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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原本只打算在城门附近摸索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混进城里的秦茶,竟然运气十分好地再次碰上了瞎子。
    这一次打的照面依旧十分仓促,因为那家伙!又被一群枭鸟围!上!了!
    妈的好想爆粗。
    生无可恋的秦茶看着他被几个人护着往城门撤退,但枭鸟紧追不舍,眼看着护着他的人一个一个减少,而城门还很远,秦茶沉默了。
    视死如归地往自己身上倒了一罐事先备好的花蜜,秦茶看见枭鸟立马回头,放弃追攻瞎子一群人面向她之后,她拔腿就往江边狂奔。
    她往回跑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瞎子大吼的声音:“喂!你小心一点啊!谢谢你啊姐姐!”
    ……姐姐?
    秦茶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不过等等……!那瞎子看得见自己?他现在没瞎啊?
    秦茶疲于逃命,没能想太多,在枭鸟要追上她的时候,她果断地跳入江里。
    枭鸟怕水,在岸上啼叫了大半夜,眼看着太阳快要出来,才龇牙咧嘴地嘶鸣着离开。
    秦茶在水里泡了极久,伤口刺疼得要命,水里温度又低,她哆哆嗦嗦地从水里爬出来之后,才看见长羲手里捧着一盏油灯,低着头在树旁边站着。
    安静地、幽灵一样地隐匿在黑暗里,只有微弱的火光照亮他一小片下巴,他的嘴角紧抿着。
    “你怎么出来了?”秦茶走前去,“夜里挺危险的,你一个小孩子,老是跑出来干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责备,冷静的嗓音里带了些不可察觉的担忧。
    长羲提着快要燃尽的油灯,枯瘦的面孔明暗不定,他没抬头,秦茶都没能看清这个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喑哑地问:
    “您那么喜欢他吗?”
    长羲语气里很失落,他低垂的睫毛盖着他深黑色的瞳孔,遮住那里面黑得已经浓成快要溢出的墨。
    “您不是答应了要好好陪我的吗?”他语调越发悲伤,“就那么喜欢吗?您喜欢他哪里?”
    属性颜狗的秦茶脱口:“脸吧。”
    话出口她马上反应过来,又改口,“没有,”她思索着解释方式,斟酌着说,“因为职责的原因,我需要守护他。”
    守护。
    这个词听起来让人觉得美好得极其残忍。
    长羲把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疯狂和愤怒收敛起来,微侧头乖巧地看着秦茶问:
    “您可以守护我吗?”
    这是救命恩人,秦茶严肃地点头,“尽我所能。”
    长羲微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哦,”他的嗓音安安静静的,“我也会守护您的。”
    把您身边全部清理干净
    或者占据您的身边。
    第二天秦茶可悲地发现自己伤势加重了,还高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长羲也不在。
    秦茶拖着病体觉得自己还是入城一趟吧,于是留了字条给长羲。
    到了城门口,却再一次碰上了瞎子。
    或者说,瞎子特意等在了这里。
    ☆、第9章 不日城(八)
    瞎子穿着一身面料华贵的长袍,身后跟着两个带剑随从和一众家丁,他一看见秦茶显得很高兴,叽叽咕咕地就想冲过来,被他身后的家丁拦住,他就在原地扑腾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等了你好多天了,怕你进不了城门,特地在城门外等,算上昨晚救我的一次,你应该救了我两次了吧?”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家丁就开始把他架着回城门内,一边惊恐地念叨:“少爷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快回家吧,将军就快回来了。”
    “诶诶诶!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被叫少爷的少年一边挣扎、一边锲而不舍地说,“姐姐好棒!我没见过像姐姐一样身手这么好的人!”
    “而且姐姐好善良!”
    秦茶看着这个“瞎子”,终于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你看得见?”
    “啊?”就是这么一愣神,他就完全被家丁拖进门内,紧接着城门轰然一声被关上。
    秦茶最后听见的回答是,“我看得见啊!”
    以及远去地、快要散在风里的话——
    “姐姐姐姐!我叫尧酒啊!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啊!”
    秦茶瞳孔骤然一缩。
    ……马勒戈壁……
    世界上有种崩溃叫做,她命都去了一大半了却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对象。
    秦茶快速地返回到树屋,还没进树林就闻见了很厚重浓烈的血腥味,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隐隐约约的鞭打声和咒骂声也渐渐清晰起来,秦茶一进树林里就看见一群人把长羲围在中间,长羲被人压在了地面上抽打,浑身血淋淋,面色已经有些死白。
    旁边的人还在不停地叫嚣叱骂:“叫你偷灯叫你偷灯!这狗娘养的!当初就应该把你赶出去!”
    “死瞎子,怪不得被诅咒,活该看不见!”
