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哽咽道:“那奴婢把小世子给您抱来……”
依着璎珞的心思,主子日后怕是很难见小世子了,母子两人能多相处一会儿,是一会儿。
熟料,许婉摇了摇头,“不了,我怕我会舍不得……”
璎珞急急的还想说什么,却见许婉笑了笑:“好了,别多想了。你准备准备吧。”
璎珞心底一阵泛酸,可还是听话的收拾起东西来。
看着璎珞泛红的眼睛,许婉暗暗叹息一声。
姝妹妹是良善之人,如今她想得到的,也唯有姝妹妹了。老王爷举兵,可她并不看好,她不信镇北王就这么示弱了。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让老王爷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也唯有殷锦娴那蠢货才会觉得老王爷是真心想扶三皇子上、位。
若镇北王真的夺得这天下,那可想而知,靖南王府一族都会获罪,所有人,都躲不开。所以,她不否认,自己是存着私心的。这个时候把小世子送到姝儿手里,也是为了保小世子。
想着这些,她心下一阵歉疚,可她没的选择,就当她不仁吧。可这一切,她都只是为了保儿子一条命。稚子无辜,想来姝妹妹会理解她吧。
她当然也懂得,孩子对姝儿来说,会是个麻烦。虽说姝儿如今是镇北王府,可说到底,这桩婚事,是先帝爷御赐。尤其登上那个位子的人,眼中如何能容得下沙子。她知道,自己太自私了,甚至有些卑、鄙,可怎么办呢?她自己死了没什么,左右她活着也没意义了。可孩子,她拼死生下的孩子,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呢?
“姝妹妹,就当是我这当姐姐的对不住你,这辈子,姐姐都欠你的。若是可以,下辈子姐姐一定偿还。”
坐在临窗大炕上,许婉不由想起了当年大婚那日,虽说是御赐的婚事,可世子爷,风度翩翩。
尤其洞房花烛夜,世子爷挑开她的红盖头,烛光下,两人相视而笑。
“王妃,你若是饿了,先吃点儿东西,我先应付一下外头。”
“你放心,我不会喝太多的。”
☆、第181章 捉人
“老夫人,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殷氏也忒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要奴婢说, 您就不该给她这份脸面, 这若让世子爷知道了,岂不和老夫人再生嫌隙。”
说话的董嬷嬷当年随老王妃离京, 这一晃, 都几十年过去了。
她这辈子万万没想到,她和老王妃,还有回京的那一日。之前虽每逢先帝爷万寿节,也能往京城去,可此番王爷举兵,这意义如何能一样。这不用想,若真的能回京, 那老王妃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多少人挖空心思的过来巴结啊。
她是知道老王妃的心结的,虽都是公主,可在宫里却默默无闻, 鲜少被□□爷重视,因着这个,老王妃心里没少对高宁大长公主殿下羡慕嫉妒, 即便离开京城这么些年,老王妃依然是耿耿于怀的很。
也因此,她只当老王妃素来不爱礼佛的人, 近来几乎日日在菩萨面前祷告,就盼着老王爷能一举入京。这若真的兵临城下,到时候老王妃入主慈宁宫,她这当奴才的,也跟着有份体面。老王爷当年被册封为异姓王,几乎可以说是这西南的土皇帝,可这若能做天下之主,这样的机会,谁肯错过呢?
所以,她对于老夫人对那殷氏的抬举,之前也从未嚼过舌根,就殷氏那蠢货,以为老王妃让他们居东府,就是拿他们当主子,这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沾沾自喜,没有一丝的怀疑呢?
可让董嬷嬷越发看不过的是,殷氏竟敢往王妃那里去。王妃虽说和老夫人有些心结,可到底还没成了下堂妇,这打的可不单单是王妃的脸,而是整个靖南王府的脸。
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自信,董嬷嬷真恨不得撕了这小贱、人的嘴。
“不过是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嬷嬷看看戏就好,没的放在心上。”靖南王老王妃一身褐色吉祥纹褙子,同色襦裙,虽然上了年纪了,可这几日的神色间,越发多了一种威严。妆容也是一丝不苟,怕是宫里那位太皇太后,也没她这精神劲儿呢。
听老夫人这么说,董嬷嬷缓缓道:“老夫人,是奴婢僭越了。”
靖南王老王妃见她这样,突地笑了出声,“你呀,跟了我这么些年,何来僭越之说。如你所说,那殷氏,确实是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可我们何必和她计较,左右不过一枚棋子。再说了,她不是也没得着便宜吗?丫鬟方才不是回禀说,她气呼呼的从许氏那里离开了。可见,也没讨着好。”
说着,靖南王老王妃突地顿了顿,神色一阵阴郁,半晌,方又开口道:“提及这许氏,我这心里,着实是烦心的很。你说,自打她当年嫁进门,也有几年了,确实,到现在我都不怎么喜欢她。她那性子,也太不讨喜了。日日虽在我面前做小伏低,我也没少给她立规矩,可看着表面上恭顺的很,实际上,一身反骨,犟着呢。你说说,她这么硬气,不就是仗着京城那位许二爷,许阁老。上次先帝爷万寿节,她回京定没少在许二爷面前哭哭啼啼,你说说,就她这样不知所谓,我怎么能给她好脸色,怎么还好让她坐稳靖南王王妃这个位置。”
“何况,我们靖南王府日后肯定要更进一步的。许阁老如今也都要致仕了,许家,迟早会遭殃。许氏虽说是出嫁的姑奶奶,常言道罪不及出嫁女,可我若不先解决了这个麻烦,到时候,不是徒惹一些流言蜚语吗?”
