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鸾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不知道等来日父皇恢复了哥哥的身份,那些想她喜欢哥哥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她并不觉得妹妹喜欢哥哥有什么问题,只要她未来嫂子不误会,其他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外公……”秀鸾侧头靠在他的肩上,“鸾儿就求您这一次,让我今晚与您和哥哥好好吃顿团圆饭吧,鸾儿盼这一日可是盼了十一年了。”
李宓还是觉得不妥,可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又于心不忍,细想过去的这些年,他也不一样日日都在期盼有朝一日还能与孩子们团聚吗?
“外公,你不反对,鸾儿就当你答应了!”秀鸾知道他心软了,趁热打铁道。
“下不为例。”李宓终究还是不忍让秀鸾失望,而且秀鸾说得不错,他能与孩子们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机会,真的不多。
“知道了!”秀鸾高兴地应道,欢快地跑出去找楚骞说这事了。
午饭是在楚府吃的,饭后,秦昭就要带着妹妹们回去了。秦依依不舍得离开楚离,这才见了没多久就要分开,可一想到大哥答应明日还会让她过来,磨蹭了一会儿,乖乖地跟着秦昭上了马车。秀鸾不回宫,楚骞问了几句,她只说想留下来陪外公,楚骞知道这些年秀鸾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不容易和李相相见,不想回去也在情理之中,遂让她放心,亲自回宫一趟去与父皇说这事了。
楚骞和秦家兄妹一走,秀鸾便没了顾忌,李宓和楚离在书房下了一下午的棋,她就托腮坐在二人中间,一边看他们下棋,一边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楚离和李宓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聊天,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李佐守在书房门外,瞧着屋子里其乐融融的三个人,悄悄抬袖抹去了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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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前来贺喜的人差点踏破了楚府的大门,这些人里面,有在朝中待了数十年的元老,也有刚入朝没多久的新官,有的楚离认识,有的楚离从未见过。不过都不要紧,这些人基本都是来找李宓的,他只要跟在外公身后认认人就行了。
突然有下人前来通传,说豫王和将军来了。
楚离和李宓相视一眼,他们早就猜到了楚昱不会坐井观天,一定会亲自过来看看有哪些大臣想要巴结他们,可将军?邢老将军和李宓算得上是挚交,得知皇上今日在楚府赐了宴,他一早就来了,除了他,朝中还有哪位将军会来?
带着疑惑,楚离和李宓又去了府门口,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江景焱。
说起来,李宓辞官之时,江景焱才刚进军营,根本不会认得李宓,李宓也不认识他,至于楚离和他,更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无缘无故来贺喜,怎么都不像是江景焱会做出的事情来。
几人客套地见了礼,楚昱率先开口:“恭喜李相教出了如此厉害的一位门生,本王看得出来,父皇十分器重楚大人,往后在朝中,本王还需请楚大人多多指教。”
他边说边带着笑,仿佛是真的由衷地恭喜楚离。
楚离也笑答:“王爷过奖,下官只是运气好罢了,正巧殿试的试题涉及到了去年江淮一带决堤一事,下官有幸与王爷同去,对百姓的疾苦感同身受,才能入了皇上的眼。”
言下之意,他能考上状元,多亏了楚昱。
楚昱的脸色瞬变,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知道不是与李宓和楚离闹僵的时候,干笑了两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楚大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王爷的恩情,下官自然记得。”楚离退了半步,“王爷和将军既然一起来了,那就请赏脸入府一起喝杯薄酒吧。”
楚离适时打住了话题,楚昱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微微颔首,一离开二人的视线,脸便沉了下来。
江景焱并不是和楚昱一起来的,只是正好在门口与他碰上,不过倒是沾了楚昱的光,无需他多说什么就能一起进来了。
正好,他会来这里,也只是猜秦依依会在这里,想来见她一面。上一次他说要娶她的事,秦依依并未给他答复,这也让他心底还残存着些希望,他必须要她一个答案,只要她愿意,他马上就可以去秦家下聘。
设宴的地点在楚府的花园里,楚府的花园不比秦府的小,放个十来张圆桌容纳百来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来的几乎都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楚昱扫了一眼,其中不乏有几个之前口口声声说会跟着他的。楚昱扯了扯嘴角,这些势力的人啊,可真是让他心寒呢。
一圈看下来,楚昱心里多少有了数,一回头,看到江景焱正直勾勾地往一个方向看着。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唯一的妹妹的正和两个小姑娘一起坐在廊下闲聊,有说有笑的,看起来还挺开心。
那两个小姑娘,楚昱认得,正是秦家的两个丫头。
“去年父皇给将军和秀鸾赐婚,将军不是拒绝了吗?怎么现在却看她看得那么入神?”楚昱本意地以为江景焱看的人是秀鸾。
江景焱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王爷莫要乱说,这样会坏了公主的名誉,臣不是在看公主。”
不是在看公主,莫非是在看别人?听他这么说,楚昱更好奇了:“那将军是在看何人?让本王猜猜,是秦家那个与状元郎有了婚约的大姑娘,还是只比她姐姐小一岁的二姑娘?”
