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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老太爷稀疏的眉毛挑了挑,余光看见魏相思正拿自己的小短脚在地上画圈,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奈何屋里人多,他又不能发问,只得移开目光转向魏正孝:“孝儿,这事儿你知也不知?”
    魏正孝慌忙站起身来,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声音也有些颤抖:“儿……儿不知道。”
    “当真不知?”
    “儿的确不知道。”魏正孝看了魏老太爷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一副生怕魏老太爷吃了他的模样。
    “既是这样,事情便都清楚了,原不该思哥儿的事,全是老四媳妇儿的错儿,我这样说,可冤枉了你?”魏老太爷看向冯氏,不怒自威。
    “儿媳……不冤枉。”冯氏咬着牙道。
    “庆哥儿兰哥儿尚小,孩童顽劣些本不必深责,但你身为人母,却教他们推脱污蔑,实在不应该,好在这次有实据,不然真真假假如何能分辩。”魏老太爷顿了顿,转而道:“也正因为这样,此事不能轻易算了。”
    冯氏张嘴欲辩,碰上魏老太爷的目光却忽然萎了,终是没有开口。
    第5章 十级老司机27
    “大房掌家不久,待人亲厚,我从未闻他苛待三房或四房的风言风语。”魏老太爷馒头般白胖的手捋了捋自己稀稀拉拉的胡须,看着魏正孝道:“我这么说,你们肯定要想我偏颇,但我是不是故意偏向大房你们心中最清楚。”
    魏正孝忙道:“儿不敢,父亲说的极是。”
    魏老太爷继续道:“大房掌家宽厚本是好事,但却也有坏处,就是心慈手软,有犯了错的下人只稍微责罚,有些本不该的事情也得过且过,这本是不对的。”
    听自己的父亲这样说,魏正谊竟是恍然若惊,如梦初醒一般,忙上前请罪:“是儿子没能掌好这个家,请父亲责罚。”
    魏老太爷摇了摇头,面有欣慰之色:“你自小便这样,我清楚,且你从未掌管过这么多事情,疏漏是难免的,慢慢学习便是了。”
    “儿子谨遵教诲。”
    魏老太爷又转向魏正孝,道:“你兄长管家,你本应该在旁帮衬,但你从来不闻不问,自己媳妇儿挑事胡闹不拦着,竟跟着一起来胡闹。”
    魏正孝自小怯懦,娶了冯氏之后偏又添了惧内的毛病,被老太爷训了也只唯唯诺诺说“儿子以后会注意”,竟不敢说冯氏一个不好来,也不曾做出什么保证之类的话。
    魏老太爷摇摇头,终于转向了冯氏,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失望之意:“魏家人丁淡薄,大房只思哥儿一个男孩,三房有学哥儿玉哥儿,四房有庆哥儿兰哥儿,这几个哥儿以后长大少不得要为魏家出力,与思哥儿一起撑起家业来,你这做娘的不但不教他们兄弟和睦的道理,反而要他们反目,若兄弟情义就此毁了,日后兄弟睨墙指日可待矣!”
    “是媳妇一时糊涂。”
    “你若只是一时糊涂也便罢了,我只怕你不知悔改。”
    冯氏连忙认错:“媳妇儿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魏老太爷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且不说话,急得冯氏热锅蚂蚁一般,连程馨这个在旁看热闹的都忍不住去瞅那老爷子,好一会儿,魏老太爷才喝完了茶,悠悠道:“我也信你是真心悔改的,只是你拉着庆哥儿思哥儿到我这告状,我自然要把这事儿处理妥帖了。”
    “媳妇全听父亲的。”冯氏忙应。
    “按道理说,如今大房掌家,我本不应该插手家事。”
    魏正谊忙道:“父亲且别这样说,儿子还要请父亲教导。”
    若不是现下人多,程馨几乎就要给魏老太爷发一枚“老司机十级”的奖章了,这话说的太艺术了,这套路玩得够深啊……
    套路颇深的魏老太爷此时似乎感觉到了一道热切的目光,环视屋内却一无所获,轻咳一声,道:“既然你们两房都没有他话,这事儿我便做一回主。四房媳妇过错最大,从今儿起,四房月钱减半。”
    冯氏本欲松口气,忽然却发现哪里不对。老太爷只说减半,却没说减半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她本是因为二两月钱起的事,如今差的可不是二两了!
