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妹妹以前性子懦弱,他知道,看个太子的冷脸色也能吓得掉湖,如今是真的长大了,不仅会保护自己,还会保护他,替他谋划,可是这万一如他所想,是被三皇子看上了……
“诶,云楚,你想什么呢,你看到我安然归来,不是该大声叫着,拥抱一下吗。”云初眼看着云楚由华落推着走过来,明明上一刻还兴奋着,可这一刻,神思微敛,分明想什么想得出奇。
当然,她这个哥哥情绪也掩得极好,若不是她眼利,也看不出来。
云楚看着面前夸张的晃动着的五根纤细的手指,一看云初笑得不见眼的容颜,再看她浑身简单素净的衣裙,眉头一松,连带着,略显苍白极淡的面色和唇色,似乎也在这一瞬红润多许。
“小姐。”这时大门内奶娘也跑了出来,看到云初,可见激动,只这一声,眼泪便哗啦啦落下来。
云初不知怎么的,本来好好的心情,似乎也被感染,眼眶红了红,对着奶娘跑过去,刚跑了一步,却被一颗石子一弹,生生顿住。
云初偏头朝石子方向的云楚看,“怎么了?”
“注意矜持。”话落,眸光朝某处点了点。
云初这才朝那处看去,只见那里,一袭素袍的云王爷正和一名与他年纪差不多大,锦衣玉袍风度使然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好吧,她这几天跟白木头在山林里混得太久,快忘了她还是云王府大小姐,不能太过失态。
见云初看过来,云王爷眼底飞快的闪过什么光以,这才温和道,“云初回来了。”
“嗯,父亲。”云初唤道,可是,怎么觉着云王爷这态度……
她生死未明八日,突然回来,云王爷都不想问点什么,却是一幅好像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不过,云王爷的气色不如往常好,看来,云逸才之死,对他而言多少也是打击的,也对,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嘛。
“云初果然长大了,以前可是胆小得紧,让本王都怕声重了吓到你。”这时,云王爷身边的中年男子突然笑着开口。
“见过老安王。”云初上前矜持的一行礼。
老安王也就是现在的安王,景知煦的父亲。
不过,你这一幅颇为欣赏的表情看着我,到底是几个意思,我云初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你如此,你可知道,才没多久,你儿子还在想杀了我,我也想杀了你儿子。
“安王过奖了,我这个女儿不大才,顶多就跟着太子跑跑腿,倒是安王,年少有为,文韬武略,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为我大晋之栋梁。”云王爷略显谦虚道。
咦?云初有些纳闷了,这话里……
偏头瞧一眼坐在车轮椅上同样对着云王爷和老安王微笑打招呼的云楚,眸光暗询。
云楚却是轻摇摇头,传音入秘,“详细情况我不知,但是,父亲和老安王应是才从宫里出来。”
才从宫里出来?
云初细细一算,这么些时候,以太子和安王的脚力,该是早就进宫了。
呵,云初心底有些讽刺,不用想了,方才城外千军万踏,地面轰动,哪里会没有影响,别说朝中这些人又不是真吃闲饭,面前这两位也非等闲之辈,估计太子和安王以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护过去了吧,只是,顺带着,把她也捎带上去,而听老安王这意思,还是有功来着。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八日,云逸才也已经入殓下葬,可她方才一路纵马回来,还是多少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她与云逸才之死有关,更对她失踪这般多日议论纷纷,还以为到时见得云王爷还要好一通解释,连说辞都想好了,结果……
难怪,方才云王爷一见到她,会是这等说愉悦,又不愉悦,说恼怒,却又一本正经的面色儿。
老安王这又细细的看了眼云初,便移开了眼睛,和云王爷寒暄了。
云初同样也细细瞟了眼老安王,此人见风度气魄都不逊色,之前太子还曾以他要挟过景知煦,那他,会不知道景知煦和太子之间发生的事儿?
