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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这么时候没错,可是……”阿顾结结巴巴的道,“姚家姐姐明明是倾慕圣人的呀!”到如今,她还记得,那一日在琉璃亭初遇,东洲桃花织成漫天的绯色,姚良女的神情在满洲桃花色泽映衬下骄矜飞扬,注视着姬泽的目光是那样的明亮多情。任何人都能够明显的看出来,姚良女心目中对姬泽的情意。就连陶姑姑都以为姚良女是很有可能的未来皇后人选,那么美好的一个小娘子,前途一片清朗,眼见的人生要像是蜜糖织的似的,甜的摸不着边,一个转眼之间就沦落至此,如何让人接受的过来?
    “那有什么办法?”姬红萼叹了一声,唇角噙着淡淡讽意,“谁叫她自己行为不谨,让人给算计到了呢?”
    “算计?”阿顾一双荔枝眸抬起来,喃喃重复。
    “当然是算计呀!”姬红萼转头瞧了阿顾一眼,“姚二娘虽然不够聪明,但对我皇兄确实是一心倾慕的,绝对不可能和那李三郎私下相会。更何况,那李三郎素来名声不佳,章台走马,走狗斗鸡,有纨绔之名,并不算是闺中女子的良配,姚二娘就算没有皇兄的事,眼瘸了也不会看上他,却被一群人抓着和李三郎共处一间斗室,不是被人算计了又是如何?”
    阿顾低头默然片刻,对于东都锦绣繁华中所藏着的森冷杀机,她虽之前也料到过一些,但如今经过了姚良女的事情,才真正真实感觉到了一些。明明姚良女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偏偏境遇沦落,也就越发显得凄凉。
    此时她正坐在十公主临波阁的罗汉榻上。阿顾虽得宠爱,但到底在宫中根基还浅,若非是太皇太后和丹阳公主希望她知道的消息,便没有法子打听出来。倒是十公主虽是不得宠的公主,在宫中底层却经营了一些门路,燕王姬洛在宫外,更是能够打探到更多消息,姬红萼和姬洛交好,从姬洛处听得了一些丹园当日之会的内幕。
    “哟,说起来阿顾真是稀客呢,”天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个女童面上,将两位小贵女的面色照的一片明亮,姬红萼瞧着阿顾挑眉道,“日常都是我到你的鸣岐轩去,今日你到我的临波阁来,倒真是稀少呢!”
    阿顾和姬红萼最是相熟,闻言嘻嘻一笑,撇了撇唇,“你往皇祖母那儿请安,顺便先拐到我那儿坐一坐,自然是再方便不过的事情。我腿足不少,本就少出仙居殿,只要聚在一处,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计较不成?”
    姬红萼扑哧一笑,伸手刮了刮阿顾的鼻尖,“伶牙俐齿的家伙!”姐妹二人在罗汉榻上亲亲热热的坐下,阿顾啜饮了一口手中捧着的扶芳饮子,迟疑片刻,开口问道,“那姚二娘子,……真的不行了么?”
    姬红萼知道她问的意思,犹疑了片刻,开口道,“这要看皇兄的意思了!”
    “如果皇兄愿意的话,就是想要她为皇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周朝讲究一些女子名节,可是周朝皇室也是个最开放的地方,就是再荒诞不过的事情,也曾在皇室中发生过。想当年,应天女帝曾做过太宗皇帝的才人,高宗皇帝喜欢,还是把这位名义上的庶母从感业寺中接了出来,后来甚至对抗朝臣将其立为自己的皇后;就是唐贵妃,也曾经是先帝亲弟齐王姬琛的妃子,先帝神宗最后不也是把她纳入宫了么?只要皇帝能够掌握实权,且有足够的意愿,很多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是,如今大周帝座上的这位年轻的皇帝,肯为了他的这位表妹费这个心么?
    阿顾不知道,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祝福她……日后顺心了!”
