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不惹怒胶东王,不,是胶东王妃——虽然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但是几大世家的当家人都清清楚楚的,胶东王府里掌权的是王妃而不是王爷,王爷充其量不过是王妃的提线木偶,王府里的大事小情都由王妃说了算——所以在不惹怒王妃的前提下为自己保留一些利益,这可是很费心思的。
站在另一方,胶东王府也一样要与胶东世家斗智斗勇。
薛清便站在王妃面前严肃地道:“王妃,如今王府里的事情多得不得了,王爷,还有山郡守、田郡守、诸位郡丞县令县丞们都为了清查世家中的奴婢数量日夜不停地忙着,这几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的,你不能再消沉下去了!”
“可是昨天王爷还说不要紧的,他忙得过来呢。”素波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陷在一张铺了狐狸皮的藤椅上,手里抱着一个鎏金铜炉,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眼睛还微微有些红,“我就是心里难受。”
与张长史没能当上瑜郡守这个假消息不同,寿儿和她的亲哥哥的确被处置了,素波亲自点的头,之后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了,她可是第一次要人的命了。
“薛姐姐,你说我对福儿和寿儿哪里不好?可是为什么福儿一心想勾引王爷,而寿儿更可怕,竟然帮着皇后来刺杀王爷和我呢?”当日素波确认的时候还掉了眼泪,现在她不会了,但语气还是十分怅然。
“当年陆家给王妃的两个丫头品性都不好,眼皮子浅心却大。如今看福儿虽然想勾引王爷,但毕竟还没有被人收买,所以下场还不坏。”薛清就点评道:“倒是不声不响的寿儿更贪心,大约是认定皇后娘娘迟早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什么都敢做。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岂能不知道一但事败,她和她的哥哥都会落入万万劫不复的境地?”
刺杀之后,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祁家脱不了关系,毕竟秘道一直掌握在祁家手中。祁丞相派了大批人手查案,可怎么也查不到凶手的来历,因为无法在胶东王面前交待,他一改过去强硬的手段,在胶东差不多所有的事务上都退让了许多。
在祁相查案的同时,胶东王也派了冯律和邓森追查凶手。与祁相重点搜索秘道入口人员往来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在外面布局,而是重点在王府内查找内奸——还是在京城时,胶东王就怀疑府里有皇后的人,这一次出藩,护卫中自然也会混入邓家的人马,刺杀一定与他们有关。
其实,对于护卫中的内应,冯律刚一出京就开始排查了,再根据刺杀时的蛛丝马迹,很快就揪出了几个人,原来邓家早疑心营河郡守府里有秘道,正好胶东王府暂时留在这里,他们便查到了地道送,然后便有了刺杀之事。只是谁也没想到给那些人提供机会到正房查地道的人最后竟是寿儿和她的哥哥。寿儿不消说,是王妃身边的女官,而她的哥哥当年借着寿儿的求情进了府,现在任着管事,在王府里也颇有些地位权力,正因为有这两兄妹的接应,皇后的人方能成功。
寿儿一向笨笨的,素波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其实她还是太笨,且不说刺杀不成她没有好结果,就是真刺杀成功了,难不成她就能得了皇后的赏赐?皇后一定会杀她灭口的!”
“王妃说的不错,只是利令智昏而已。”薛清摇了摇头,“但眼下王妃果真不该再为了她这样的人难过,王爷为了帮王妃回绝胶东世家送的侧妃只能装傻,在外人面前有许多话不好说,政务正需要王妃帮忙呢!”
可是,“王爷不是说外面没什么事,让我多休息几天呢。”
“那是王爷宠着王妃,其实现在外面忙乱得很呢,”既然王爷吩咐过,薛清也只得纵容着王妃,但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她觉得效果并不好,王妃整日想着福儿寿儿心情一直很低落,还不如把王妃推出去做些正事,没准儿也就不惆怅了。于是薛清便尽女官的责任,“可下官觉得王妃应该坚强起来了!”