算了,皇家这事太复杂,他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与她无关。
但是,云王爷和老安王在一旁说着话,云初和云楚当然就只能干干的陪着,笑着。
“哦,对了,听说隐世的八大家族中季家后人最近来了京都,此人虽性子古怪,但是医术高明,前去求医之人不断,云兄若有空,倒不防请来,必定对云楚之腿伤有所益处。”这时,聊到一半的老安王似乎才想起云楚这一号人般,突然道。
闻言,云初面上倒是闪过一丝喜色,当即看向云楚,却见云楚相较于方才,眉宇却是暗了几分。
“劳安兄挂心,倒是请过,不过……”云王爷摇摇头,一副叹色。
哟,什么人,自己的父亲,堂堂王爷都对其一副叹色。
八大家族她知道,历史悠久,据说开国之初便在,世代延袭近几百年的根基,不过,八大家族无心朝权,一直隐世,其后人也未听说过。
如今季家的后人来了京城?医术高明?却性子古怪?
“父亲不用担心,云楚已经习惯。”这时,云楚方开口劝慰道。
云王爷点点头。
云初总觉着云楚的表情有些怪。
……
云王府内,韶雨阁里。
云花衣一脸阴沉,这些日,本来因为脸伤所戴的丝织面纱也显得几分诡异。
“你说云初真的回来了,安然无恙?”云花衣仿佛不确定,对着面前的丫鬟厉声质问。
那丫鬟没料想到云花衣这般大反应,尤其是,自从云花衣脸受上手,情绪便不再如以前,变得动辄躁怒,当下身子抖了抖,“回小姐,是的,方才奴婢在门口亲眼瞧见的。”
“她竟然没死,竟然没死……”
“而且……”那小丫鬟吞了吞口水,又小声道,“而且,王爷和老安王也在门口,好像还在夸大小姐来着,说大小姐为太子尽了什么力什么……”
“哼,失踪八日,她倒是捡了什么福,竟然还攀上了太子。”云花衣怒言,话落,随手一挥,身旁热气氤氲的茶壶便落了地,摔了个粉碎,茶渍肆流。
那站在一旁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呆呆的站着,生怕又触怒了云花衣。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整理干净。”云花衣大声喝斥。
那小丫鬟立马小心翼翼蹲下身打整。
不是说,那般高的断崖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吗,怎么会好模好样。
“啪。”云花衣突然怒到下力猛一拍桌子。
“嚓。”方才还好好的红木桌子,立马碎成了两半,吓得那正拾捡的丫鬟两眼瞪圆,小姐的力气,力气……
“慌什么,别乱说话,退出去。”云花衣意识到什么,忙出声警告,这一刻,那小丫鬟触到云花衣那阻毒狠辣的眼神,只觉像是看到了地狱的恶鬼,忙拿着手中残破的青壶碎片,哆哆嗦嗦的走了出去。
“近日里,你可是毁了不少瓷器,如何这般沉不住气。”这时,院子里,静侧妃走了进来,同样一身素衫,看到云花衣的样子大为不喜,“如今你哥哥不在了,你更要懂事乖巧才行。”
云花衣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才收敛了几分情绪,眼眶微红,“我只是没想到,云初生死不明八日竟然还活着,而哥哥的死也与她有关,她却还好好的活着……我的脸又……”
“你别急,不是听说季家后人来京了吗,且医术高明,不过几日间,便门庭盛盛。”
“医术高明又如何,父亲和云楚都请不动,更惶论我,如今,父亲……”云花衣突然以袖掩脸,哭了起来,“若不是云初害死哥哥,我们又如何会……我又如何会因为担心哥哥而外出寻时,被猫抓伤了脸。”
看着一向镇定乖巧的云花衣哭成这般,静侧妃真是心疼不已,儿子死了,如今就这个女儿靠着了,就指着她嫁给安王,能让她在府里好过一些,因着云逸才之死,云王爷是多过问她一些了,可是,到底……还是未在她房内过夜。
云花衣的脸伤要治好,云初,也绝不能活着,静侧妃突然捏了捏手指。
“母亲,哥哥的死与云初定然逃脱不了关系,外面的传言不会空穴来风,哥哥英年早逝,我们又如何能让云初好过。”云花衣紧了紧手指,眼底突然掠过一丝精芒。
“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的,这事,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安排。”静侧妃抚了抚云花衣的秀发,又安抚了几句,这才离开。
静侧妃一走,屋内便多了一道身影。
“你又来,如今王府可不比以前,云楚又住于府你,你来一次还好,这样紧接着前来,不怕被发现。”云花衣看着面前的罗妖有些不悦。
罗妖却是红裙一摆,毫不在意云花衣的态度,“我若是不来,可不就看不见你拉你母亲下水的好戏了。”
“什么意思?”云花衣皱眉。
“自己想动手除了云初可是如今又怕被云楚发现,所以,就让自己的母亲动手,啧啧啧,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云花衣上前一步,“你还说,不是你说云初死了吗,如今却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让你去引诱云楚,你也半丝消息没有,眼下,父亲又派人往沧山别院走得勤,估摸着,云花月这几日就会回府,到时,我……”
“别急。”罗妖却是突然伸手一挑云花衣的下巴,眸光狎昵又温柔,“我不是给你去找治脸的药了吗?”