    姚良女的事情犹如一滴水花,于当事人自然是惊心动魄,但在这偌大的太初宫中,也不过是一个令人惊讶的谈资,彼此慨叹一番,也就过了。只有偶尔,阿顾想起那一日桃林中的姚良女,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这一日,过午的阳光铺在鸣岐轩前,呈现一种透明的白色,廷中花树都有些无精打采,鸣岐轩东次间百鸟朝凤纱屏静谧轻薄,香几上白瓷莲花尊香薰沉水香缓缓吞吐云雾,阿顾一身素色小衣躺在紫合楠木小榻上,青衫的闵医女跪坐在榻后,双手交握按在她的膝弯之处出力按摩,阿顾面上泛着淡淡的润意,时不时滴下一滴汗珠。碧桐跪坐在一旁,神情关切的照看着阿顾,用手中的帕子擦拭阿顾额头。朝着阿顾微微一笑,笑容中包含着关切之意。
    待到这一日按摩结束,闵医女向阿顾告退,提着药箱退了出去。阿顾披着一件白底烟红衫子从楠木小榻上坐起来,问道,“碧桐,我刚刚瞧着你在闵医女按摩的时候时不时观望,好像在观察医女的按摩手法,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碧桐诧然一惊,“娘子你知道了!”复又沮丧低头道,“奴婢还自以为做的隐蔽呢。既然你都察觉了,只怕闵医女也察觉了。”
    阿顾看着她温和笑道,“你想学按摩么?
    碧桐沉默片刻,道,“是!娘子,……我蒙你恩典,从湖州带入了东都,您甚至求了公主,让我进宫来侍奉你。碧桐自知资质平庸,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和你旧时亲厚关系。可是咱们再是亲厚,我也不能指望你事事揽下,若想要在这座宫廷中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还是得靠我自己。我想过了,我若想要一直留在您身边,就一定要有一样拿手的活计。如今的鸣岐轩,那些伺候娘子盥洗穿衣打扮的事情,桃儿、杏儿小丫头都可以做。精明强干统领鸣岐轩我是比不过金莺姐姐,打理衣裳也是绣春姐姐的能事,我想来想去,娘子因着身子缘故,怕是要常需按摩的。我是从湖州乡下来的,只有一把子力气,若是学会了闵医女的按摩手法,日后对您总有一些用处。”
    阿顾凝视着碧桐,心情微微一震。
    她一直念着昔日湖州的情分,也喜欢碧桐的敦厚勤恳,所以在鸣岐轩中处处善待她。只是不曾想到,昔日那个天真纯稚的小绿儿,也在无人知的角落中渐渐成熟起来,有了自己的规划和想法。
    这真是一件好事!
    “娘子,”碧桐在她奇异的目光下渐渐不安起来,“娘子,我是不是有些犯傻了?”
    “不,”阿顾收回目光,微笑道,“你想的很好呀!”
    “真的?”碧桐灼灼的看着阿顾。
    “嗯,”阿顾笑着点头,“碧桐,你可想好了?若真有心,我日后便跟闵医女说,让她多指点你一些。”
    碧桐眼睛一亮,忙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要的要的。”她望着阿顾,唇边绽出天真甜美的笑意,亲昵道,“娘子,你待我真好!”
    这一日午时,闵医女照往常一样背着药箱前来鸣岐轩。阿顾披了一件白底烟红衫子坐在楠木小榻上,开口道,“闵医女,阿顾有事相求。”瞟了侍立在身旁的碧桐一眼,“我这儿有个丫头,也没什么别的出息,只是性子忠诚,心中有些傻念尚值得称道。她想要随你学一学按摩手法,不知医女可否愿意相授?”努了努嘴,身边小丫头菊儿捧出一个托盘,上头拜访着十两银钱,“阿顾也曾听说过一些拜师学习的规矩。若你肯应下,自有相应束脩奉上。这丫头四时八礼也不会落下。”
    碧桐上前一步,在闵医女面前跪下,虔诚拜道,“医女,碧桐诚心求教,还请医女大人教我。”
    闵医女怔了怔,垂下眼眸,微笑道,“碧桐,是吧?你对顾娘子忠心耿耿,有这份向学之心,也是好的。只是按摩一道博大精深,奴婢纵在太医院浸淫十年,如今不过略得皮毛而已,你既想学,我可以将基本手法教授于你,剩下的更多东西需要你自行揣摩,至于你能够学成什么样子,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碧桐面上露出喜悦之色,再拜道,“多谢医女。”
    闵医女跪坐在楠木小榻旁,开始动手给阿顾按摩。这一次,不同于平常,她会让开一些让碧桐观看自己的按摩姿势,时不时停下来给碧桐稍稍讲解。碧桐跪坐在一旁,学的很是认真。
    待到按摩结束,阿顾进耳房盥洗换衣,闵医女收了束脩,提着药箱对碧桐道,“……这些基本手法我已经是教给你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揣摩了。这些要靠你的资质和悟性,我也帮不了你多少了。”
    碧桐再度拜下去,心悦诚服道,“多谢医女指点,奴婢会私下里勤加练习的。”恭恭敬敬的送了闵医女出去。
    阿顾进了耳房,用热帕子擦拭过按摩后的淡淡汗意,方换了一套玉色水仙衫子,留仙飞花裙,重新涂了香脂,从鸣岐轩出来,往仙居殿这边过来。穿过和光殿往仙居殿的角门,远远便见一个人影跪在仙居殿台阶之下。
    时间已是午后,太阳已经过了今日的最高点,却依旧灼热非常,阳光洒在廷中地上,染成一片淡淡的白色。少女跪在太皇太后的仙居殿阶下,背脊倔强的挺直着。
    那是……
    阿顾怔了怔。
    姚良女!
