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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子里顿时沸腾起来,好似突然有了主心骨,人人脸上难掩激动,沈聪却笑不出来,道,“先回屋睡觉,明天开始,打起精神办事。”
    “好。”顿时,争先恐后的额沸腾声想起。
    沈聪留在赌场,坐在凳子上,扶着额头,猜想邱艳的去处,邱艳玩得好的只有莲花和柳芽,莲花去南边,邱艳不可能去莲花家,柳芽就在青禾村,没理由邱艳找柳芽不给邱老爹报个信,邱艳不回青禾村,没有其他去处。
    额头隐隐发痛,韩城走了回来,小声问起刀疤的事儿,“刀疤在我家里,受了点伤,后天回来,对了,提醒他们,别堂而皇之的杀人,县老爷那边收了温老爷好处,咱尽量不要给木老爷惹麻烦。”杀人偿命,民不与官斗,他们不是县衙那帮人的对手,只要不死人,最多就是赔钱的事儿,木老爷既然和温老爷撕破脸,就打定了鱼死网破,不会在意赔偿的银子。
    韩城点头,看沈聪皱着眉,还有烦心事,想了想,提醒道,“邱叔那边有人守着,小嫂子在家里,用不用找几个弟兄。”
    “不用了,你下去休息会儿,明天,才是和顺风赌场真正的交锋的开始。”沈聪的意思本想等到温老爷熬不住的那一天,迟早会卖宅子和赌场,眼下,邱艳不见了,他不能等了,站起身,朝韩城道,“我去木宅看看木老爷,你早点休息。”
    韩城能感觉到沈聪周身笼罩着的阴郁之气,不同于平日的冷,冷意中夹杂着淡淡的愁,韩城说不上来,他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沈聪露出这种神色。
    流言散播出去,顺风赌场的人果然畏手畏脚,不敢跟着卫洪肆无忌惮的对付沈聪,沈聪的能耐他们都明白,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在找顺意赌场以前隐退的那些人,说实话,进了赌场,日子久了,难免想过平常日的生活,卫洪管着顺风赌场,不理他们死活,不是不羡慕沈聪对手底下兄弟的好,下边人开沈聪的玩笑,沈聪也不会生气,他们心里羡慕。
    人人心里动摇不定,干活懒懒散散,卫洪气急,见着小张的那一刻,卫洪气得脸色铁青,“小张,你竟敢与我作对?”
    张三死的时候心底想的是怎么替他排忧解难,他念着张三的死,哪怕小张和珠花有了首尾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情,没想到,小张会过来反咬他一口。
    顺风赌场的人对小张毫不陌生,他们眼中,甚至是希望小张能管理赌场的,小张谦虚踏实,待人彬彬有礼,和阴晴不定的卫洪截然不同。
    “卫哥,木老爷要买下赌场,你拦不住的,别带着兄弟们再做坏事了,场子里隐退的兄弟都是想过安生的日子,你何苦把他们也牵扯进来?”小张打心底不喜欢赌场的生活,平日张三说得津津乐道的事儿,他亲生经历后,索然无味,看着那些人或追悔莫及,或贪得无厌不知反省,他心里替他们难受。
    他想,有的选择,才是老老实实守着几亩田地,日子清苦些才好。
    卫洪冷哼,他有的选,也不会和沈聪闹,他清楚,他落在沈聪手里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不像温老爷,卷着银子逃到其他镇继续风流快活。
    “小张,我对你不够好,你和珠花的事儿我都忍下了,你敢背叛我?”卫洪心思一转,打定主意要将小张拖下水,赌场的人最讲究道义,小张做的事儿乃禽兽不如。
    沈聪啊沈聪,你把小张送过来,反而叫我振奋了兄弟们的气势。
    ☆、100|060831
    小张面色从容,无半分慌乱,不疾不徐道,“卫哥,我和珠花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为了让我给你卖力,竟然把珠花往我身边推,以此拿捏住我的把柄。”想起自己和珠花的事儿,小张眼神渐渐变了,和赌场的人明显不同,身份沉淀了份庄户人家的憨厚以及无奈。
