了。
    “你不相信吗?”俞乔声音放轻,而后拉过了谢昀,走到一边儿,“那你就打开看看!看看这棺椿里是只有高祖皇帝,还是有高祖帝后呢?”
    俞乔话落,飞身而起,又再次将龙纹佩插到棺椿的一个凹槽里,谢昀走到了另外一边也是如此。
    玉棺继续深高,原本找不到任何一点儿缝隙的巨大棺椿,“咔咔”声不断穿来,这是巨大的玲珑盒设计的棺椿,若没有真正的钥匙,强行打开,里面无论是什么都会自行毁去。
    俞乔谢昀依旧立在棺椿盖顶上,突然一声龙啸,一声凤鸣从棺椿里传来,两道流光缠绕了谢昀和俞乔满身,又“咔咔”两声,却是龙纹佩和麒麟佩毁了!
    他们能打开,就也只允许打开一次。
    众人身体不自觉向前倾,可无必要,那棺椿如同正在盛开的花朵,一层层,它自己的就开打了,并且也越来越小,但那些宣示爱意的纹刻,却越来越多。
    就是俞乔也觉得这个高祖皇帝肉麻兮兮的,当然谢昀比起他也不差多少了。
    谢昀被俞乔扫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但还是对俞乔笑了笑。
    他对俞乔笑的时候,总是肆无忌惮展示他在容貌上的惑人之处,梨涡浅露,眉目含情,红艳的唇微微勾起,勾得人从心到魂都是荡漾的。
    谢昀平日里笑起来就觉得他像会发光一样,此时就还是真的在发光,血光潋滟,让谢昀似仙更似妖,不仅仅俞乔看恍了神,就是明空,赫连星华他们都失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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