江景焱当然知道楚昱说的状元郎是谁,可他并不知道秦依依和楚离有了婚约,不由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她与楚离订了亲?”
“难道将军不知道?”楚昱笑问,看江景焱的反应,他大概猜到了江景焱对秦依依的心思,“若我听到的传言不虚,秦姑娘与楚大人的婚事就定在五月初五,将军不如去讨杯喜酒,也好沾沾喜庆,早日迎娶以为将军夫人回府。”
江景焱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王爷,臣先失陪了。”
“你难道就不想把她抢过来吗?”江景焱走了两步,听到楚昱在后面大声道,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听楚昱继续道,“将军屡立战功,父皇一直都想好好赏赐将军,奈何将军看不上秀鸾。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将军连公主的婚事都敢抗旨,想来朝中大臣也不敢再将女儿嫁给将军,但若是娶一个商人之女,相信父皇也不会不答应的。”
楚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景焱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说白了,他抗了赐婚的圣旨,朝中的大臣们碍于嘉禾帝的面子,肯定不会有人再将女儿下嫁给他,而嘉禾帝也不会让他娶一个臣子的女儿,否则便是说自己的女儿还不如臣子的女儿。但是如果他要娶一个平民百姓,那就不存在这样的比较,顶多是算他自己眼光低,非要娶一个没名没分的平民。
遥望着远处廊下掩唇轻笑的秦依依,眼底泛着止不住的暖意,那是在他面前从未显露的。
江景焱掩在衣袖下的拳头渐渐收紧,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离五月初五不过就只有一个月了,她真的要嫁给楚离了吗?
一个月……
不行,她是他的妻,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江景焱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楚府,直接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嘉禾帝听说江景焱要娶一个平民女子,倒是吃了一惊,细问之下,才得知他要娶的竟然是秦穆的女儿。
一个是为他南征北战多年的将军,另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商人,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嘉禾帝大手一挥,准了,当即让刘喜准备纸笔,拟旨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皇帝爹会给秀鸾和表哥赐婚呢,挠头
第78章
“谢皇上。”接过沉甸甸的明黄色圣旨, 江景焱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下子, 就算她不想嫁给他,她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妻。
嘉禾帝搁下笔, 不动声色道:“朕原以为你是看不上公主才不愿娶她, 想不到竟然是有喜欢的女子了,秦穆的那个女儿当真比公主还好?”
早就猜到嘉禾帝会如此一问, 江景焱不假思索道:“回皇上,去年与晋军一战中,臣曾中了司马成的奸计,险些丧命,是依依救的臣。救命之恩,臣无以为报, 是以……”
与晋军一战就在江景焱被他赐婚前,江景焱中计受伤的事情他也听楚骞和邢厉说过,怪不得江景焱不愿意娶公主了, 嘉禾帝总算明白了当中的缘由。
“是以你就要以身相许?”嘉禾帝接着江景焱说了一半的话往下说, 言语之中还带了点调侃。
江景焱当众抗旨,他气得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可事后仔细一想,江景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若是强行让江景焱娶了鸾儿, 一个心里没有鸾儿的人,成婚后怎会对她好?可嘉禾帝也要面子,江景焱不想娶公主, 他也不会让他娶臣子的女儿,秦穆之女,倒是最适合的人选。
上次幽州一行,秦家有功,他还没来得及对秦家进行赏赐。江景焱既然提了,他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嫁过去便是将军夫人,这样的殊荣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无异于是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况且,邢厉年事已高,江景焱又正值壮年,他早就已经打算将邢厉手上的兵权移交给江景焱。江景焱有了秦穆这个岳丈,对他对越国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了嘉禾帝的话,江景焱素来镇定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缝,毕竟是个男人,以身相许这个词实在不能接受用在自己的身上,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其实早在去年上元节,臣就与齐王一同见过秦家兄妹,那时候臣只是对她略有好感,后来上巳节,再见时臣才倾心于她。幽州一事,既是巧合,也是缘分,只是当时她年纪太小,臣怕吓到她,才不敢和皇上言明,绝非只是一面之缘……”
“好一个‘既是巧合,也是缘分’。”嘉禾帝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哀愁,再无心听他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挥挥手道,“罢了,朕都已经允了,你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趁着近来边疆安稳,赶紧挑个黄道吉日将好事办了,对了,成亲之后,记得带她进宫给朕见见,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够让你动心。”
“臣遵旨。”江景焱说完,紧握着圣旨离开了皇宫,他没有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去了秦府。
秦穆这几日不在,京城里的大小事情都由秦依依的二叔秦秐处理,经过张氏一事,秦秐明显变了不少,赌场酒庄再也没有去过,白日里就在粮庄里盯着工人们干活,每日用过晚饭,都会陪着秦老太太散步聊天,偶尔逗逗元哥儿。这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到底有感情,慢慢地秦秐也接受了元哥儿喊他爹。
不过今日秦昭带着两个妹妹去了楚府贺喜,原本就忙得很的秦秐更加抽不开身了,是以当江景焱带着圣旨到秦府的时候,府里只有傅容和秦老太太两个女眷。秦老太太行动不便,没有出来见他,江景焱倒也不介意。他自小就没有亲人,等他娶了秦依依后,她的家人便也是他的家人。
傅容认得江景焱,一见面,立刻给他见礼:“民妇拜见将军。”
“夫人快快请起。”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岳母的人,江景焱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
傅容此前几乎没有听秦昭和两个女儿提过江景焱,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对于他今日突然造访,傅容并不觉得他是来找她的,于是不解地问:“不瞒将军,今日楚府设宴,我的几个孩子都去了楚府贺喜,老爷又不在家,不知将军今日来秦府是有何事?”