    “小张,你还真是好本事,过河拆桥,你和珠花狼狈为奸,我不和你斤斤计较就算了,你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是我从中作梗,还真是可笑。”卫洪对小张和珠花的事情了解得不甚详细,珠花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之前费尽心思想要和沈聪勾搭上,谁知,沈聪不搭理她,她兔子吃窝边草,打起小张的主意,他知晓的时候两人已经有了首尾,他索性才将计就计。
    小张感慨声,不想多提珠花和自己的事儿,珠花以前什么性子,小张多少了解,可是,珠花从跟了他,待他极好,看得出来,珠花是打心底为两人的将来打算的,何况,如今有了孩子,小张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卫哥,让兄弟们别和聪哥斗,你们斗不赢的,现在退回去还有选择的余地,若闹到最后,只怕兄弟们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你何苦让兄弟们为难?”小张眼神闪烁着浓浓的不认可,顺风赌场的人退意更甚,沈聪的本事他们只是听说过,当年灭掉顺心,也就眨眼间的功夫,卫洪和温老爷不会被沈聪弄得头破血流,他们却是说不准,沈聪身边的刀疤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下手出了名的狠。
    小张觉着意思差不多了,转身就走,有几个人追上前,,不是缴械投降,而是打听小张的近状,小庄温和的笑了笑,言简意赅说了自己的生活,他住在顺意赌场的院子里,待木老爷买下顺风赌场,他就和珠花回村里,守着几亩田地过日子,老实本分的做一个庄稼人。
    小张语言朴实,惹得不少人羡慕,眼下的情形,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小张能有沈聪护着,将来一定不会出事的。
    心下计较,众人心底多少有了主意,不过,卫洪在顺风赌场多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忤逆卫洪,两天下来,卫洪身边的人少了许多,不过留下的都是些忠心耿耿的人。
    这两天,关于木老爷和顺风赌场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卫洪自顾不暇,加之,藏起来的人被人救走了,沈聪本事大,竟然派人跟踪他身边的人,卫洪对付赌场隐退的事情传开,卫洪在镇上的名声算是坏了,顺意赌场从沈聪掌权后就改了规矩,年纪到了,又或者想退出赌场的,只要沈聪开了口,赌场会给一笔银子,让他们回村里好好过日子,或娶妻生子,或隐姓埋名,都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卫洪将那些人牵扯进来,分明枉顾道义。
    顺风管辖的铺子,掌柜们心有动摇,犹豫几天,主动找到刀疤,寻求顺意赌场庇佑,沈聪凶神恶煞不假,可对待身边的弟兄有情有义,铺子开门做生意,花无百日红,铺子陷入危机,难免需要帮手,沈聪耿直率真,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而卫洪,掌柜们心里迟疑了,一个连无辜的人都不肯放过,和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没什么区别,铺子不愿意选择顺风赌场。
    接二连三,卫洪的情形并不太好在,之前找人暗杀沈聪,派人对付邱老爹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墙倒众人推,顺风赌场乱成一团,卫洪震慑不住。
