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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情是越来越难还了,苗青青接过他手中的肉和猪蹄,转身进了厨房。
    然而兄妹俩说的话全被刁氏听到耳中,乘女儿进了厨房,刁氏把儿子叫进去,一番逼问,苗文飞如数把话说了出来,苦着一张脸,对妹妹一脸的愧疚。
    然而显然苗文飞和刁氏的关注点不,刁氏关注的不是自家女儿做账房先生赚了银子,她关心的是铺子里的东家为什么要对自家女儿这么好?莫非有什么企图,一向护短的刁氏开始担忧女儿会被人家骗,于是仔细的审问了苗文飞一遍,得知对方没有成亲,只是年纪却有点大了,已经二十五岁。
    刁氏听完后,再三叮嘱儿子,不准她把今天她知道的事告诉女儿,她决定抽个时间上镇上的方家酱汁铺子里瞧瞧去,她不把人看上一眼,就是不太放心。
    苗文飞最是苦闷,面对妹妹,想起刁氏的嘱咐,一向不会撒谎的苗文飞简直是忍得难受,苗青青又是个精明的,看她哥那闪躲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她正要逼问时,她哥就直接下地里干活去了,留着她在家里照顾刁氏。
    刁氏身子有点虚,可是看到女儿又是炖肉炖猪蹄的,很是心痛,于是拉着苗青青的手坐下,心想着女儿倒是聪明了,还会藏私房钱了,可惜就没有想周全,她病了这么几天,吃的药钱和肉钱,也不向她伸手要,不让她知道都不成,就是不知成东家为何给的工钱这么高?
    刁氏越来越觉得这个成东家对自家女儿有企图,可惜她这个傻女儿还不知道呢。
    这几日刁氏也是看到两孩子极为孝顺,她拉着女儿的手揉了揉,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我这不就好了么,就别费那些银子了。”
    “娘,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反正这些都已经买了,对了,账是赊的。”苗青青生怕露馅,决定跟刁氏要一点银子,但她会把金额报小一点,反正不让她娘知道她有私房钱就成了。
    刁氏的嘴角抽了抽,这孩子还挺会撒谎的,撒谎的时候脸都不红一下,比她哥狡猾多了。
    刁氏指了指柜子里,让苗青青打开。
    苗青青打开木柜子,看到里面一个小盒子,刁氏当着女儿的面打开盒子,只见上面是几块手帕子,压底下有一个银袋,她从银袋子里翻银子,顺便问道:“多少?”
    苗青青想了想,道:“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买药都不够,刁氏从银袋子里拿出一两银子交到女儿手中,接着说道:“以后家里若用到钱,记得从这木盒子里拿,事后跟我说一声便成,如今你也大了,该学会管家了。”
    她娘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她没有私房钱的时候,她娘可是从来不让她知道银子藏哪儿的。
    苗青青好奇的往那银袋子看了一眼,刁氏知道她想看看家里有多少银子,于是刁氏说道:“银子我分了两个地方存放,这处是常用的银袋子,大概有二十两左右,平时你们进货便是从这儿拿了,其他的我存着,等将来你出嫁,给你买嫁妆,还有你哥要娶亲,也是一笔花销,不能全用光了。”
    苗青青点头,她娘还挺会理财的,刁氏今个儿向她交了底,苗青青莫名的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娘,自己还藏着私房钱呢,犹豫了一会儿,苗青青坐在床沿,坦白道:“娘,我手中还有些银两,是卖方家酱汁赚来的,这一两银子你还是拿回去。”
    刁氏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你如今已经长大了,自己有了本事,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你藏着点私房钱有什么。话说你藏了多少私房钱?”