再者若王妃只是个寻常内院女子,多伤心难过几天也没什么,很多女子就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但王妃可不同,她在胶东的治理上有着许多难得的高见,王爷、山郡守、田郡守等人都十分仰慕呢。薛清先前曾经不大相信,只当王爷为创的王妃名声,可她终究是有才学的人,慢慢便看出王妃有时不经意的几句话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启迪。
素波抬起头眨了眨眼,也许自己真该坚强些。
薛清赶紧加了一句,“没准儿现在王爷正盼着王妃能过去呢?”
“嗯。”素波一向是听劝的,由着薛清带了几个女官替她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便去了厅堂,见山文举、田炎等人正苦着脸道:“如今虽然筹出了冬春的粮食,但如果开春后胶东世家不再雇佣这些他们耕种,我们怎么也养不起这么多人。且若各处大片田地荒芜,秋天后整个胶东恐怕形势就彻底糟了……”一时见了王妃,便赶紧起身行礼。
素波便摆摆手在胶东王身旁坐下,没一会儿便听懂了,原来以祁家为首的胶东世家见不得不遵守朝廷律令放奴,且又无法隐瞒各家奴婢数目,索性用最快的速度将各家的奴婢大量放出来为难胶东王府。
胶东原本就是偏僻贫瘠之地,突然间出现几十万无家无业无粮无房被放出来的奴婢,对胶东王府是很大的压力。
在胶东王府想尽办法安顿了这些新百姓,又筹措出粮食后,胶东世家又放出风声,他们宁愿将田地荒芜着,也不会雇用外面的人种田,唯有心甘情愿重新卖身做他们的奴婢的人,可以像过去一样依附着世家生存。
胶东王府当然已经想出了许多对策,但恐怕很难管得了那些世家们,毕竟土地是他们的,很容易找到借口不好好耕种,而损失一年的收成,对于家底丰厚的他们也不是不可承受的。
素波就道:“我们可以不按人头收税,而是按田亩来收税啊!”在这里,最主要的税是丁税,也就是按人头收的税,所以“摊丁入亩”是后世一个非常有名气的皇帝的政绩,现在拿来一用正合适。
诸人惊呆,然后个个凝神细想。
胶东世家仗着他们占据了大量的田地,用荒芜土地来为难胶东王府,但只要胶东王府改丁税为按田亩交税,世家的算盘就全落了空,他们就是为了田地的税也不可能再让田地白白荒着。
素波见所有人都怔怔的,不由得问:“是不是很难?”摊丁入亩既然做为了不起的政绩时常出现在电视剧里,那么一定很难执行的吧。
可是胶东王却坚定地道:“不管有多难,务必做到!”他已经看出这一项举措更为深远的意义了。
第164章 海鲜盛宴
胶东王到了胶东两年, 胶东由过去的贫瘠之地变为富裕之乡。
营河郡的梨膏、徐来郡的煎饼、古丰郡的盐焗鸭、东川郡的饴糖、海清郡的烤鱼片……各郡都有响当当的名牌, 除了在京城畅销,就是江南塞北也都处处热卖。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 还有一样名声不显, 但其实更赚钱的东西,那就是盐——并不是寻常煮出来的盐, 而是按胶东王妃所说的方法晒出的盐,既不用锅也不用柴更不用煮,只要有太阳和风就行,是以成本很低利润很高。
于是,钱就像流水一般地淌到了胶东。
昔年胶东世家放出的那些奴婢们非但没有成为胶东王府的负担,反而为胶东创造了无数的财富, 当然这些钱最后大半也都流到了他们自己的手里。
胶东人的日子过得好,只要肯出力作工,吃肉穿绸都不难。市面上越发的兴盛, 人心也就越发地向着胶东王, 胶东世家再想把持胶东,根本就不可能的。不过呢,这些世家虽然心有不足,但却也不敢有什么不满,毕竟胶东王府对他们从没有下过狠手, 每一家的田产、庄园都得到了保全,还让他们一直过着很富足很安定的生活。
要知道现在胶东王府如果想对付胶东的世家,那可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要说一声清算田亩庄园, 哪一家也保不住所有的财产,哪怕胶东王府重提刺杀之事,胶东世家就不知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呢。