    沈聪在赌场,兄弟们心里有了主心骨,做事□□半功倍,刀疤进了赌场,察觉赌场气氛不对,众人脸上的神色不是严正以待,而是轻松惬意,他心里觉得奇怪,叫韩城到跟前一问,才知道顺风赌场的事儿,刀疤只觉得大快人心,高兴不已。
    “聪子,咱当初就该这样对付那帮子,否则也不会生出眼下的事情来,瞧卫洪和温老爷,估计是坚持不住了,木老爷银子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温老爷开口就把顺风赌场一并买下来了。”刀疤进屋,看向桌前垂首而坐的沈聪,眉开眼笑。
    咧着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破口大骂,“被老子逮住当日的人,看我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卫洪从哪儿找的那帮人,别说,身手还真是有两下子,我差点又去地下见我娘,亏得有你。”
    那天,刀疤从沈聪家出去,没走到小桥边就被一群人围堵住了,刀疤知道他们是冲着沈聪来的,李婶和邱艳两个妇人在,沈聪施展不开,何况,邱艳肚子里怀着孩子,沈聪不想要是回事,若是被对方伤着又是另一回事,他边拦住他们边往掉头跑,喊沈聪做好准备,小屋子有条暗道刀疤是知晓的,从骆驼刮墙开门的事情后,沈聪担心有朝一日家里遇着变故,特意拿柜子做掩护,偷偷挖了条暗道,暗道还是衬邱艳不在家的时候弄出来的,暗道通往邱家老宅的屋后,沈聪的意思是,他若被逼到绝境活不下去了,临死之前要把仇给报了,横竖是死,杀了沈老头和罗寡妇,不让他们活在世上恐吓沈芸诺。
    刀疤认为沈聪想多了,来杏山村的人稍微打听沈聪的为人就不敢得罪他,除非,专门冲着他来的,不过,有这个胆子的,刀疤还没有遇见过,暗地觉得沈聪想多了,却是不曾想,有朝一日,那个不起眼柜子真的救了邱艳和李婶的命。
    念及此,刀疤皱了皱眉,想了想,道,“小嫂子有消息了没,卫洪什么都做得出来,小嫂子如果落到他的手里。”
    话未说完,被沈聪重重的打断,“他若敢动我的人,我让他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深邃的目光杀意尽显,刀疤顿了顿,一时无话,气氛僵硬片刻,刀疤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打蛇打七寸,卫洪被你逼到绝境,怎么之前不对付他?”
    刀疤清楚沈聪甚得木老爷信任,然而,木老爷信任沈聪的话竟然超过身边的九姨娘,这点让刀疤好奇不已,他探究道,“依着你和木老爷的情分,当初你真收拾了了顺风赌场,木老爷不会说什么?”
    沈聪轻描淡写的抬头,语气不明,“当初收拾顺风赌场的人难免会被认为仗势欺人,眼下,顺风赌场的人挑衅在先,可不是我们的不是,卫洪其人,我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动他,顺意赌场想要长长久久,除了打架拼命,还得靠铺子掌柜的信任。”
    否则,一旦有另一帮人出头,铺子的掌柜会立即倒戈相向,姜还是老的辣,卫洪年纪大,有的事情还是没看明白,赌场的人整天喊打喊杀,下手没个轻重,实则,心里最是懂得知恩图报,投桃报李下自成蹊,对付欠债的人有一套手段,而对付铺子的掌柜,还得软硬兼施,恩怨分明得好,商人重利,可更希望有人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卫洪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会叫铺子的掌柜信任他们,而是心存忌惮,忌惮有朝一日铺子出了事儿,卫洪翻脸不认人。
    刀疤不明白沈聪的意思,照他说,抓着卫洪,先拳打脚踢收拾一通,新仇旧怨一起报了,左右是个手下败将,哪还有人敢帮卫洪说话?然而,沈聪开了口,刀疤清楚沈聪自然有他的意思,没有反驳,点头道,“成,我会交代下去的,你说,温老爷那边何时会有动静?”