    “谁知道这瞎子一天到晚瞎弄些什么!跟养了个鬼似的。”
    然后他们开始拿着钉子戳在长羲的旧伤上面,一下又一下,用着似乎要把他捣烂的力度,完全破烂的衣服完全不能遮体,以至于秦茶如此清晰地看见他浑身可怖的伤痕——烧伤鞭伤咬伤,一大片一大片的淤青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有新的有旧的,数不胜数。就像被残忍虐待过的破烂娃娃。
    秦茶整个人那一刹那都是不可言说的惊诧,然后是愤怒以及铺天盖地的心疼。她立马冲上去阻止,她伸手想要扣住壮汉抽鞭子的手,自己的手指却从对方皮肤下穿了过去。
    她这时候才震惊地发现,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她,她也无法触摸到他们。
    她蓦地转头去看长羲的眼睛,长羲的脸贴在地上,不挣扎也不喊疼也不翻滚,就像死了一样地接受鞭笞的惩罚,只是一直执拗地看着她,深黑色的瞳仁里面,只有她的影子,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是单纯地映着她的身影。
    因为那眼睛总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她从没有意识到,长羲的瞳孔里只有她的身影,从来都没有过其它任何景象。
    她突然意识到——
    叫长羲的家伙是个瞎子。
    她是他能看到的所有的世界。
    秦茶神色更加冷肃起来,她心里有一点不知道怎么描述的微妙动摇,有些心疼于少年这样赤忱珍惜的执着。
    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她可能由于在这个世界是由未来穿梭过来的缘故,不能接触活物,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尧酒和长羲都能看到自己,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长羲救下来,她虽然不能触碰活人,但是她可以接触死物。
    可在这么要紧的时刻,秦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先是脚掌,再慢慢往上,到膝盖,到大腿。
    秦茶:……什么情况?!
    秦茶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她低头看见长羲骤然极度惊恐的神色,她觉得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眼看着自己已经没了大半的身体,秦茶只能站在原地,盯着长羲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很无奈。
    “你不要怕,”秦茶在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对他说,“你要懂得反抗,长羲,十年后我还在的。”
    再次睁眼,就看见了长大版的尧酒站在她面前,表情十分担忧。
    秦茶的脑子现在已经一片浆糊,她看着尧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是真正的尧酒。
    她有些心力交猝的疲惫感,嗓子像被火烧的灼热,她开口,嗓音沙哑得很,“我现在在哪里?”
    十年后的现在,她应该是和瞎子一起跳下了裂谷。
    尧酒五官深刻俊朗,他看着秦茶很担心:“在护城江里找到您,还有这个罪人。”
    秦茶顿时顺着尧酒的方向去看,瞎子苍白俊秀的面孔看起来很脆弱,他安静地合着眼,还在沉睡,整个人有几分安宁的味道。
    这个时候的秦茶内心十分复杂,他在她心里马上从一个变态的病人身份,变成了那个美好的、永远豁达赤诚的少年。这个少年还曾经、也许、或者把她当成他所有的世界去在乎和珍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没死就好,任务就还有希望。
    “将军,您的身体现在很糟糕,重伤不说,伤口还都发炎了,高烧一直退不下,”尧酒单膝跪着,提醒沉默不语的秦茶,“属下刚找到您,还没来得及把您送到军医那里。”
    “您必须尽快就诊了,将军。”
    “无妨,”秦茶强撑着问尧酒:“十年前,你见过我吗?”
    尧酒一愣,没有想到秦茶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没有吧,我好像只见过您的姐姐,”尧酒想了想,不明所以但依旧很认真地回答,“我很钦佩她,也很感谢她,她曾经救过我两次。”
    很好,对上了,她是救过他两次,因为她以为他是瞎子。
    “你不觉得,”秦茶斟酌着问,“你和十年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尧酒有些奇怪,“不会啊。”
    他顿了顿,又继续唠叨地提醒,“将军,属下得尽快把您送到军帐里去。”
    秦茶恍若未闻,她很干脆地又换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做我副官的?”
    在她没来之前,她这个角色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不日城的?她在十年前出现过,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您刚上任,”尧酒越发奇怪了,但还是很尽心尽力地回答,“我刚成为您的副官,前天是我第一次向您汇报工作。”
    秦茶揉了揉眉心,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十年前不日城是叫逐日城吗?”
    “不日城一直都叫不日城啊。”
    秦茶揉着眉心的手骤然一顿,颇有几分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她抓着尧酒的领子抬眼,满脸震惊,“十年前不是有太阳的吗?”
    “没有啊,”尧酒回答,“不日城自百年前起,就已经没有太阳了啊。”
    秦茶:……那她经历过的那十年,是个什么鬼?!
    秦茶犹自震惊,瞎子却突然从她背后伸出两条修长纤瘦的手臂,把她楼了过去纳入怀里,秦茶背脊一下子就绷直了。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他把下巴磕在秦茶的锁骨处,亲密地、懒洋洋地说,“不要对别的人靠的这么近,我会生气。”
    “很生气的哟。”
    秦茶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去问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长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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