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抬了下手,原来攥着一把细嫩的青草,“我来给毛豆弄些嫩草吃,它挑食,除了豆子和这种嫩草别的一概不吃。”
她抿了抿红唇,试探着问:“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怎么神色这样不好?”
林怀瑾抬头看了她一眼,讳莫如深的意味,片刻他叹了一声,“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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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跟着林怀瑾到了厅内,屏退了丫鬟等人,只余彼此时,林怀瑾依旧脸色沉郁,像是暴雨即来的乌云天。
这莫名的令林琅不安起来。
半响过后,林怀瑾才在林琅忐忑的目光下艰难开口:“我今日得了一个消息,事关重大,本不该说,只是此事……”
也许这件事真的十分机密,不能外露,因此让一向严谨的林怀瑾为难极了。
可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让他这样为难,而又想告知自己的呢?
林琅默默想着,随后心头一个咯噔,怯怯的望着林怀瑾,“是……和端王有关吗?”
林怀瑾没想到林琅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身子微微一震,再抬眼,里面的意味已经不必林琅再猜。
“到底是什么事?”林琅紧接着发问。
能让哥哥这样为难又焦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林琅又觉得以端王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有人能害到他,然而世事无绝对,就在她和他相识之初,她也不是当他是个简单的富贵公子,何曾想过他又如此身高地位,可见若是有人加害,也不见得会不成。
思及此,林琅的神色也微微开始凝重了。
林怀瑾注意到林琅的变化,心中已明白端王对于自己妹妹的影响,纵然他三番五次的提醒林琅要远离端王,可男女吸引哪能是几句提放警告就能断绝的,否则,那便不是世间最让人头疼的情了。
在经过短暂的一场思量过后,林怀瑾沉定自若的神色复现,他冷声开口:“今日我在太子那里得到消息,五皇子在京外召集了数千精兵,意欲谋反逼宫。”
林琅瞬间睁大的双眼,惊道:“他疯了么?皇上还没驾崩呢?”
“据可靠消息,陛下已经卧床多时,前一阵子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如今是连话几乎都讲不出了。若是继位,一定是太子,五皇子就彻底没了机会,所以才趁着这个时机来比逼宫,这倒不是他最疯的,已有线人来报,五皇子以涉猎为由邀请了端王,而那些精兵就在附近不远处,只要五皇子觉得时机一到,率领大兵入京,到时候端王的处境便十分堪忧了。”
林琅煞白着小脸,久不能言。
林怀瑾一鼓作气继续道:“端王成为质子还不算最严重的,我们猜测,五皇子很有可能要打着端王的名号谋反,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也许他会杀了端王来个死无对证,届时五皇子就能以援救者的身份上位,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的确不错,若不是我们在五皇子身边安插了可靠之人,恐怕也不能及时发现。”
“现在是最好时机将五皇子压下,可如今端王还被蒙在鼓里,估计还以为是一场普通的射猎,蓁蓁,我将此事告知你便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若真出了事……”
“他们现在在哪里?”林琅突然开口问。
林怀瑾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端王曾送我一只鸟,我在想,若是可以,能用此鸟给他传信。”
“不行,此事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会误了太子的大事。”
林琅表情立刻沉落了下来,眼睫微微颤抖,心思惶惶。得知心爱之人处于虎狼之窝,她怎能安心。
林怀瑾一时不忍,“他们应该在京外不崀山脚下,蓁蓁,你且放心,端王心思聪慧,不一定会中了五皇子的圈套,就算到了最坏的境地,也能够险中逃生。太子已下了命令,我们会照拂,只是若真的出了事,你也不要太过挂怀了。”
林琅沉默良久,才闷闷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站起来,“那我去给毛豆喂草。”
林怀瑾知道林琅遇事时是冷静的性子,只是听闻这样的事都没有哭泣流泪,更没有苦求让他多照看端王,不禁心中纳闷,难不成她是觉得此事无门,心生绝望之意了?
可看样子又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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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瑾再猜测,也想不到林琅的打算。
她明白哥哥冒着风险将此事告知自己,是希望当她得到沈连卿死去或者打着他的名号逼供时她不要太过惊诧与伤心,可林琅是多聪明的心思,同时她也知道了,沈连卿这次凶多吉少。
若是她不知道此事还好,然而现在知晓,怎可能坐以待毙。
林怀瑾还是不够了解林琅,在他眼里,林琅聪颖、冷静,但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有着纯净心思的天真。
可林琅并不完全是这样。
在上京途中她见过太多世态炎凉,在路上她被野兽袭击,也被勇士搭救,曾路遇歹人,也帮助过幼童,她有一颗赤诚的良善之心,却也懂得施给分寸。
最重要的是,在经历过杏儿之死后,她已经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人了,那时她的昏迷令自己懊悔不迭,如今又怎可重蹈覆辙?
林琅没有骗林怀瑾,她独自去了马厩,喂给毛豆豆子与嫩草,让它吃了个饱,然后回了房间留书一封,趁着夜色,骑着毛豆出了府。
林怀瑾大约想不到林琅会骑马,更加不知道对于那个不崀山,林琅是知晓路线,且十分熟识的。
那是她与沈连卿相遇之地,怎会不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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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细细,舒爽凉适,林琅的身体却炙热极了,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她很是焦灼。
对于未知的不安,还有担忧沈连卿的安危,自己会不会去的晚了?