    沈聪抿唇,手在桌上胡乱滑了两下,思忖道,“也就这十来日的事情。”知县老爷催得紧,温老爷手里的银子如流水似的落入知县老爷的口袋,何况,温家的家底比不得木家丰厚,知县老爷答应温老爷对付木老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木老爷的后边有靠山,知县老爷得罪不起,他不知道木老爷还有这样的本事,官高一级压死人,温老爷一开始找知县老爷对付木老爷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眼下,别逼到绝境,沉不住气了。
    刀疤算了算日子,想起邱艳没有人影,十来日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因而,刀疤道,“赌场的事儿暂时不忙,我瞅着,还是要将小嫂子找回来,李婶说起这件事一脸愧疚,若小嫂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沈聪蓦然一顿,眉头皱得死死的,笃定道,“她不会出事的,她将孩子看得重,为了孩子,她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说完,他又默默重复了遍,站起身,和刀疤道,“赌场的事情你先看着,有什么事情来青禾村找我,顺风赌场没多少留下的人,做得干净利落些,别给木老爷丢脸,至于温老爷,咱别动,等木老爷自己动手吧。”
    木老爷白手起家,开赌场算不上正经生意,即使年纪大了,周身的肃杀之气半分不减,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姨娘和温老爷反目成仇,接下来,木老爷对温老爷该会有一番动作,他提醒刀疤,是不想刀疤触碰了木老爷底线。
    “我知道了,骆驼怎么办,那小子藏得可真深,是九姨娘亲弟弟,混进赌场闷声不吭,差点连累了一大帮兄弟,若不是你反应快,只怕我们都中招了,他敢买人杀你,这种人,不能姑息了,否则就是养虎为患。”刀疤双手握成拳,指节咔嚓咔嚓响。
    “骆驼的话,按着场子的规矩来,杀鸡儆猴,给生出心思的人瞧瞧背叛赌场的下场。”说完这句,沈聪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几日没有回家,沈聪径直去了青禾村,邱老爹挖了地,泼了粪肥,明日准备去地里种麦子,见沈聪一个人过来,邱老爹没当回事,好笑道,“你不用特意过来,有他们看着,村子里没有别的人来。”看沈聪风尘仆仆,眼下一片青色,想来赌场事情多没有休息好,又直接从镇上过来的,邱老爹让沈聪进屋,“田地的事儿他们要帮忙我没答应,之前韩城他们过来帮忙,剩下的活儿不多了,我一个人慢慢来,否则,早早的做完了,空闲下来无所事事,心里不踏实。”
    沈聪点了点头,看向邱艳的屋子,之前的门被他撞坏了,修葺后门的颜色不一,有深有浅,沈聪郁闷烦燥的按动手指节,朝邱艳屋里走去,“爹,艳儿说上回有两身衣衫没拿回去,我去屋里瞧瞧,顺路给她捎回去。”
    邱老爹有记忆,上回邱艳回家,的确带了两身衣衫回来,他给邱艳收拾的时候,邱艳拦着说不让,邱老爹以为邱艳和沈聪怄气,故意气沈聪,只觉得无奈,由着她去了,因而点头道,“你去吧,我给你倒碗水,坐坐,瞧你最近瘦了不少,赌场的事情一年到头忙不完,你别太拼了。”
    “恩。”说着,沈聪抬脚走了进屋,屋里摆设和他上回来一模一样,可能邱老爹忙田地的事儿没来及收拾,桌上落了层厚厚的灰,其中,吸引沈聪目光的是桌上有新的手指印,沿着桌上的刮痕,一条,两条,沈聪意识到什么,转身走向衣柜边,打开衣柜,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没了,褥子被子也少了,邱艳回来过,这是沈聪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
    邱老爹端着碗进屋,看沈聪站在衣柜边,衣柜门挡住了他大半的神情,邱老爹没察觉到沈聪的反常,将碗放在桌上,笑着解释道,“最近忙,屋里来得及收拾,瞧瞧,桌上都落了层灰尘了,咱还是去堂屋坐吧,后天我忙完了,将屋子收拾收拾。”
    衣柜前的身影一动不动,邱老爹往前走了一步,沈聪身形高大,双手扶着衣柜门,里边的情形邱老爹看不见,温煦道,“怎么了,艳儿的衣服在衣柜里,用不用找个包袱......”
    邱老爹往前,拉开沈聪的手,蹲下身去下边找包袱,见衣柜空空如也,邱老爹怔了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天杀的,家里什么时候遭贼了,我竟然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语声一落,邱老爹大步跑回自己房间,屋子里放了不少银子,有卖粮食得来的,也有邱安还的,更多的则是沈聪和邱艳给的,邱老爹记得清楚要给她们存着,等将来两人有孩子后一并还回去的。
    屋里,传来邱老爹暴跳如雷的骂声,渐渐,骂声小了,改为低低的呢喃,很快,邱老爹转身走了回来,站在门口,看向衣柜边纹丝不动维持着之前姿势的沈聪,奇怪道,“聪子,你说奇怪不奇怪,小偷来家里,可是钱财还在,怎偏生就看上艳儿的衣物了呢?”