靖南王老王妃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暗暗叹息。她这是都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了,还在为自己开脱,说自己是不得已。
“老夫人,这道理奴婢晓得,老王爷该是心里也有数。可世子爷那边,怕是会因这个和您闹腾呢。别的不说,就世子爷这几日日日往许氏那边去,却不进去,在外头驻足良久,这情分,可见就不同寻常。”
闻言,靖南王老王妃没好气的一把甩了手中的檀木佛珠,狠狠道:“这孽障,就是我太纵着他了,让他眼光这么短浅。等我们入京,那个位子迟早还不是他的,后宫佳丽三千,沉鱼落雁,环肥燕瘦,哪样的女人没有。”
当然,靖南王老王妃也没想过在这节骨眼上就让这许氏死了,若她们只是安于一隅,她做这事儿,倒也不怕人言可畏。可如今,她就不得不顾及些了,没的惹人笑话。
“他若闹腾,那便过来闹腾好了,我绝对不会和他让步的。他若真的喜欢许氏,可以,那就好生让许氏将养着身子,到时候,给她一个位份。毕竟她终归是有育嗣之功。”
说起小世子,靖南王老王妃突地一顿,眼神一阵阴郁,看上去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董嬷嬷如何能不了解老王妃的心思,斟酌了下,缓缓开口道:“老夫人,若您真有这样的顾忌,确实不该让小世子继续养在许氏院里了。小世子是有大福分的人,这宫里哪位小主子,不是一出生就从妃嫔那里挪出来,一群奶嬷嬷们侍奉着。”
靖南王老王妃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你呀,愈发会说话了。确实是这个理,慈母多败儿,可不好让许氏把小世子给养歪了。”
“这么着吧,这几日你往许氏那里一趟,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许氏心里虽不喜,可也不会故意撒泼让你没脸。让她先有些心理准备。”
“是,老夫人,奴婢一定不会让老夫人失望的。”
说完,董嬷嬷正准备问问老夫人,可否提前知会世子爷一声,可还没来得及问,就听丫鬟进来回禀说,三皇子妃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董嬷嬷忍不住冷哼一声,心中一阵不屑。这殷氏,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算什么东西,在许氏那边受了委屈,那是你蠢,怎么就敢来老王妃这里诉苦呢?
果不其然,和董嬷嬷想的一样,殷锦娴一进门就看上去神色有些萧索,眼睛也红红的。手里紧紧攥着帕子,看上去可谓是满腹委屈。
“姨祖母,您要给娴儿做主呢,否则,这府邸,娴儿怎有脸在呆下去。”
靖南王老王妃也知道她在演戏,可也不戳穿,“你这小东西,怎么了这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殷锦娴看老王妃没无动于衷,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老王妃在这靖南王府什么地位,她就不信,她方才往许氏那里去,老王妃会不知情。
而她在知情的情况下还说出如此宽慰之言,可见,许氏在这府邸,根本丁点儿地位都没有。
“姨祖母,其实也算不得是婉姐姐的错,是娴儿不好。”
殷锦娴这么说,靖南王老王妃突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她一阵莫名其妙。
“姨祖母……”不待殷锦娴继续诉苦,靖南王老王妃就开口道:“你婉姐姐自打生了孩子之后,身子就有些不好。这平日里我们谁有个头痛脑热的,心情也会不好。何况你婉姐姐这些日子一直都未出院子,若有什么冲撞的地方,娴儿你该不会真的计较吧。”
靖南王老王妃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殷锦娴若真的还继续闹腾,那便是她不懂事,不知所谓。
她其实也是小人得志了,今个儿虽说没能在许婉面前讨着好,可她其实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气的抓狂,当然了,刚开始她确实是生气的,可现在想想,她为何要生气,许婉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能活着,也不过依仗着老夫人最后一点点耐心,说实话,她才是最大的可怜虫。而她,日后会是人上人。
这么想着,她顿时满脸笑容,偎依在靖南王老王妃怀里,撒娇道:“姨祖母,怎么会呢?娴儿怎么可能真的和婉姐姐计较。”
靖南王老王妃慈爱的点点头:“你住进府邸也有些日子了,这天也愈发热了,城南有家首饰铺,里面的首饰连我这老婆子都觉得不错。这么着吧,明个儿啊我安排车子送你过去逛逛,女孩子嘛,也放松放松心情。”
殷锦娴听着这话别提有多开心了,可她不能光想着自个儿,也得想想三皇子。提及三皇子,她这心里,真的是觉得稀奇了。
靖南王此番举兵,三皇子瞧着却没多开心。她就不懂了,对于每个男人来说,若能坐上那个位子,不才是最得意的吗?可三皇子却还如往日一般,每日除了练字就是练字,一整天都呆在书房里,就和书呆子一样。
可这些并未让她烦恼太久,只要三皇子登上那个位子就好了,三皇子不是不爱处理朝政吗?那就由她代劳好了,姑祖母想效仿武后,她为什么就不行?