她逼迫自己不再乱想,只加快马鞭,奔向京外的不崀山。
京外路途遥远,纵然林琅加急赶路,也不得不在中途休息。
此时已是第二日了,已近午后,她提前带好了防身之物与食水,在喂给毛豆水后,休息半响,她立刻骑上马想继续赶路,根据自己的记忆,这里已经十分靠近不崀山附近了,想想前两年的那场匪寨的大火,悬崖边猎猎的急风,冰冷刺骨的潭水似乎都历历在目。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躁动,再骑马要继续踏前时,被迫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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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脖颈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身后有淡冷的男声:“你是什么人?”
没等她回答,毛豆嘶鸣一声,站起起来,将男人掀翻下去,可也让骑术尚可的林琅一同掉了下来。
她感觉身下砰地一声,眼前一阵发黑,等再睁开眼,面前依旧是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拿着匕首的是个年轻男人,身形瘦削,眉毛细长,下巴尖细,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只是气质略阴郁,显得年纪平白比实际大了好几岁。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陌生的阴郁男子冷声发问。
林琅怔怔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并没有开口。
她出了府前是特地乔装了的,头发竖起,穿的也是男装,又将自己柔软的脸颊特地抹黑了一些,他人见自己大约会觉得她是个年轻的小公子,不会一眼瞧出她是个女子,可林琅知道,自己若是说话了,便瞒不住的。
可她如今说不出话来,并不是因为想隐瞒身份。
不崀山,不崀山。
说起来,林琅虽是在此地与沈连卿相识,却并不喜欢这里。
在这个山头,她遭到山匪洗劫,被迫与平叔、杏儿分离,多日流浪,她救了沈连卿的弟弟沈博之,还有一位萍水相逢的王鸭子。
可结果,在山寨的那场大火燃起来后,她再也没见过博之,连王鸭子也为了救自己而死,最后她坠入山崖,与梦境中最终的遭遇重叠,让她在午夜梦回时都心悸不已,之后的连环追杀,还有那个奇怪的疯四娘,看着她死去,在穿过数具尸体找到生死不明的沈连卿……
这些事对她而言,都并不是好的回忆。
可如今林琅似乎听到啪的一声,好像有打火石在脑中撞击燃气了星星火花,她突然觉得喉咙发干,前因后果,终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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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许久未开口,对方似乎不耐烦,将匕首又逼近一寸,喝道:“说!”
林琅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并无惧怕,这反应令男人十分奇怪,可当林琅终于开口时,他瞬时愣在当地。
“王大哥,一别两年未见了。”林琅的声音很稳,没有激动,更没有想探究追问。
年轻阴郁的男子在最初的惊愣后,眼眸微微一眯,仔细看了看林琅,像是终于认出来了,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收回匕首,“你是林琅?”
“是。”
“怎么打扮成这样?”
“来寻人。”
“呵,又在这个山里寻人,还想找死么?”
林琅在心底地叹一声,这个人啊,两年没见嘴巴还是这么坏。
没错,她已经知道面前的男人正是两年前在不崀山匪窝里死去的王鸭子,或许他不叫这个名字,但林琅并不在乎。
他还活着就够了。
林琅示意了下,道:“能先把这个拿走吗,我想起来,地上太脏了。”
王鸭子啧了声,犹豫了下还是将匕首移开了。
林琅已经猜到对方是个身手极好的人,能无声无息的落在毛豆身上,从后面挟持住她,怎么可能不是高手呢,何况,追溯往事,林琅也见过他的功夫的。
林琅站起来后,有条不紊的拍打身上沾到的泥土。
王鸭子抱着双臂,睨着林琅,“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就连他自己在看到两年后乔装过的林琅都没能将她马上认出,如今他的面容已不是当年易容的模样,声音也不再是刻意伪装的尖锐,她怎么能这么快认出自己?
林琅露出一个发涩的淡笑来,“我是看着你”死“的,人的容貌会变,眼睛不会变,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一瞬间,山中寂静极了,只有风声飒飒,树影轻动。
王鸭子似乎低笑了下,“亏你还记得我呢。”
“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为我而死的人,不过好在你还活着,”林琅抬起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那时在山崖边的人是王大哥你吧。”
那个伪装成妇人骑在毛豆身上,趁乱偷袭沈连卿,最终害得他们两人纷纷落下悬崖的人就是他吧。
即使猜到了,林琅也想问上一问。
王鸭子倒是没掩饰,肩膀一耸,“没错,你又猜到了。”
“不是猜的,我当时闻到血腥味了,本来以为是毛豆身上的,现在想想,是那个□□眼划伤你的缘故吧,不过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呢?”知道太多了,也许不是很好。
王鸭子哼笑一声,显得不是很在乎林琅是否知道这些:“你本来就是个疯丫头,总做一些蠢事,问这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样啊,”故人重逢,倒没有多少喜悦在里头,林琅叹了声,“知道你活着我也就放心了,不过现在你要杀了我么?”
听到这话,王鸭子一愣,“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我要过去找人。”
“那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这次换做林琅愣住了,她快速地思量片刻,然后才道:“我要找谁你应该知道的。”
如今京城里关于她与端王的传言这么多,王鸭子只要在京中走动,怎么没听说过,而现在沈连卿就在这个山头里,王鸭子又是要杀端王的,那么不就意味着,他们对立的么。
谁料王鸭子挑了下眉头,意味深明道:“当然知道,而且我可以带你去。”
“带我去?”
“是,敢不敢来?对了,你得把马留在这,不然目标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