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璇玑“唔”了一声,低头捏了捏汤圆儿的圆脸,神色间满是放松,“为何不?与其叫他在昭都中干等着,不若便出去历练历练。凤梧哥哥送到跟前来的好机会,若是本宫单单一句‘舍不得’便是算了,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何况此番去蜀中,看似惊险,却未必会有性命之忧。镇国公府的两个将军皆是在,又有舅舅前去救援,再如何说,白程宁总不会倒霉到,在这般多人的保护下,竟都是伤了自己。
“眼下这等氛围,到底不大适合成亲。”景璇玑捏够了汤圆儿,又是拿手指去戳明月的酒窝,“你知晓的,大历那头早便是蠢蠢欲动了,若是他们借着本宫大婚的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竟是有些不喜庆了。皇叔与凤梧哥哥不会叫本宫等太久的,本宫相信他们。”
明月低声地哼了哼,景璇玑将手收回来,眉眼弯弯,面上竟当真是一点儿担忧皆是没有的。
凤妩见状,亦只叹气了一声,“原以为大昭与大历总算是……”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端。”景璇玑很是看得开,“何况大历素来野心勃勃,自云战父亲那时起,便打算吞并了咱们大昭。只云战碰巧是皇叔的父亲,竟是叫咱们放松了警惕罢了,如今他们露出了獠牙来,竟叫人放心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是将他们逼到了明处,自会有收拾他们的法子。”
终归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凤妩点点头。
二人再是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便听到了外头传来了连翘匆忙的脚步声。她如今竟也是个有身孕的了,走得太快,房中的人皆是不免担忧地看着她,唯恐她一不小心摔倒了。
连翘手中拿着一封信,“是王爷来信了!”
凤妩与景璇玑皆是坐直了身子,面上难掩喜色。
“快拿过来给本宫瞧瞧,定是皇叔与鸢鸢要回来了!”
好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了,如今竟是突然来信了,想来应当是有好消息了。
连翘面上亦是带着喜色,她将信件送到了景璇玑的手中。景璇玑一下子便是将信封给撕开,取出了里头的书信,一字不漏的看到底儿。
她面上的欢喜愈发地遮盖不住,待到看完后,更是忍不住抱着那封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险些便要落下泪来了,“皇叔已经离开皇城了,正在前往与鸢鸢汇合的路上。若是不出意外,想来再过半月左右,便是能回到大昭了。”
回到大昭便是安全了,至少是摆脱了云战的追兵了。
这难得的好消息,叫房中的几人皆是忍不住抿唇笑起来。凤妩堵在胸口的那一团郁气,亦是跟着散去了。
只在另一个方向的书房中,气氛却是有些凝重。
景凤梧坐在上首,手边放着一盏茶。只他静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原本滚烫的茶水,如今竟是连一丝热气皆是没有了。
下头坐着镇国公与丞相,窗边还站着一个满脸深沉的浮生大师。
几人已经这般沉默了约莫半个时辰了,直至景子安推门走进来,方是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他从外头走进来,方是从下人们口中得知,司湛与屠凤栖准备回来的消息。原是打算来与几人说的,谁知晓一进来,便见着书房中的四人,犹如四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各自沉默着,气氛很是怪异。
“这是……发生了何事?”景子安没由来地觉得心中不安,只胡乱猜测了一番,“是蜀中又出了事儿,还是……边关出了事儿?”
他茫然地望着四人。
浮生大师扫了他一眼,“都不是。”
这竟是件怪事儿了。眼下最叫人揪心的,便是蜀中与边关了。都不是这两地的事儿,为何这四人的神色,竟还是这般诡异?
“是单嬷嬷又招了些秘密。”丞相却是好心,将几人为何沉默的缘由道出,“太后与先太上皇,皆是死于单嬷嬷的手下。”
“什么?”景子安吓了一跳,“这……这不可能啊,区区一个嬷嬷怎会有这般大的能耐?”
“此事确实叫人想不明白,却偏便是事实了。”丞相低叹了一声,“她借着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机会,先是在先太上皇的膳食中下毒,后便又对太后下手了。那毒瞧着只叫人仿佛病弱,实则不过是慢慢耗尽精气,如同一个久病之人一般死去。”
那应当是云战寻来的秘药了,若非是单嬷嬷被折磨得狠了,断然不会将这等隐秘之事给招出来了。
偏她不说还好,只一说出来,却叫他们几人的情绪皆是变了不少。云战这一盘棋到底是下了多久,大昭之中,又有多少人曾丧命于他的阴谋之下?