    第27章 光风流月初(之离殇)
    这是在丹园出事后,阿顾第一次瞧见姚良女。
    姚良女依旧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与当日东洲初遇相同,容色似乎较憔悴了不少,跪在台阶下,背脊挺直像是一只孤高的鹤,纵然前路荆棘,依旧坚守着自己的清高。来来往往不时有仙居殿宫人从她身边出入,她却都视而不见,只是咬着牙坚持着。
    端紫匆匆从仙居殿里出来,看到阿顾,迎了过来,福了福身,“顾娘子。”
    “娘子,您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她回头看了一下仙居殿,犹豫着道,“……太皇太后如今怕是不得空,您不如回去先等等?”
    阿顾收回目光,问道,“端紫姐姐,阿婆如今可是在接见人?是哪个在仙居殿里头?”
    端紫犹豫了一下,轻轻道,“是魏国夫人。”
    魏国夫人蒋氏,是魏国公的妻子,正是姚良女的母亲。丹园之事刚刚过去不久,魏国夫人这次进宫,想来是为了姚良女之事。只是不知道怎么着,姚良女也一道来了,被罚在仙居殿外跪着。
    “我知道了,”阿顾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只盈盈笑道,“那我晚些儿过来给阿婆请安。”正要转身离去,却不知怎的,心下有点迟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向跪在殿阶下的姚良女。
    在高大富丽的仙居殿下,姚良女的身影显得分外渺小。
    她坚持着跪在那儿,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突然的倒下去。周围地砖上染上了一圈淡淡的水渍。
    “顾娘子,”一名仙居殿的婆子面上漾着笑容凑到了她的身边,涎着脸笑道,“娘子,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在这个地方待着?不如到廊上去歇一歇,要清凉些不少。”
    阿顾问道,“姚娘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跪在仙居殿外头?”
    婆子身份低微,一心讨好太皇太后最宠爱的顾娘子,面上笑的脸像一团花似的,“顾娘子,您不知道……魏国夫人今日进宫求太皇太后给姚娘子赐婚,魏国公已经定下了姚娘子的婚事,若能得太皇太后的赐婚懿旨,也能够体面一些。姚娘子却拼死不愿,在太皇太后殿下面前跪求,说是自己宁死也不肯嫁给那个李三郎,求太皇太后不要下这样的旨意,太皇太后大发雷霆,命她在仙居殿外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进去。姚娘子已经在这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婆子的话还在阿顾耳边继续唠唠叨叨,阿顾却已经微微怔住。
    眼中,姚良女的身子似乎单薄的像是一片纸人,只要风吹一吹,就会倒下。她却依旧坚持着,仿佛是坚持着自己不会放弃的信仰。
    姚良女,对姬泽,是真的很深情吧!才会在一朝受挫之后,做出这样激烈的反抗。
    可可悲的是,哪怕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微薄的声音在身边父母和亲人的眼中不过像一粒沙子一样,不堪一提。——甚至,她拼尽全力也要走到身边去的那个人,对于她的坚持,也没有发过一声话语。
    “我瞧姚娘子跪的久了,”阿顾忽然突兀道,“你去取一碗热汤,送到她手上,给她缓缓气吧!”
    婆子诧异了片刻,麻利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阿顾远远的望着,那婆子果然端了一碗热汤走到姚良女身边,将热汤递给姚良女。
    姚良女面上显出诧然神色,那婆子便朝着自己这边指了指,似乎说了些什么,姚良女回过头来,见到阿顾,凄然的笑了笑,依旧是当日眉目,但那一天,东洲桃花林中快活飞扬的骄矜已经从她的身上彻底消亡,留下的是眉宇之间郁郁惨淡的神色。
    “姚姐姐,”阿顾心中怜惜,劝道,“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不管怎么样,姚姐姐还是应当照顾自己才是!”