    邱艳的衣柜里,衣衫被褥全部不见了,邱老爹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不已。
    良久,衣柜前的沈聪才抬起头,看向不明所以的邱老爹,眼底闪过复杂,邱艳回来肯定是趁着邱老爹不在的时候,她是贴了心思要和自己分开,想着这个,沈聪胸口一痛,他以为他和邱艳说得够清楚了,没想到,邱艳还是选择离开了。
    被沈聪平白无故盯着,邱老爹浑身不自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妥,我也觉得不对,哪有小偷不偷钱财粮食,冲着那点衣衫和被褥的。”邱老爹想不明白,
    沈聪顿了顿,一字一字缓缓道,“没有小偷来,是艳儿,艳儿回来过了,她有家里的钥匙,进门乃轻而易举的事。”沈聪不知怎么和邱老爹开口说邱艳怀孕的事儿,邱艳瞒着邱老爹回家就是不想邱老爹知道她和他的事情吧。
    邱老爹一脸惊愕,随即摆手道,“你别胡说,艳儿回来怎么不和我说,况且,外边到处是地里干活的人,她回家,不可能没人瞧见,她收拾被褥衣衫,怎么也该和我打声招呼才是。”
    沈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邱老爹见他脸色不对,心思一转,想明白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凝重起来,“聪子,你是不是和艳儿起争执了?”
    沈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便是默认了,邱老爹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上次沈聪天黑时分过来之事,邱老爹神色一紧,“上回你来家里是找艳儿的吧,艳儿人呢?”
    沈聪目光落在屋里的摆设上,碗口边,指引明显,他走上前,沿着新鲜的指引顺着刮痕慢慢滑动,食指淡淡蒙了层灰,他摇头,如实道,“我也不知,爹可知艳儿除了青禾村还有其他去处吗?她眼下怀着孩子,我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
    邱老爹一怔,“你说艳儿怀孕了?”邱老爹心里不太相信,沈聪和他说过孩子的事儿,邱艳年纪小,生孩子凶险,赌场不太平,邱艳怀着身孕,身边离不得人,再过两年的,待赌场平静了,再要孩子,邱老爹觉得沈聪说得有理,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村里的流言他不是不清楚,不过假意装作不知道罢了,沈聪为邱艳着想,邱老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驳他。
    谁知,邱艳在最乱的关头怀孕了,邱老爹心里半点欣喜都没有,不安道,“艳儿怀着身孕,被赌场的人抓到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不是说这两年不要孩子吗,我还以为......”
    “爹,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想想,艳儿不来青禾村,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咱可得快些找着她。”沈聪声音缓慢,落在邱老爹心头却似千斤重,摇头道,“那孩子,从小只跟莲花柳芽玩得好,哪认识什么外村的人,除了青禾村,她最远的地方也是清水镇罢了。”
    邱老爹眉头紧锁,沈聪手扣着桌面,望着窗外,入了秋,天不见凉意,日头更盛,秋老虎厉害,邱艳怕热,这种天气,又是她一个人在,怎么承受得住,沈聪拧了下眉头,只听邱老爹跺脚道,“莲花舅舅家,小时候,莲花外婆生病,艳儿和柳芽去了次,她一定是去那边了。”
    陆氏娘家不在这片山头,离得远,邱老爹记得邱艳在陆家待了两天,回来浑身无力的倒在床上,说陆家太远了,她脚疼,晚上洗脚的时候,邱老爹才发现她脚底磨了好几个泡,还因此打趣了她几句,邱艳说莲花哭得厉害,她不去,莲花会不高兴,柳芽年纪长一岁都跟着去了。
    莲花从小鬼点子多,邱老爹多少了解陆家的情况,莲花外婆好了过来看莲花,还特意给邱艳送了礼物,让她往后有机会再去陆家,之后,一直没找着机会,邱老爹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莲花嫁人,陆家的人来了,对邱艳,陆家人还有印象。
    除了陆家,邱老爹真想不出邱艳还能去哪儿。
    说完,邱老爹正要开口叫沈聪去陆家找找,一阵风起,一身青色衣衫从眼前晃过,邱老爹反应过来,追出去,院子里已经没了沈聪的人影,邱老爹摇头,他自己养的闺女什么性子自己清楚,若不是沈聪将人得罪狠了,邱艳哪会离家出走,回到屋里,望着空落落的衣柜,邱老爹险些落下泪来,邱艳回家不肯和他说,怕是以为自己会训斥她,才背着他偷偷回来的吧。
    他是她亲爹,做事哪会害她,没想着,有朝一日,竟然让闺女和自己越走越远,邱老爹心下难受,强撑着身子将屋子打扫一番,邱艳回来,铁定是要住的,他得收拾好了。
    不管发生什么,女儿还是他的女儿,哪能因为有点事儿,自己就不认她?