而且她年轻,若真的能做些什么,日后,可就不单单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了。
“姨祖母,您知道哪里有卖上好的墨宝,您也知道,三皇子痴迷书画。”
靖南王老王妃笑盈盈道:“城南的紫竹轩,到时候,让婆子们带路就好。”
定国公府
郑姨娘病了,而且病得有些厉害。
盖因前些日子收到了女儿的来信。
女儿的沾沾自喜在信中丝毫都没有遮掩,说什么日后她就能跟着她享福了。她会把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郑姨娘顿时忍不住落了泪。
她这辈子唯一盼着的,就是女儿能好好的。可眼前这信,让她真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
娴儿,你可曾想过,你和三皇子不过是靖南王手中的一枚棋子,靖南王既然敢举、兵,这就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难道,只是为了捧三皇子上位?
且不说靖南王有没有能耐坐在那个位子,可不管结果怎么样,谁会真的留下手中的傀、儡。而自己,到时候却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
沉浸在这样的恐惧中,郑姨娘没几日就病倒了。大太太苏氏倒是没有故意折辱她,还请了常太医来。可这吃了药,却丝毫不见起色,反倒是一日比一日差了,慢慢的,竟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
鹤安堂
昨个儿许老夫人发丧,许姝便回了许府。只这丧礼还未办完,东厂的人就来了,抓的是前来参加吊唁的户部左侍郎万赫。罪、名是勾、结叛、军,有不、臣之心。
这事儿可就值得琢磨了,东厂按说来抓人,什么时候抓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闯进来。这根本就是故意打许阁老的脸。也让许阁老提前认识到,许家,就快遭难了。
这事儿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许晟阳的门生,有些人,该是已经准备暗自站队了。
想到这些,高宁大长公主是一夜未眠。许晟阳手中到底有多少人,她一概不知。因为不知,所以她难免忧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那女婿又向来自恃,就怕那个万一啊。
好在今早姝儿捎了信儿回来,说王爷临走前留了上前暗卫,许府如今其实是铜墙铁壁。
更有消息从窦继海那里传出,说新帝昨个儿又浑身痉、挛,还说已经尿了几日的血了。这节骨眼儿上,太皇太后得稳住朝臣,即便真的有心对许家下手,也会缓一些。
高宁大长公主闻着这消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新帝年纪尚小,可风疾却时不时发作,这事儿着实让人起疑。她不是不知道那郑氏的狼子野心,可若说她为了提早让宫里那小皇子上位,而故意毒、害新帝,这她是不信的。她还没这么蠢?毕竟,那小皇子还小。她如今还需要新帝这傀、儡。
可不是郑氏做的,会是谁呢?
疯疯、癫、癫的贤太妃?
靖南王那边的人?
还是傅祈钰?
不怪她阴、谋论,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老了,好多事情,也没这精神劲儿去深究。
从前,她是李氏家族最尊贵的大长公主殿下,可现在,她却是浑、身的无力。
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怎么办呢?
☆、第182章 疫病
要不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小皇帝有癔症, 太医院的人自当尽心尽力, 可怎么都没想到, 这日侍奉小皇帝的宫女, 突然发现小皇帝身上起了不少疹子,小宫女当时差点儿没晕过去。
被送进宫来的宫女, 能有几个出身好的。这小宫女也是被家人几两银子卖了的。因为从乡下来, 所以她知道小皇帝这身上约莫是天花。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紧紧咬着嘴唇,佯装什么都正常,缓步走了出去。
她并不蠢,这节骨眼上若被太皇太后知道小皇帝得了天花,她们这些近身侍奉的宫女,八成也活不得了。不行, 她得想法子逃出宫去。
天花,不管对于哪一个朝代,都无异于是最大的灾难。何况,这次染上的还是小皇帝。
可这消息, 怎么可能瞒得住,太医院的人日日都要过来给小皇帝请平安脉,当瞧着皇上脖子上, 手腕上可疑的红色,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另一头,太皇太后也得到了消息, 这,这怎么会呢?宫里向来是没有过疫病的。这自打大曜国建国以来,宫里但凡身子有恙的宫女和太监,那都被驱逐出宫,有的直接就丢到乱葬岗去了。到底是谁给小皇帝染上了天花?
这对太皇太后来说,真的无异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原本小皇帝尿血已经让她很被动了,这个时候,出了这天花,那些文人又不知道掀起多少流言蜚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