    “你不明白。”姚良女摇了摇头,颓然道,“我心中只爱阿兄,阿爷阿娘却逼我嫁给那李三郎。若是我不能求阿爷改变主意的话,我就不想活了。既然连命都没了,这时候照顾不照顾身子,又怎么样呢?”
    阿顾面对着这样凄然的姚良女默然。姚良女对姬泽的深情,这个年龄的阿顾并不懂,也无法理解她此刻的绝望,进而感同身受,只能干巴巴的劝道,“可是你这时候在仙居殿跪着,又有什么用呢?你若真的想扭转现状,倒不如想法子去求求圣人。”
    姚良女美眸陡然一亮,闪烁起希望的光芒,紧紧一把握住阿顾的手,求道,“阿顾妹子,我求你一件事,求你转告阿兄一声,就说我已经进宫来了,求他来见我一面,你帮帮我可好?”
    阿顾吓了一跳,猛的将姚良女的手拂开,怫然道,“姚娘子,我刚刚进宫,不过是个公主之女,人微言轻,你的要求我实在是做不到。”
    姚良女意识到自己唐突,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神情也颓丧起来,“说的也是。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我如何能指望你为我犯难做这样的事情呢?”她惨然而笑,当日美艳的容颜褪了大半风姿,如今看起来,竟有几分清冷凄凉起来。转念片刻又陡然振作起精神,从腕上撸下一个玉镯子,递到阿顾手边道,急急道,“顾家妹妹,姐姐不敢为难你,这个镯子请你收下,只请你帮我带一个口信到圣人身边的内侍王孝恩,让他给圣人传一句话:便说我在老地方等,请圣人务必过来一聚。”
    这枚玉镯水头汪汪,清澈的像是一潭湖水。倒也算的上是玉镯中的上品,难得一见了。但姚良女显然是用错了法子,她虽是求人办事,但阿顾也是丹阳大长公主的爱女,妆奁匣中珍珠异宝无数,难道还会缺这么一个玉镯不成?姚良女病急乱投医,失了分寸,但阿顾看着面前的镯子,心中一软,也惟其如此,才显示出姚良女心怀已乱,出语情真意切,只听凭本心。
    她将镯子推了回去,微微一笑道,“姚姐姐,您的镯子我是不会收的,不过这口信,你既然托了我,我倒是可以帮你传一传。”
    姚良女一怔,大悲之下欢喜,眸子竟有些泛红,对阿顾感念至极,望着阿顾认真道,“妹妹高义,我铭记于心。”
    天边流云如奔马奔腾,片刻都不肯停息,春风将阿顾的发丝吹的直往前飘,阿顾在风中叹了口气,吩咐道,“绣春,你亲自去弘阳殿跑一趟,寻了那位王内侍,将姚娘子传的消息告诉他。”
    “小娘子,”绣春唤道,面上带着不赞成的神色。
    阿顾沉下脸,“听我的话去做。”
    绣春知道这位小娘子平日里虽然还算和气,但骨子里带着一份烈性,她下定了决心的事,自己是没有能耐劝的动的。只得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一弘斜日照射在阿顾面颊上,映出暖煦光泽。阿顾坐在原地,良久过后,方开口问身边的碧桐,“碧桐,你觉得我该不该这么做呢?”
    她在这个宫中虽然说不上如履薄冰,却也确实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知深浅。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像姚良女这样热烈明媚的人,这才一个冲动才答应了她的求助。
    碧桐微笑道,“娘子好心想要帮一把姚娘子,就像碧桐从前想要帮着三娘子一样。奴婢想,好人总是有好报的。如今碧桐不就得了好报被带出湖州进了宫么?”
    阿顾闻言转头看着碧桐,深宫岁月磨洗,碧桐却依旧是那个傻傻好心的湖州小丫头绿儿。她扑哧一笑,“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太初宫的春风吹啊吹,吹的阿顾的留仙裙扬的高高的。她的心情微微好转,拍了拍轮舆的扶手,吩咐道,“咱们在宫中走走吧!”