若非是还剩有一个昭德帝,云战是不是便成顺理成章地吞并了大昭?
偏纵然还有一个昭德帝,昭德帝最是亲密的枕边人,竟都是大历的奸细。朝堂被大历的内奸给把持住,直至昭德帝身死,一切秘密方是慢慢被揭晓。
“那皇叔那头……”景子安亦是跟着慌了神。
皇叔若是知晓此事,竟是要有多难过了?亲生父亲杀了母亲……
原本期待司湛归来的心,一下子便是沉入了谷底。
景子安头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此事要不要瞒着皇叔?”
眼下司湛只知晓,云战非是要将他留在皇城之中是为着虎符,若再叫他知晓了云战竟是下毒杀了太后……
“不能说。”浮生大师忽而开口道:“不能叫臭小子知晓了此事,若他知晓了此事,定会冲动去找云战报仇。眼下咱们要做的并非是报仇,而是将大历给攻破了。人心不能乱,尤其是臭小子的心!”
他们早便是在边城中安排好了人马,只等着司湛归来。若是叫司湛知晓了此事,定会出事儿!
“这般说来,还是瞒着好了。”镇国公沉沉地应声,“但纸包不住火,说不得哪一日,阿湛便会亲自查到这件事儿了。”
景子安有些烦躁,“都怨那云战,竟是个坏心眼儿的!”
黑心肝的玩意儿,定是要死无全尸才好!
【作者题外话】:爱你们哟~
☆、第八百二十六章 出了叛徒
屠凤栖起得很是早,不过天一亮,她便已是穿戴整齐,只坐在院子中等着司湛了。
这原是一个小村落,里头的村民许多年不曾出过远门儿,却是不知晓如今大昭与大历又起风波。只瞧见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带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来投奔,便当他们是富贵人家,自是好生招待着。
屠凤栖在这里呆了两日,今日正巧儿便是第三日,昨夜她便是收到消息,司湛一行人很快便是要到了。
清晨的寒风很是冷厉,她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神色间仍是有些不大放心,“当真是今日要到了?”
可为何她竟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却仍是不曾见着司湛的踪影。
她跺了跺脚,心中却是暗自庆幸,亏得今日不曾下雪,如若不然她怕是只能呆在房中了。
天气这般好,总亦是要有些好事儿,方是更应景一些。
屠凤栖深吸了一口气,守在她身后的暗卫应了一声,“只说是今日,却是不曾说何时会到,王妃不若进去里头等,外头风大,若是病了,竟是要叫王爷心疼。”
暗卫的话很是有道理,屠凤栖咬了咬下唇,点点头,转身便要往里头走。只她才迈出了步子,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忙是回过头去。
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正是骑着骏马朝着她而来。他的大氅被风扬起,玉冠束发,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马蹄子将积雪带起,他却忽然是松开了缰绳,足下一点,转眼间便是落到了屠凤栖的跟前来。
屠凤栖的眼眶有些发红,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司湛那张被冻得冰冷的脸,有些心疼地嗔怪:“这般冷的天儿,你这般赶做什么?风还大,便是慢些来,我亦总还是会等着你的。”
她踮了踮脚尖,被自己捂得暖呼呼的双手,便是覆在了司湛的脸上。他的脸是当真很冷,头发上还带着些许雪花,应当是从丛林中经过,不小心蹭到树枝带上的。他定定地看着她,只任由她的双手在自己的脸忙揉捏。
暗卫早便是识相地退下了,待到自己的双手变得与司湛的脸一般凉,屠凤栖方是有些可惜地将手给收回来。只她才是动了动,司湛便是将她的手给握紧,藏到了自己的大氅中来。
他的手掌仍是温暖得很,掌心仿佛都要冒汗了一般。屠凤栖眨眨眼,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肩头上的雪给扫落,又是抬头在他的颈脖间蹭了蹭,声音软乎乎的,“可算是来了……”
随后她轻叹了一声,千言万语竟都只化作了心头的一阵暖意,再是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司湛牵着她的手往屋内走,“猜到你会一大早便出来等,我便是赶过来了。若是我再是迟些,总担忧会将你给冻坏了。外头风这般大,怎不在屋里头等着?”