    苗青青感动的一塌糊涂,正要如数说出来时,忽然心头一震,明白了,她娘这是在套她的话呢,“不多,就二两银子。”
    她家女儿果然聪明,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女儿不说实话,刁氏也没有生气,只交代道:“去吧,把盒子放柜里去,藏银子的地方别告诉你哥,你哥那人一根筋,指不定说漏了嘴。”
    苗青青当然深有体会,不用刁氏交代她也不会告诉她哥的。
    又过了几日,刁氏的身体养得七七八八,面色红润,精神瞿瞿,两个几十年的冤家见着了,原本还想讥讽两句,又不敢了。
    大清早的,刁氏叫女儿上山割草去,又支使儿子下了地,她才关了院门,坐上村里头的牛车上镇上赶集去了。
    自从两孩子长大后,这上镇上进货的任务就交给了女儿,刁氏有好些年没去镇上了。
    一路上,村里人都不怎么跟刁氏说话,个个都似乎有些怕她,刁氏彪悍的名声在苗家村是出了名的,没有什么事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刁氏倒是不在意,她心中有事,只觉得这牛车很快就进了城。
    刁氏下了牛车,直接往东市街头去了,站在方家酱铺面前,她愣了愣,这铺子倒是挺气派的,可是就这么气派的铺子,相信东家也是个会行商的人。这样的人,她家青青还是少接触为妙,这孩子是聪明,也不容易吃亏,就怕她受不住诱惑。
    刁氏进了铺子,伙计迎面过来,一脸笑容引着刁氏往酱缸那儿走。
    刁氏却是往铺子里四处扫了一眼,问道:“不知成东家可在?”
    张怀阳微微一愕,也没有生气,答道:“东家去街上过早,还没有回来。”
    倒是有钱人,饭都不用自己做,下馆子就成。
    刁氏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今个儿来不是买酱的,而是来找成东家的,成东家还没有回来,那我就在这儿坐着等好了。”
    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张怀阳却自认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妇人,然而对方找的是东家,张怀阳只好出于礼貌的把人请到一旁坐下,顺手还给刁氏倒了一杯热茶,便转身上柜台边站着去了。
    刁氏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倒是有些好奇,于是拿起杯子饮一口,觉得这茶水的味道还真香,看来这茶叶是实货,不比庄户人家自个晒的草叶子泡水喝。
    等了一会,刁氏见没有客人上门,看那伙计也比较悠闲,便起身来到伙计面前,温颜问道:“我问句冒昧的话,不知成东家成亲了没有?怎么这铺子里头就没有看到当家娘子?”
    张怀阳有些不太好答,脸上用笑容掩饰,但想想,东家着实没有成亲,倒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于是答道:“咱东家年纪轻,还没有成亲。”
    没有成亲就好,要不然成了亲还凭白无顾对自家女儿这么好,那就是居心不良了。
    刁氏还想再多打探点口风出来,于是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呢是你们这铺子里头账房先生苗姑娘的娘,我女儿在这儿帮着核账,受东家照顾,所以我今个儿就来看看,真是不太好意思。”
    “原来是苗姑娘的娘。”张怀阳瞪大了眼睛,他就说了,他一向眼光看人很准,当他第一眼看到这妇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面熟,原来是苗姑娘的娘。
    刁氏点了点头,一脸的笑容,正要再继续打探,没想张怀阳匆匆从柜台后走出来,急急忙忙的说道:“婶子来了,我得告诉东家去,还得麻烦婶子帮忙看着铺子,我去去就来。”
    “啊?”刁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怀阳一溜烟似的跑远了。
    ☆、岳母见女婿
    刁氏目瞪口呆的站在铺子里,不知要怎么看着这铺面,万一客人过来买酱汁,她都不知道怎么卖。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买酱汁的散户比较多,就在那伙计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两个庄户人家。
    这两人是村里头做席面的师傅,进了铺子就往酱缸走去。
    刁氏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就算不做买卖,也得帮女儿的东家把酱汁守好了。
    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儿的男子指着甜酱问道:“这酱汁多少钱一斤?”
    刁氏不好答,她看向那酱缸上挂的牌子,由于刁氏长期管着家里的银子,别的字她是不认识的,但上面钱的数目还是看得懂的。
    她辩认了一会儿,还生怕看错,连着看了两遍,才说道:“三十文一斤。”
    高个男子摇了摇头,“不对,上次买的不是这个价。”
    那矮个儿在高个儿的耳边低语了一声,高个儿脸颊微微一红,刁氏瞧见,原本心中没谱的,于是问道:“上次买的是什么价。”
    对方的脸更加红了,摆了摆手,“是我记错了价格。”
    矮个儿指着酱汁说:“打五斤酱汁。”
    刁氏有些骑虎难下,刚才看了价目,且想起自家女儿先前来镇上买酱汁时给她报的数目,这么一对,这缸酱的价格是没有问题了,但这铺子她毕竟初来乍道,不好随便帮着主人给客人称酱吗?
