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其实究竟有没有, 你比我更清楚的,不是么?”
祁昭没有说话,他知道小九说的没有错, 这事他已经想过许多次, 无非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有旁人也过了勾陈塔。
二是在继任大典之前诛杀辛夷。
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勾陈塔里卦阵是上古卦阵,近三百年来也就只有两人过了塔,并不容易,何况即便有人通过, 论武力恐怕也敌不过辛夷。
后者更难,如果辛夷能那么容易被诛杀,他们现在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祁昭叹了口气, 眉头皱的更深。
谢慎从下面要了吃食,提着上来后便看到祁昭叹气皱眉的模样,将食盒放在桌上,缓步走到了他身边:“祁昭。”
祁昭抬起头,刚一笑,便感觉眉间被温暖的手指触上,谢慎把他皱着眉揉开,轻声说:“过来吃点东西,莫要想太多,嗯?”
“好。”
祁昭应了一声,跟着他到桌后坐下,但依旧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谢慎看过来:“怎么了?”
祁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谢慎,七城之间按规矩来说不能互相干涉,你们明日直接干涉朔方城主继任,这样合适么?”
“不合适也就如此了。”谢慎淡淡道,“最多也是多些风言风语罢了,无论是我还是聂槃,或者其他人,都不会在乎。”
说罢,他顿了顿,在祁昭出声之前又开了口:“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其实不用想那些,辛夷的事关乎浮生界,已经不是你一人的事,自然是要一同背负的。”
这话某种程度上说的没错,某种程度上就是安慰了。
祁昭心里清楚,挑眉一笑:“你是在安慰我么?”
谢慎提起筷子喂他吃了一块云腿,才低低开了口:“管用么?”
“恐怕不太管用。”祁昭托着下巴看他,“安慰人最起码也要有猫,那种毛茸茸的、黑色的、瞳孔颜色特别好看的那种猫。”
谢慎便也笑了,倾身上前在他耳垂咬了一下,低笑着说:“不急,等到晚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总!说!骚!话!
祁昭揉了把脸,面无表情:“正经点。”
“好,正经。”谢慎从善如流,又夹了一块云腿递到祁昭嘴边,祁昭咬住,觉得谢城主虽然很不正经,但不得不承认,被这么一闹,心里的沉重感确实消了不少。
因着一边闹一边吃,明明一刻钟就能吃完的东西,生生被拖到了三刻钟。
祁昭把碗筷放下,重新装进食盒,谢慎让他好好休息,独自提着空食盒出了门,祁昭不困,闲着也无聊,就和他一起下了楼。
刚出门,便听到一阵喧嚣。
勾陈客栈是城里最大的客栈,底下几乎满座,谢慎到前面把食盒放回去,回身看见四处打量的祁昭,问:“想出去看看么?”
祁昭想了想,点头:“要。”
谢慎纵容看着他,微笑着伸过手去,祁昭笑眯眯握住,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街上人影稀落,和背后客栈的喧嚣相差甚远。
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人慢慢多了起来,朔方城的人穿着都很单调,要么一身白,要么就是一身黑,取太极阴阳八卦之意,其余则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我以为朔方城的人会和渡闻一样,每日四处游走给人算卦。”
“也不是没有。”谢慎说,“左边的街上都是给人算卦的,朔方城城民虽然善于占卜,但卦不及己身,所以便去找人互相算。”
祁昭:“……”
还有这种操作?
祁昭惊奇的看着谢慎,后者笑得温柔,轻轻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好了,走吧。”
朔方城位于西北边缘,总带着些萧瑟苍凉,祁昭喜欢的是那种烟雨朦胧的水润感,对这里没什么感觉,随便找了一处凉亭坐下了。
凉亭地处偏僻,路上行人比之前更少,树影微晃。
祁昭看了一会儿,突然叹气:“还是晚景城最让人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拾春节都没过便匆匆来了朔方,想一想也真是不甘心。”
纵然今后还能有无数个拾春节,可二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却永远都不会有了。
谢慎缓缓一笑:“人在就好。”
祁昭道理是懂的,但难免还是有些意不平,谢慎清楚他的想法,手指轻轻勾住祁昭的指头,垂下眼:“虽然拾春节错过了,但是之前我未你准备的东西……我带来了。”
“嗯?”
“回去后便给你。”谢慎纵容道,说罢,唇角缓缓一勾,“你的呢?”
祁昭的画册还有八九页空白,还办法送出手,便装傻:“没带来。”
“是么?”谢慎挑眉,眼里含着笑,没拆穿他的小谎话,“那等我们回家了,你亲手给我,好不好?”