屋内烧着火,暖和得很。
屠凤栖咬着嘴唇应道:“我没有等很久,只是担忧你一大清早到了,却是见不着我罢了。若是你不来,我原亦是要进来了的。”
二人皆是被自己的说辞给逗笑,屠凤栖弯着双眸,倒在了司湛的怀中咯咯发笑,“竟还是心有灵犀了,我担忧湛哥哥,湛哥哥亦是在担忧我!”
她抬起头来,仿佛许久不曾见过司湛一般,仔细地端详着他那张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的脸。
“还是好看得很呢!”她低声道。
司湛失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怎瘦了?”
屠凤栖亦是跟着捏了捏自己的脸,“没有瘦,是湛哥哥看错了呢!我这两日好生歇着,只有些想念湛哥哥,倒还是吃好喝好,怪是放松的。倒是湛哥哥一路奔波,又要躲着云战的追兵,竟是有红血丝了!”
她不满地戳了戳司湛的剑眉,似乎是在怨怪他竟不知晓好好照顾自己一般。
二人皆是坐在一起,司湛抱着她的腰,将脑袋搁到了她的肩膀上,只觉得这两日的连夜赶路,竟都是十分值得了。
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面上满是惬意,“总算是能与你呆在一起了……我好想你,鸢鸢。”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屠凤栖愣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边的梨涡都露出来了。她娇气极了,只哼了一声,便是伸手捏了一把司湛的腰,“油嘴滑舌!”
司湛扭了扭身子,将她抱得更紧些,只恨不得将二人的身子皆是镶到了一处儿去一般。
因着司湛赶着来见自己的王妃,一行人的速度很是快,司湛与屠凤栖只一同用了个早膳,余下的人便是到了。
众人皆是不敢在此地逗留太久,只呆了一会儿,便是匆忙地启程了。
*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皇城门前,一个穿着朱青色衣裙的姑娘掀开了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抬头望着皇城的城门,却也不知晓是想到了什么,只轻叹了一声,复而低下头来。
与她并肩坐在一起的男子神色平静,见着她这般模样儿,只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她一般。
“也不知晓娘她们是不是离开了……”百灵低声嘀咕。
暗卫亦是不知晓,只能将马车被赶到了一旁不大起眼的角落之中,静静地看着城门的方向。
那日他们一同滚下了斜坡,倒是不曾受伤了,只到底是风大雪大,竟是冷得慌。
原以为他们还能回去取马车,只到了斜坡下,一抬头看,他们方是知晓,自己竟是再也不大可能走回去了。
那斜坡陡得很,若非是暗卫及时地将百灵被护在了怀中,又兼之雪极厚,只怕他们二人是要磕出一身伤来了。
所幸斜坡下还有一间旧房子,他们勉强在里头凑合了一夜,点了个火堆取暖,第二日雪便是停了。
更是幸运的是,待到他们从那旧房子中出来,便见着昨日被抛下的马车,竟是停在了旧房子前头。那老马闻到了他们的味道,竟也是跟着下来了。
又是死里逃生了一回,百灵与暗卫不知晓要去何处,只能依着原先的计划,回到了皇城的附近。偏他们却是不敢进去,唯恐被云战的人给逮了个正着。
今日已是第三日了,百灵坐在马车上,视线落在每一个进城的人的身上,待到确定那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之后,她又是将视线给移开。如此来回一番,最终她的目光,落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长得很是高大,竟还是带着帽子,只能隐约见着他的发丝儿。他与守着城门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又是将斗篷微微掀开了些许——
一张被烧毁的脸,阴霾灰暗的眼神……
百灵吃了一惊,忙是伸手推了推自己身侧的暗卫,暗卫循着她颤抖的手指头望过去,亦是看到了那个浑身皆是带着诡异阴暗气息的男子。
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原本待他还有几分轻慢的守卫,便是一下子变了颜色,随后恭恭敬敬地将人给请了进去。
那人倒也不客气,只又将斗篷给遮盖好,方是匆匆地往里头走。而方才那几个守卫,竟是连他不见了踪影后,皆是不大敢直起身子来。
“是云战的人。”暗卫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