“找到了?”云花衣面上掩不住的喜色。
罗妖却突然很伤心的一皱眉,“这药如此难得,怎的都不关心一下我。”
云花衣面色忽然一软,“那你想怎样。”
“你亲我一下。”
“罗妖,你是女人。”云花衣提醒道,眼底飞快的闪过厌恶之意。
罗妖却将云花衣轻轻一搂,“可我就喜欢你。”话声落,抬手一点,云花衣便不能动弹了。
……
府门外,终于等到老安王离开,云王爷进府,云初这才撇嘴,看着云楚,双手一摊,“乖乖淑女不好当。”
云楚见得云初那假意小委屈的表情,竟莫名的露出一丝笑意。
“你说,如果父亲知道他们从宫里听到的消息不过都是伪造表面,你说他该作何感想?”云初突然凑近云楚低声道。
云初闻方,面色微怔,“父亲,估计还是对你有怀疑的。”
“对,他也不笨。”云初摆摆手,然后看着云楚,“我说,怎么提到你爹,你就这副表情,华落,王爷虐待你家公子了?”云初看向一旁早在看着她时就一脸欣喜激动,想说却一直没开口的华落。
华落闻言,忙道,“没有,公子本来不打算回来,可是……”华落接受到云楚的眼神,又道,“王爷也百般来请,所以……怎么会虐待公子。”
“那你干嘛作出这幅要死人的表情,本来年纪轻轻就像个小老头儿,你这样,以后谁家姑娘还敢嫁你。”
“华落这一生都要保护公子和小姐。”华落到底年轻,脸皮薄,面色红了红道。
云初却是轻言一笑,“没关系,如果知香同意,到时把知香许给你。”话声一落,云初这才转身道,“咦,知香呢?”云初眸光一疑,那个丫头话最多,这般些时日,该是最想她的才对,见着她,一定会当先奔过来,问长问短,可是……
瞬间触到云楚身后奶娘瞬间红起来的眼眶,云初顿觉不好,不看奶娘,直接看着云楚,声音微寒,“知香呢。”
云楚没答。
“知香呢。”云初又道,声音比方才还大了几分,“不是和你一起回来了吗,华落武功如何我多少知道,那般情形之下,他不可能只护得住你。”
“小姐,不怪大公子,是……”一旁华落见此,忙上前,可是,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云初也不听他们说了,触到云楚瞬间沉滞下来的目光,忙快速越过他进了府。
云初到达自己院子里,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在打扫,其中一个丫鬟正端着药碗从旁屋里出来,看到云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还没开口,便见云初直接越过她,进了主屋旁边的偏屋。
屋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云初目光一扫,直接走向内室,然后,脚步顿住。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是知香,又不是知香。
昔日里,在她翻身红奴把歌唱后,面色红润精神的知香,如今躺在床上,犹如一具瘦脱象的干尸,双眼凹陷紧闭,手足极细,好似生生被人掏空了血肉,若不是心脏处还有极轻微的跳动,云初都觉得,这已经是一个死人。
云初没有上前,而是直接转身,看着已经追至门口的云楚,“中毒?没有解药。”
云楚惊异于云初的一言中的,点头,“只知来自疆域之毒,具体制药,猜晰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