    傍晚,远处的田野上,一容貌姣好的女子牵着三四岁的男孩,提着篮子,沿着田埂慢慢往村里走,男孩好似存着奇怪,时不时瞄向女子肚子,问道,“邱姨,妹妹是怎么跑到你肚子里去的啊,怎么我都没瞧见?”
    邱艳低头看向自己肚子,声音软软的,“小宽为什么认为是妹妹不是弟弟,邱姨喜欢弟弟。”都说童言无忌,邱艳第一次问小宽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小宽毫不犹豫的说是妹妹,邱艳心里多少有些难过,沈聪不待见孩子,如果是个女儿,他更不会想要吧。
    “邱姨好看,妹妹也好看,小宽的弟弟调皮,一点都不听话,小宽打他的屁股呢。”小宽咧着嘴,抓着邱艳的手继续往前走,小脸上尽是欢喜的笑,走了几步,看向迎面而来的妇人以及妇人怀里的孩子,男孩挣脱邱艳的手跑了出去,“娘,,娘。”
    “慢点,小心摔到田里去了。”
    邱艳走近了,笑着喊了声陆大嫂,当日,邱艳走投无路,本是想回青禾村找邱老爹的走到半路,想起小时候去过的陆家,她不记得自己是否还找得着路,只能沿着小时候的记忆走,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她没有说明自己的难处,陆家也没有多问,反而对她十分好,嘘寒问暖,生怕招待不周,邱艳过意不去,她和莲花关系好是真,可这不是莲花家,是陆家,邱艳多少受之有愧,花钱租赁了陆家一间屋子,每个月给钱她心里住得才舒坦。
    “你怀着身孕,万事小心些,田地事情多,如果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可要和嫂子说,莲花常常在我们跟前提起你,她走了,若得知你过得不好,只怕在南边会为你担忧。”陆大嫂生了两个儿子,在陆家说话分量重,邱艳看得出来,陆大嫂是真心待自己好的,想着陌生人尚且能真心待她,而沈聪,对她却那般残忍,不由得眼眶一热,低下头,眼眶泛红,小声道,“我记着的,莲花生性善良,会有好报的。”
    陆大嫂点了点头,提醒道,“走吧,回家了。”
    陆家人多,不像邱老爹,庄稼地里只种玉米小麦或在穿插种些花生,陆家还种了红薯,田地的事情多,邱艳怀着身子帮不上忙,院子里的事儿尽量帮着陆大嫂,尽力就好。
    回到陆家,一家人都在,陆二嫂是个矮个子的妇人,面容愁苦,随时随地都拉着脸,邱艳想,该是陆大嫂连生了两个儿子,陆二嫂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的缘故,她明白一个女人迟迟怀不上孩子的苦痛,对陆二嫂,她态度愈发和善,“陆二嫂做饭?我来帮你。”
    陆家的一日三餐交给下边几个媳妇做,一人一天,在家作饭的那一天不用去地里干活,但是院子里忙的事情也多,要扫地喂鸡,洗衣服,可以说,不用去地里风吹日晒,家里的活儿也不轻松,到了陆家,邱艳才深切体会到给人当媳妇的难处,什么事儿都上边的婆婆说了算,婆婆说话,媳妇不能顶嘴,婆婆不动筷子,所有人的都不准动,规矩多,邱艳十分不习惯,家里随性惯了,来的第一天,看莲花舅母姿态高,邱艳心下不喜,后来看陆大嫂陆二嫂她们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是不耐,她才忍下了。
    陆二嫂摇头,皱着眉头道,“不用,小宽喜欢和你一起玩,你陪着小宽吧,中午剩下些冷饭,再蒸几个红薯就好了。”
    邱艳依然进了灶房,帮陆二嫂生火,不时和陆二嫂说两句话,陆二嫂性子沉闷,邱艳不开口,她便闷声做手里的事儿,邱艳说一句,她就淡淡回应一句,邱艳丝毫不觉得陆二嫂不喜欢她,不遗余力的找话题和陆二嫂说。
