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正为难,却见温云卿暂时也没有要说的意思,心底便稍稍放松,她对温云卿笑了一下,温云卿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侧头与赵平治说着什么。
小心眼!相思心里骂了一声。
“老爷老爷!圣旨到门口了!”这时府里的管家忽然慌里慌张跑进门来。
“圣旨?”赵平治一愣,却随即携众人小跑着往门外走。
等一行人仰马翻地到了门口,那传旨的老太监早已到了。赵平治一见传旨的是太后宫里的孙公公,心下一愣,却是带着众人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接旨。”
孙公公展开明黄的圣旨,捏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云州府魏门之女相思娴熟大方、温良敦厚、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忍冬阁阁主温云卿,值适婚娶之时,二人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相思许配温云卿,命择年内良辰完婚。钦此。”
在场众人无不惊住,楚氏更是眼前一黑!
这次差事的缘由,孙公公心里明镜儿似的,见众人慌神,便提高了声音:“魏氏相思在何处,还不快快接旨?”
相思便只得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楚氏却乱中失了分寸,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想拦着。孙公公眉毛一挑,眼睛一眯:“不接旨就是抗旨喽?”
楚氏吓得忙松开相思的手腕,眼见着自己的宝贝闺女接住了那明黄的圣旨。
孙公公走后,门前这一般人才浑浑噩噩站了起来,都不知这是赐的哪门子的婚。
赵平治皱眉看了魏明莜一眼,显然也是摸不着头脑。魏明莜看楚氏一副心痛非常的模样,也知她素来胆小,有些担心:“大嫂,先进去,进去再说。”
温云卿走到楚氏面前,一揖到地:“魏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氏愣愣点了点头,被温云卿引着进了门,赵平治和魏明莜便也跟了进去。
相思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站在门口,不知一会儿温云卿会对自己亲娘说些什么,心中有些惴惴。
唐玉川此时也从方才的冲击中缓了过来,拍了拍顾长亭的肩膀,满心疑问:“长亭,这皇上太后怎么说赐婚便……”
蓦地,唐玉川住了口,因为他发现顾长亭正看着相思的背影,眼中竟有他不能明白的隐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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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有楚氏和温云卿两人,楚氏此刻已勉强镇定下来,踌躇片刻问:“温阁主,皇上为何会忽然给你和相思赐婚?这事儿相思之前知晓吗?”
“魏夫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和思儿无干。”温云卿低身行了个极大的礼,惊得楚氏往旁边一跳。
“温阁主,这礼我可受不起。”
温云卿面色平和恭敬:“我和思儿既然要定亲,您便也是我的母亲,这个礼您受得的。”
楚氏对这个皇帝塞给的女婿并不满意,但在他面前,却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只道:“这事儿还得问问我家老太爷和老爷,我做不得主的。”
温云卿点头:“这是自然,我会亲自写一封信让人送去。”
顿了顿,温云卿又道:“夫人您刚才问这事情的缘由,其实都因我而起,是我喜欢思儿,所以央着太后娘娘赐婚,这事没先求得您的同意,是我做得不周。”
楚氏一愣:“是你去求的?”
“是。”温云卿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氏,道:“我知道,在您眼里,我不是相思的良配,我也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忍冬阁虽在金川郡里,但朝廷已有让忍冬阁搬到京里的意思,沉香会日后也会搬到京里来,若思儿还在沉香会里做事,便也要留在京里的。”
见温云卿这般坦诚,楚氏心里是又恼又没法子,心里也有些生气温云卿使手段,便也没了顾忌:“温阁主,我不想将相思许配给你,还因你身子有病,我不想让她日后艰难。”
温云卿笑了笑,忽然伸手将前襟拉开,露出胸膛上那道颜色有些发白的伤口:“我的病已好了,是思儿给了我一条命,早先魏老太爷也担心我让他的宝贝孙女做了,你们都疼她,我知道。若是我身子不成了,我也断断不肯招惹她,更不肯让太后赐婚盟鹂拥摹!
“我会对她很好很好,这辈子都对她好。”
“她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包容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其实听到温云卿提起魏老太爷时,楚氏心里便稍稍安定,若是连魏老太爷也没提点她小心,那其实便是默认了温云卿的做法,而等她听到后来温云卿的保证时,心中便微微有些动容。
想了想,她问道:“相思她是什么意思?”
温云卿苦笑,道:“她什么性子,夫人人您肯定知道的,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留后路,她说这事儿一定要家里的长辈都同意,又说即便成亲,也要继续留在沉香会做事,最后还说……”
见温云卿起关子,楚氏有些急:“你倒是说呀!”
温云卿眼中有幸灾乐祸之色,脸上却略有些委屈之意:“她说,要是日后过得不舒心,便要和离,继续回云州府做生意去,让我不能拦着。”
第93章
此时已是深夜,客人都已散去,只是最后一位酒客却在角落里自斟自饮。酒馆里的伙计心中有些不安,只因这位爷傍晚时候便只身前来,喝到如今月至半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怕他一会儿要闹事的。
这伙计姓周,是外地人,才来酒馆一个月,生怕在自己手底下出了岔子,想了想,还是走到后堂去找老板,把事情一说,老板也有些头疼,酒馆做买,最怕的便是酒鬼闹事,忙跟着伙计到堂里去看,等看清角落里坐的是谁时,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妨事,那是太医院的顾太医,人好着呢,不会闹事的。”
小周伙计一听,挠了挠头:“太医不都是一把年纪、花白胡子的吗?怎么这位顾太医这般年轻?”
老板哂笑道:“你别看这顾太医年纪轻,医术可真不错,半年前我害了风寒,换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见好,偏有一日他来这儿吃饭,给我开了张药方,我喝了之后,当晚便见好了,你说他医术高不高明?”
小周伙计满眼讶异之色:“这么神奇?”
“这顾太医,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若要酒,你只管给他,不必怕的。”
小周伙计点点头,余光看见顾大夫的酒壶空了,便麻溜上前满上。
酒馆里只顾大夫这一个客人,小周伙计便坐在柜台后面打盹,迷迷糊糊之间,便听见似乎有人进了门,心中纳罕今晚喝酒的人怎么这么多?抬起头来想招呼,便看见一个清贵至极的白衣公子进了门,这位公子进门后便径直坐到了角落那张有人的桌子前,他便知道两人是认识的,于是没吭声,只是两只耳朵兔子一般竖了起来。
顾大夫没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显然是有些愁心事,不多时,那酒壶便空了,小周伙计忙上前添酒,余光便去瞟那才进屋的公子,等看清这人的容貌,心底便是一惊——这人生得好啊!
但好在哪里,来自山里的小周伙计又说不出,只觉得衣着华贵,浑身散发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开阔之意,就像供在佛龛里的佛祖,却又比佛祖要食些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