    那高个儿问道:“莫非没有了?”他俯身上前摇了摇酱缸,“就这一缸里头应该也有上十斤了,你倒是可以从这儿给我打五斤。”
    刁氏想着自家女儿在这成东家手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天她帮着卖了这酱汁,呆会见着成东家,把事情原委说明就是。
    于是刁氏拿来量筒,给两人装了五斤酱汁,那高个儿掂了掂,皱了眉头,“感觉轻了点。”
    刁氏看向量筒,接着拿起酱汁也跟着掂了掂,“怎么就轻了,我别欺我,咱们都是庄户人家,有多重,就是不用重也能掂出来,何况我今个儿是按着量筒给你们打的酱汁,你家伙计就把量筒挂在这儿,显然平日里也是这么卖的,若是缺斤少两的,这铺子还开得成么?”
    “婶子可不能这么说,我哥这双手就没有称不准的东西,我哥说这重量轻了就必然是轻了,不信咱们可以上外头找个称去。”矮个说完,借势要走。
    刁氏往左右看了看,就没有看到称,她知道今天这两人来是看她一位妇人,过来找槎的,于是叉着腰说道:“你们要是嫌我们店铺里的酱汁重量给少了,你们别买就是,大家伙都是按着量筒来买的,你非要称重,这铺子里头就我一个人守着,让我跟你们上街头称去,为了你五斤酱汁,我还关了铺门不成,你们这是过来找槎的吧?”
    刁氏说完,那两人脸色一变,高大个把酱汁瓶子往柜台上一摆,说道:“你见我称出你店铺里头的酱缺斤少两的,就不卖给我们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开铺子的这么做真没良心,咱们云台镇的百姓可不答应,今天非跟你称个明白不可。”
    刁氏自己掂了重量,不可能少称的,她长年干农活,家里头也开着铺子,平时卖酱油就有一个小量筒,向来给村里头的人打起酱汁来有多无少,她早已经掂都能掂出重量来。
    “我看你们今天不是来买酱的,你们倒是说说,想怎么样吧?”
    刁氏在村里头还没有怕过谁,来到这镇上,她占着理儿就不相信有人敢睁眼说瞎话,若不是那伙计这会儿出了门,她还真想跟这些人上街头称重去。
    那高个子男人听到这话,直接露出本色,他手中的酱汁瓶子微微一斜,瓶子里的酱汁倒在了地上,刁氏气得要向前夺去,那高个子男人却道:“这不,你们铺子是不是缺斤少两了。”
    刁氏一辈子呆苗家村,天天跟人打嘴仗,但村里头的人大罪没有,都是嘴上的功夫,心地却是善良的,却不曾她几年不来镇上,这么久来一次镇上首先就遇上了这种蛮不讲理的无赖,这不是栽赃嫁祸是什么?