祁昭弯起眼睛点了点头:“好。”
谢慎眼神骤然间更加柔软,伸手在他的脸颊抚过,低声一笑。
二人在凉亭处坐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眼看着天要黑了,才开始往客栈走。
来的时候不觉得有多远,回的时候却不这么觉得,祁昭只感觉他和谢慎走了很久,才终于遥遥看到客栈的旌旗。
祁昭现在很想念柔软的被褥,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后看谢慎还没跟过来,笑眯眯回身唤他:“谢——”
声音在看到街道另一端时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辛夷。
后者还是面覆银具身笼披风的打扮,直直站在银杏树下,眼睛暗沉沉的,直勾勾看着祁昭,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低头站着,身上也笼着件宽大的袍子,什么也看不清楚。
祁昭瞳孔一缩,刚要仔细看,辛夷却突然上前一步,将那人牢牢挡在了身后,朝着祁昭无声开了口。
“祁昭,好久不见。”
最后一字的口型刚做出,前面的谢慎突然一反手,惊蓝剑凌空而出,以披靡之势朝辛夷的方向刺了过去,辛夷也不躲,唇角笑容越发狰狞,在惊蓝剑及至眼前时衣袖一挥。
“铮——”
惊蓝剑钉入背后墙壁,铮铮作响。
而那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辛夷和那人的影子。
祁昭眯了眯眼睛:“幻象?”
谢慎收回惊蓝剑,语气很淡,“不算幻象,一缕神魂罢了,他身后跟着的那人修为也不低。”
可辛夷以前是没有同伴的。
祁昭眼神沉了沉,谢慎握住他的手,放缓了声音:“回去吧,不会有事,嗯?”
“……好。”
祁昭扯起一抹笑,反手握住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背后街道空荡荡的,万籁俱寂,在初秋时节无端寂寥。
……
隔日清晨,朔方城继任大典。
城楼大钟敲响,封了数日的城主府门重新打开,在前堂举行继任大典。
祁昭和谢慎是同聂槃几人一起过去的,他们进去的时候长老府的三人已经到了,边上是秦戮和秦修,风尘仆仆,想来是刚进城便来了的。
祁昭同三位长老行过礼,在秦修边上坐下,秦修偏头,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了?”
祁昭将大长老说过的话与众人的打算给他说了,闻言,秦修点头:“与秦戮想的一样,或者说,也只能这样了,你见过辛……不夜了么?”
祁昭便又将昨日看到的辛夷的神魂和身后的人告知他,末了犹豫一下,总结道:“不好说。”
秦修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听着外面又一声钟声响起,三位长老随即站了起来,沉稳看向门外。秦修便将话收了回来,一同朝那里看了过去。
四周的钟声还在响着,一声比一声雄浑。七声过后,城主府钟鼓齐鸣,喧嚣里,辛夷终于露了面。
他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罩袍,脸被因面具遮着,缓步走了进来,衣摆随着步子晃荡,仿佛底下支撑着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副干枯的骨架。
他在中间停下,声音毫无波澜:“长老。”
话音落下后,他抬起头,目光在周围众人身上环视而过,最终停在祁昭身上,眼瞳漆黑。
而后慢慢的,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第92章 第92次不正经
这笑阴森森的, 与祁昭昨日在他脸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祁昭眯了眯眼睛, 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辛夷的想法。
若是他想要继任朔方城,这时粉饰太平还来不及, 不该做出如此姿态。若是目的不在朔方城, 而是借这个幌子针对自己,此时也早该动手, 没缘由还等那么久。
他在这边想着,那边辛夷唇角的笑已经收了回去,神情掩在面具下,眼里也不见半点情绪。
他上前一步,静静看向前面的大长老,声音清淡:“长老, 继任可以开始了么?”
“算一算也到时辰了,朔方城没那么多规矩,既然你已然通过勾陈塔试炼, 就不必耽搁了。”
说着, 大长老身子往边上一错,将手指刺破,不紧不慢按在了壁上的一处凸起上,血液沾染上墙壁,那处骤然起了一点光, 一晃,而后化成无数道光线,朝四周蔓延开来。
光线游走里, 四周覆着的藤木像是活过来一般,随着光慢慢朝两边绕过去,等到一切停止,众人再抬头看去,那里出现了一方木台,顶端镶着一面晃着黑白两色光芒的镜子,镜面若水,还在不停晃动。
大长老缓步走到木台边上,看向辛夷:“将手指刺破,压在上面把血液融合,便就成了。”
辛夷颔首,一步一步朝上前走了过去,在木台旁边站定,拿起银针把之间刺破,慢慢朝着镜子压了下去。
他动作很缓,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外面看着的城民们心却忍不住提了起来,城主更替毕竟是大事,站在上面的虽不是他们,但也足够紧张。
随着辛夷的手离镜子越来越近,城民们的心也越揪越紧。
辛夷手下动作未停,继续挨近。眼看着他的手指距镜面只余下不到一寸的距离,谢慎垂眼在桌上轻轻扣了扣,聂槃会意,漫不经心开了口:“慢着。”
话说出口的同时,他衣袖微动,一片赤金色的叶子凭空出现,生生把辛夷的动作给阻了去。
辛夷眼神稍沉,抬眼看过来:“聂城主这是何意?”
聂槃看都未看他,话是对大长老说的:“长老,这事先莫急,我觉得这恐怕不合适。”
话音落下,堂外瞬间响起喧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