    吃过饭,邱艳帮着陆二嫂洗碗,她寄住在陆家,哪怕给了银子,她心里仍过意不去,她和莲花外婆说好,一个月后她就回家,重活累活她做不得,只能在这些地方帮忙,不由得想起沈芸诺嫁人前的事情,和她现在的处境好似差不多,陆家有什么事儿,她总是抢在前边,生怕自己招来嫌弃,对陆家的人她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心里忌惮颇多,不由得,脑海中想到了沈芸诺,当初的沈芸诺就是抱着这种心态讨好她的吧。
    邱艳心里觉得难受,沈芸诺是她小姑子,她却逼着沈芸诺成为寄人篱下的人,她想,沈聪该不知晓那些事情,否则,心里早就容不下她了,哪会等到现在。
    陆家不似沈家,家里没有点灯的习惯,邱艳帮陆二嫂洗了碗,打水回屋简单的洗了脸和脚,将木盆子放在一边,翻身上床,脑子昏昏沉沉,闪过许多画面,有时候是莲花,有时候是邱老爹,有时候是沈芸诺,有时候是沈聪,半梦半醒间,被一声高过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屋里传来小宽弟弟的啼哭声,想来是被吓着了,她撑着身子,怔怔的坐在床上,听陆大问了句,摸黑的去院子里开门,她侧着耳朵,再难入睡。
    即使到了陆家,夜里她也不敢睡沉了,怕沈聪的仇家找来,那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沈聪怎么样了,听着声响,对方来的人不少,他和刀疤能不能应付也说不准,邱艳没想过沈聪会死,沈聪那样子的人是不会死的,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思绪纷乱,惊觉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身子一颤,战战兢兢穿上鞋子,今晚无月无风,邱艳屏气凝神,套上鞋子,沿着窗户边慢慢挪动,心卡在了嗓子眼,门外有人,男子厚重的呼吸传来,邱艳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听着外边陆大好似在和人解释,“她该是睡着了,怀着孩子不比其他时候,容易犯困,你用不用明天再过来?”
    陆大态度算不上热络也说不上冷淡,邱艳心里奇怪对方的身份,伴随着一句“她没有睡着”的话落下,门被人从外边撞开,是的,被人从外边撞开了,邱艳的手已经靠在了窗户边,自己站在凳子上,推开窗户就能跳出去。
    “艳儿......”清冽的声音传来,邱艳浑身僵硬,黑暗中,她只看得见对方模模糊糊的轮廓,她在陆家的事儿并未与任何人说起,邱老爹也不可能猜得出来,他怎么会找来。
    邱艳回过神,只看沈聪已经到了跟前,仰起头,死死盯着她,“你要做什么?”
    陆大也瞧见个影子,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提了一盏油灯过来,见邱艳站在凳子上,俯首和沈聪对望,陆大识趣的放下油灯,转身退了出去。
    “你想跳窗户逃跑?你这么不想看到我?”
    他仰着头,邱艳第一次俯视他,只见他如远山的眉紧紧拧着,冷峻的脸上好似蒙上曾风霜,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发髻上从哪儿刮了片树叶也不知道,这样子的沈聪,算得上狼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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