    高矮两个男人拿着酱汁瓶子不给她,两人却站在门口开始嚷嚷起来,“大家伙来看看啊,这街坊邻居的,平时都在这儿买酱汁,没想到这铺子里头缺斤少两的,今个儿被我抓了个现形,没想这方家酱铺还不卖我酱汁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太不讲道理了……”
    这话喊出来,四面八方涌出来一群人,还有不少村里上镇上赶集的庄户人家,听到这话后,个个脸色都变了。
    这些庄户人家吃了方家酱铺的酱汁,喜欢了这味道,但庄户人家平时舍不得银子,酱汁打的少,一斤两斤的都是散重,散重若是再缺斤少两的,那也太没有良心了。
    这两人的话一时间引起了大家的愤怒,有人开始嚷嚷着叫成东家出来。
    刁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这场面,她心里有些紧张,但脸上却是不显,这么多年只有她刁蛮,就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刁蛮,她从铺子里出来,就站在门口,守着铺门别让人混水摸鱼。
    刁氏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给少了重量,那你刚才拿着我打好的酱汁往地上倒又是怎么回事,来来来,大家都庄户人家,派个人过来瞧瞧,他们两人刚才拿了我打的酱汁倒在了柜台这儿,看这地面还是湿的,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这两人今个儿忽然来铺子里打酱汁,见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想讹我银子,睁眼说瞎话呢。”
    刁氏话落,人群里果真出来几人,他们打扮看起来应该是附近的村民,他们上柜台前蹲下细看,看了半晌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倒是真看不出来,瞧着像是倒的水,不会是东家不小心打翻茶水杯子吧。”
    方家酱汁铺子里铺的是木地板,为了耐脏,颜色用暗灰色的,所以酱汁倒在上面一会儿,浸到木地板里头去了,只表面湿湿的一层,还真不好辨认。
    刁氏气个半死,可是酱汁已经倒在了地上,找不着了,她有口也说不清楚,正要拿也刁蛮本性出来,人群中走出来两人。
    为首的一个身材俊挺的男子,穿着一件石青色长衫快步走来,后面跟着先前跑出铺子的伙计张怀阳。
    张怀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会儿,铺子里头就有人来闹事了,这些人怕是这周围的商铺派来故意捣乱的,正好乘着他不在。
    这几个月铺子里头的酱汁着实太好销货了,不知气红了多少双眼睛,这会儿瞅着了机会,就跑过来闹事。
    成朔看到刁氏,就想起了苗青青,他恭敬有礼的来到刁氏身边一站,颇有一种护住刁氏的感觉。
    刁氏在他的威严下竟然心情平静下来,见张怀阳也站在一边,她就猜出来这青年就是自家女儿的东家了。
    成朔抬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我是方家酱铺的东家,你把酱汁给我瞧瞧,我得确认你是不是买了我们方家酱铺的酱汁,我方家酱铺从来就没有缺斤短两过,这事儿得查清楚,可不能白白背了黑锅。”
    那高大个笑了起来,“这是不是你们家的酱汁,问问你后头的妇人就知道了,就是她给我们打的酱汁。”他这么说着,就是不把酱瓶子给成朔,像是抓住一个大证据似的。
    成朔也不恼,他挑眉问道:“我毕竟不在场,我是这铺子里头的东家,铺里出了事儿,我当然得确认一下,莫非这瓶里的酱汁被你们掉了包,所以不敢给我辨认?”
    那一高一矮两人词穷,周围围着的路人却是齐刷刷看向他们俩。
    高大个憋得脸都红了,又不好骂出口,只好把酱瓶交给成朔。
    成朔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接着闻了闻,说道:“这酱汁果然不错,是我铺子里头的酱汁,只是不知两位原本要打多少斤酱汁呢?”
    那两人听到这话,放下心来,立即指高气扬的说道:“我们要打五斤酱汁,但这妇人却缺斤少两的,我正要拉着她上街头称重去。”
    成朔皱眉,他回头看向刁氏,“婶子,你可是收了对方五斤酱汁的银两?”
    刁氏摇头,看眼前这位年青的东家遇着事儿,一脸轻松的模样,她有些欣赏起这人来,倒是个干大事的,遇着事儿不急不躁,条理分明。
    “那就对了,婶子说没有收到你酱汁的银子,你们分明只打了三斤半的酱汁,却要说成五斤酱汁诬赖婶子,是不是瞧着我婶子一个妇道人家好欺负,这东市街头这么多铺子,若个个都容许你们这般耍无赖,那我们的铺子也甭开了,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围着的路人听到这话,开始动摇,有人存着疑惑,主动上前要掂量一下那瓶酱汁。
    成朔见对方打扮是村里人,且旁边还有媳妇孩子,不像是个托儿,于是把瓶子交到他手中。
    那人也是干农活的老手,把瓶子拿在手中掂了掂,说道:“这位东家说的没错,这瓶酱汁还不只三斤半,还多了几钱,但绝不可能少便是。”
    路人中开始动摇。
    成朔却是一叹,“这年头生意不好做,时不时就有这样赖着不愿意给银子的人过来打酱汁,没有法子,今个儿这事我还真不能就这样放任了,我看着这事咱们也没法说清了,咱们就上公堂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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