    冯氏想问,又怕再惹怒了老太爷,只得暂时作罢。
    魏老太爷又看着坐下跪着的魏相庆魏相兰两兄弟,魏相庆此时倒是没哭了,只是低着头,魏相兰依旧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嘴倒是没方才那样撅着了。
    “你们两兄弟同样有错,明知此事是错的,却不加阻止,同样要罚。”魏老太爷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就罚你们各抄一遍《孝经》。”
    相庆相兰两兄弟闷闷应了,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四房一家人灰头土脸地走了。魏正谊宽慰魏老太爷几句,也欲带着程馨回章华院去,哪知魏老太爷却把程馨独留下来,说是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魏正谊和楚氏只得焦急地在门外等,一会儿趴门听听,一会儿从窗户缝看看,生怕这魏老太爷发现自己的“嫡孙子”原是个假货。
    屋内的魏老太爷却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嫡孙,此时程馨正规规矩矩地站着,一双小手背在身后,颇有几分大人神韵,惹得魏老太爷发笑:“相思呀,你知不知道我留你是为什么呀?”
    程馨十分懂套路地道:“孙儿不知道。”
    “我问你,那纸条可是你故意留下做证据的?”
    “不是,孙儿随手扔进去的。”
    魏老太爷一双清明非常的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小人儿,仿佛要从她的眼里找出一些破绽来,哪知这小人儿满眼诚恳,十分可信。
    心理素质过硬,是程馨素来引以为傲的。
    魏老太爷直起身子,眯着眼道:“你庆哥哥和兰弟弟平白污蔑你,着实不对,哪有这般的兄弟之谊。”
    呃……这老头儿才说了兄弟之间要友爱,转头就来挑拨她,真当她是六岁小儿?
    魏老太爷见她不说话,神态更是和蔼可亲,身子微微前倾,道:“你是魏家的嫡孙子,爷爷自然向着你,只不过面上要假意公平,若是以后庆哥儿兰哥儿有过错,你马上就来告我,爷爷必替你好好报复他们。”
    这老狐狸分明要钓鱼执法!程馨暗哂一声,却笑得天真无邪:“庆哥哥兰弟弟本是一时糊涂,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我也没有怪过他们呀,爷爷也快忘了这事儿,免得烦心劳力再累瘦了。”
    魏老太爷呼吸一窒,虽看得面前的小娃天真烂漫,却又隐约觉得这娃娃口不对心,竟是不上当。鱼儿不咬钩儿,他这一肚子准备好的教育说辞便只能憋着,好生难受。
    他正憋得便秘一般,下手的小娃娃却又开口了:“爷爷向着孙儿,孙儿本应欣喜,但自小父亲便教导我要光明磊落,爷爷表面公允,背后却这般想法,实在不该,若让庆哥哥和兰弟弟知道了,该有多伤心难过,这话以后爷爷还是别再说了,让别人听见不好。”
    老管家魏兴一辈子跟着自家老爷走南闯北,比魏老太爷肚里的蛔虫还了解他,此时他看见自家老爷稀疏的胡须微微颤动,胸脯起起伏伏,想是被自己的亲孙子堵得够呛。
    想魏老太爷早些年叱咤药材界,全靠炉火纯青坑蒙好手段,也靠着这手绝技,把本已靠祖产勉强度日的魏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只是他如今闲来无事,难免技痒,今儿总算有个施展的机会,只这娃娃不上当……
    魏兴咳嗽了一声,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思小少爷明儿还要去学堂,早些让他回章华院吧。”魏兴忙找了个台阶给他下,否则他怕自家老爷再气吐血。
    魏老太爷借坡下驴,摸了摸胡子,满脸慈爱地摸了摸程馨的脑瓜儿:“你快随你爹娘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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