    碧桐笑着道,“好嘞。”
    碧桐见她面色惘惘,便也不问方向,推着阿顾的轮舆在宫中随意前行。无意识中,主仆二人都避开了姚良女提到的老地方——桃花洲。也不知晃荡了多久,见面前一座高台,檐角飞翘,一旁植着几株杏树,杏花盛开织成一片绯云,却原来是到了丽春台。
    碧桐抬起头来,望见远方一行人沿着宫道向着丽春台这边走了过来,吃了一惊,反射性的推着阿顾躲在一旁山石之后。阿顾惊回神来,问道,“怎么了?”抬头去看,见过来的一行仪驾盛大非常,中间金碧辉煌的御辇上坐着的年轻男子,胸前盘织龙气势非凡,像是要飞出去似的,不是皇帝姬泽又是哪个?
    她心思电转,明白过来,碧桐自上次琉璃亭中一见后,心中对皇帝生出畏惧后遗之症,远远的见着圣驾,还来不及思考,就条件反射的带着自己躲了开来。不由扑哧一笑,回过头来睇了碧桐一眼。碧桐心虚,低下头去。阿顾啼笑皆非,“至于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么?”
    “娘子,”碧桐“呵呵”笑了两声,不敢抬起头来,“奴婢就是有些怕么。”
    但话虽是如此说,阿顾这个时候也有些不想见姬泽,且既然已经躲了起来,这时候再出去,反而更加奇怪。阿顾犹豫了一下,终究是顺水推舟避在了山石之后,没有出去和姬泽见礼。
    圣人出行,分为大驾、法驾、小驾三种仪仗,每一种仪仗都兴师动众,排场盛大,壮观非常。就此时在宫中行走,算是便驾,远不如三种仪驾动用的人手众多,但排场也颇为盛大,迤逦的圣驾在丽春台前弯弯的宫道上折过来,前头执着雉尾扇的引道太监过去了,朱袍内侍执着拂尘陪在一旁的御辇行过来,从阿顾藏身的山石前缓缓经过,后头的仪驾还在弯道另一头,缓缓的摆了过来。
    阿顾藏在山石后,眼见的最后一名持着豹尾的宦者也从山石前走过,整个圣驾很快就要走远,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声,“阿兄。”
    圣驾受惊,微缓停在原处,回过头来,向着来路方向望过去。一团迷离凄艳的火焰向着这边飘浮过来,却是姚良女追逐着圣驾,蓬勃青丝垂在右侧脑后,仿佛一坨乌云逶迤,大红的斗篷在风中扬起,鲜艳到了极处,也凄艳到了极处,远远的扬声唤道,“阿兄,阿兄。”
    姚良女冲到了圣驾前,羽林军上前斥喝出声,架出雪亮的刀戟,将她拦截下来。姚良女双手撑在刀戟上,一双美目痴痴望着姬泽的方向,扬声喊道,“阿兄,我知道你在里面,阿槿来了。”推攘着羽林军的刀锋,“让我进去!我要进去。”
    御辇之上,姬泽目光清冷。高无禄躬身上前询问圣人的意思,姬泽点了点头,高无禄执着拂子来到这边,矜持吩咐道,“大家发话,让姚娘子跟着奴婢过来!”
    拦着姚良女的侍卫们恭声应“是。”
    侍卫的刀戟一收起,姚良女推开了拦着的侍卫,踉踉跄跄奔到姬泽面前,看着面前姬泽清俊的眉眼,唤了一声,“阿兄,”眼圈一红,悲切不语。
    “姚娘子,”姬泽淡淡问道,“你寻到朕跟前来,要做什么么?”
    姚良女望着少年清冷的凤眸,怔怔片刻,唇边勉强扬起微笑,“阿兄,你怎么在这边。我不是让人带消息给你,说是在桃花洲等你么?我在桃花洲上等了好一会儿,你都没有过来。我只好自己过来找你,还好在这儿追到你了。阿兄……你怎么没去桃花洲?”
    姬泽垂眸,道,“你让人传了消息么?朕怎么没有收到。”
    “怎么会?”姚良女愕然,“我明明……”忽的住了嘴。
    无论如何,自己如今已经见到了姬泽,之前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并不重要了,她重新堆起了笑意,“阿兄,我们不说这个了。这些日子我好想你,我想要进宫来找你。可是阿爷将我禁足在府里,我没法子出来。今天阿娘带我进宫,我才能找机会见你。”
    她想着这些日子来的委屈,害怕,忽然激动起来,扑到姬泽面前,“阿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根本不认识那李三郎,不过是一夕之间,事情就忽然变成了这样。阿爷要我嫁给那李三郎,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从小到大,我只喜欢你一个。阿兄,你帮帮我和阿爷说一声,让他不要将我嫁给其他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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