江景焱拿出嘉禾帝的亲笔圣旨,傅容马上就不是外人了,江景焱既没有让她下跪接旨,也没有像宣旨的公公一样朗读,直接将圣旨展开,面向傅容:“此乃皇上亲笔所书,夫人请看。”
江景焱一边等着傅容看完,一边暗中观察着她的神色。
楚离既是傅容的表侄子,那么楚离与秦依依的婚事,多半是傅容撮合的。但如今皇上已经赐了婚,傅容再想偏心她的侄子都没有用。
果然,傅容在听到皇上两个字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完后,脸色大变,指着圣旨惊恐道:“这……这真的是皇上的圣旨?”
知她看明白了,江景焱收起了圣旨,点头道:“正是,皇上已经下旨,将依依姑娘嫁给我为妻,聘礼过两日我会亲自送来,夫人若是得空,可以先选个良辰吉日,我家中没有长辈,只有我一个人,关于我与依依姑娘的婚事,夫人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办到。”
傅容原本就一头雾水,听他这么一番话,更加茫然了:“可……可我们家依依,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呀。将军,您是不是搞错了?皇上连我们秦家的人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给我的女儿赐婚,这……”
这也太离谱了吧!
“夫人。”江景焱面色一沉,“夫人若是不信,我可以将圣旨留给夫人。既然这是皇上的旨意,那么请恕我直言,无论依依姑娘与何人订了亲,又何时成亲,那桩亲事都不作数了。”
“你……”傅容总觉得他的话哪里怪怪的,仔细一想,才惊觉他居然对依依就要成亲的事情没有半分惊讶。
难道说,此人早就知道依依要和离儿成亲了?如果圣旨不假,圣旨既然是他带来的,那么就证明了皇上下旨的时候他就在场,他为何不阻止?还是说,他对依依……
傅容并不希望是她想的那样,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他平淡如常的反应呢?
江景焱接着道:“从现在开始,依依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夫人应该知道,订了亲的女子不便再与外男相见,依依年纪小,可能不太懂,还请夫人多多提点,不该见的人还是莫再见了罢。”
他指的是……离儿?傅容的眼神变了变。
江景焱看出她懂他的意思了,说了句告辞,将圣旨留在桌上,转身欲走。
“等等。”江景焱走到门口的时候,傅容突然出声喊他,“你……早就知道依依要成亲了是吗?”
“是。”江景焱没有转身。
“你明明知道依依要成亲了,那你为何还要让皇上下旨赐婚?”傅容忍不住问道。圣旨当前,抗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连她一个女流之辈都懂。他是存心要把他们秦家逼上绝路吗?
江景焱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我不想看着她嫁给别人。”
不管她心里的人是谁,她这辈子能嫁的人,只有他江景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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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焱走后,傅容一直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婆母,担心久了会被她看出端倪,傅容谎称身体不适,早早地离开了婆母的院子,去前院的堂屋等秦昭兄妹回来。
左盼右盼,傅容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等到了他们回来。
因为是皇上赐的宴,宫里的御厨都来了秦府,拿出了许多看家本领,秦依依和秦桑第一回吃到宫里的东西,不由地就多吃了点,连秦昭也忍不住赞叹美味。
吃饱了,等楚离送走了宾客,秦依依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秦昭一起回府。这一别,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与表哥相见呢。
回到秦府,三人才踏进家门,就听下人说傅容一直在等他们,让他们回家之后务必先去找她。三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娘。”
秦昭兄妹进屋的时候,圣旨就放在傅容的手边,她刚才又看了几回,圣旨上的内容确实是给江景焱和她女儿赐婚的,但是真假……她不好说。
“回来了?”看到孩子们进来,傅容站起来,强颜欢笑,“御厨做的东西好吃吗?”
秦桑接得很快:“好吃!娘,您今日应该和我们一起去的,您是没看到,表哥可威风了,和先生站在一起,好多大臣都主动与他说话,夸了他一整天呢。”秦桑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娘似乎对她说的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娘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秦桑急着抱住傅容:“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扶您回去休息?”
“娘没事。”傅容朝她笑笑,拍拍她的手,转脸望向并肩而站的秦依依和秦昭,“依依……”
“娘有话要和我说吗?”秦依依走到她的身边。
傅容点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秦昭眼尖,一进屋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明黄色的一卷,像是画又不像,趁着秦依依和傅容说话之际,好奇地拿起来,这一看,吓得他没把手上的东西扔到地上。
“娘,这是……”秦昭拿着圣旨,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