世易时移,胶东世家现在只有讨好胶东王府的份了,办宴会、献礼品、写文章歌功颂德……然后他们就又将目光落在了胶东王府的后宫。
胶东王妃虽然把持着胶东王府,掌握着胶东的政务,可她一直没有生下儿女啊!胶东王府总要有后代的吧。大家的女儿送到后宫,生下孩子总是大功一件吧,自己家在胶东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是以便有人上折子请胶东王在胶东采选美女——素波看了折子就噗地笑了,“这次他们倒不直接要侧妃之位了。”
站在后面伺候的留福急忙抢话道:“谅他们也不敢。”
胶东王一哂便将那折子接过去扔到了废纸堆,“不必理他们。”初到胶东时自己实力不够,对于胶东世家的提议还要婉转地回绝,现在完全不必顾及了,甚至他也不必在外人面前特别表现得软弱无能,整个人越发的朝气蓬勃,此时笑着向王妃道:“今天中午我让阿仁做了玫瑰虾丸花胶鸡汤,趁热先吃吧。”今年自己已经十八了,再过两年就是真正迎娶王妃的时刻,所以胶东王特别用心给王妃调养身体,到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很好的。
素波听了玫瑰虾丸花胶鸡汤眼睛就一亮,“你越发有水平了,这汤配料不俗,味道肯定不错。”说着急忙洗了手坐在桌前,就见一大碗澄清的汤里飘着玫瑰花瓣和剪成同样大小的花胶片,中间点缀着雪白的虾丸和碧绿的香菜,美轮美奂,舀一勺放到口中,花胶的胶质都融到了鸡汤里,浓香可口。
“王妃一直为政务操心,我自然要把饭菜打理好。”胶东王笑着说:“花胶我昨日就让阿仁煮了一个时辰,然后又泡了一夜,今天加了鸡肉又熬了半日,然后放虾丸和青菜,最是养人了。”
为了显示王妃的权威,素波要比胶东王还要经常出现在议事堂里,所以胶东王就顺势接下了打点膳食的任务,而且做得有声和色,一点也不比素波打理的时候差。素波又挟了一个虾丸吃了,真是鲜又弹,十分满意,便笑道:“其实做饭很辛苦的呢,倒是我管着政务轻松得很。”
素波说的是实话,觉得政事太烦的她仿照明代的内阁制度在胶东建立了一个小内阁,选了些能干的官员入阁,然后每有什么大事要事都让他们先商议出几个方案,然后自己再选一个实行,这样她真很闲的,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研制烤鱼片、煎饼、盐焗鸭等等,毕竟她要为胶东的每个郡都创立一个能挣到钱的名牌呀!
正将一道道菜端上来的留福就无声地摇了摇头,王妃所谓的政务轻松其实是有胶东王在背后无数辛勤的劳作!就说晒盐,王妃不知从哪里得知的,可具体的法子她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只是向大家说了一句,最后能晒成功,那可是王爷带着大家想了无数办法,试了无数次真正晒出了海盐的。
只是王爷不肯说出来,留福自己也不会多嘴,因为他明白王爷是为了王妃。自从一年前冬天徐宁过世,王妃伤心得一连哭了好多天,人憔悴不堪,王爷便引导王妃多参与政事,在忙碌中王妃也就慢慢淡忘心中的伤悲。如今一切果然都如王爷所愿了。
其实胶东王心里还有一种小心思,那就是自徐宁过世王妃的家世越发落魄,徐家只有一个年幼的嗣子,根本撑不起江阴徐家,虽然自己不会因此对王妃有一点的不同,但世人的眼光却多半是势利的,所以他就要王妃多掌一些权势。现在王妃在胶东说一不二,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就说最近,胶东世家想送女儿入宫都不敢明白说出来,只能婉转地借着采选美女上折子。
总之,胶东一地已经尽在掌控之中,胶东王的心思大半转到了自己和王妃的亲事上,除了给王妃养好身子,胶东王还把许多精力放在新王府的重新修缮。当初祁相做的不过是面子事,王府里面依旧很破败,虽然那些世家早后悔不迭地要出钱出力,可是胶东王并不想用他们,自己和王妃要住一辈子的府第总要自己操办才能合心意。
就在这时,京城派使臣到胶东采选精盐,为和亲匈奴的武威公主备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