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就到了云家办喜事的时候。陶梦阮的身子重了,没打算亲自上门做客,但礼物还是要送过去的,陶梦阮准备了礼物,叫管家送去,就去看风寒躺在屋里歇着的九皇子。
谢家有了狗急跳墙的趋势,司连瑾怕谢家对付九皇子,才准备找个理由给九皇子告假,私塾里头就有人得了风寒。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身体素质都好不到哪里去,一个风寒了,迅速的就蔓延开来,老夫子一面想着明年开春了找个先生一并交学生练武,一面也只得布置了功课先放了学生们的假。
才放假的时候九皇子还活蹦乱跳的,放假了回来一个撒欢过猛了,要收假的时候终于得了风寒倒下了,司连瑾就顺势给九皇子请了假,在家里养着。
陶梦阮自己就懂得医术,但女子会一点医术还说得过去,真给人看病就不太说得过去了,陶梦阮也不像做那特立独行的一个,九皇子病了就请大夫,至少不能让人家夫子觉得九皇子在装病。
九皇子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前天晚上发热的厉害,陶梦阮亲自给他配了药,才退下去了,昨日又有些反复,到了今天,陶梦阮还没来得及过去看,但问过照顾九皇子的丫头,说是没有再发烧了。陶梦阮放心了些,但也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只是礼物虽然前些时候就准备好了,但出门之前还要检查一番,陶梦阮只得先确认了礼物,才过去看九皇子。
这个宅子里除了陶梦阮和司连瑾,就九皇子一个主子,九皇子年纪小,司连瑾也没有单独给他弄一个院子,就让他住在主院的厢房当中。不过主院也不小,从陶梦阮他们这边到九皇子住的东厢,也有一段距离,陶梦阮如今爱犯懒,寻常都是九皇子过去寻她,这几天九皇子病倒了,陶梦阮才每日几趟的过来看。
陶梦阮过来时,小丫头梅儿正服侍九皇子喝药。九皇子喝药没有那么乖,陶梦阮盯着,他能一口气喝下去,然后跟陶梦阮讨糖果吃,陶梦阮不在,下人总要跟他斗智斗勇一番,最后还得陶梦阮盯着,才会老实喝药。
梅儿端着药碗,又不敢给九皇子硬灌下去,见陶梦阮过来,就跟见了救星一般,向陶梦阮道:“夫人,九公子不肯喝药……”
☆、第五十六章 说不说
陶梦阮看向九皇子,小家伙水润润的眼睛望着她,眼里仿佛含着泪,陶梦阮说他一句就要掉下来。陶梦阮叹了口气,怀孕之后,似乎她整个人都心软了不少,若是前世遇到这种熊孩子,她一定是打一顿,将药灌下去的。
“好了,我来喂阿九吃药就是。”陶梦阮冲梅儿摆摆手道。
梅儿将药碗放下,退到一边站着,陶梦阮端起药碗,在九皇子床边坐下,拿着勺子习惯性的舀了药汤嗅了嗅,才吹凉了喂九皇子喝。九皇子最怕一口一口的喝药,若是让人盯着不得不喝,情愿一口喝下去,见陶梦阮的动作,连忙道:“嫂子,我喝,我一口就喝了!”
陶梦阮闻言一笑,将舀起来的一勺子药汤又到了回去,向梅儿道:“去给公子拿糖果来。”
喝了药之后直接吃糖果蜜饯,药效自然是有损失的,但孩子年纪小,那么苦的中药喝下去都能哭了,蜜饯糖果自然是不能省的。梅儿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去取糖果。
九皇子伸手去接陶梦阮手中的药碗,陶梦阮却摇摇头,将药碗递给站在旁边的小蝶,小蝶会意的接过药碗,迅速的往金桔盆里一倒,将空碗递还给陶梦阮。九皇子愣了片刻,但毕竟是宫里出来的,片刻就反应过来,冲着梅儿喊道:“苦死了,梅儿,快把糖果拿来!”
陶梦阮满意的拍拍九皇子的肩膀,梅儿匆忙拿了糖果过来,就捏了一颗,塞到九皇子口中,这才问起九皇子的病情来。
陪着九皇子坐了片刻,陶梦阮向小蝶道:“阿九病着,这边就梅儿一个忙不过来,你先留在这里照顾阿九。”
小蝶连忙点头,道:“是,小蝶会照顾好九公子的。”
陶梦阮这才往回走,回到自己屋子,紫枫才皱着眉道:“大奶奶,九公子的药有问题?”
陶梦阮点点头,道:“大约是有人瞧出阿九的身份不一般了,想拿阿九釜底抽薪,不过能混进府里来的人想必也不多,动手也没那么顺手,那药阿九喝下去也就是病情反复,最后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只查得到风寒上面。你找两个人,将接触过药的人细细查一遍,先将人剔除出去再说。”
紫枫不敢怠慢,答应着就出去办事了,陶梦阮叫了芳儿过来,出了这样的事,陶梦阮信不过别人,亲自写了药方让芳儿去库房取了药亲自煎了送过去。
有了线索,想要抓人就容易多了,陶梦阮在屋子里做了会儿小衣裳,紫枫就将梅儿带了过来,陶梦阮便知这个看上去乖巧老实的丫头,就是别人送进来的卧底。将手头的针线放下,陶梦阮向芳儿道:“将刚刚熬好的药给阿九送去。”
芳儿先前没有跟去,不知道九皇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这个情况,心里也有个数,没敢多问,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梅儿脸色一变,扑到陶梦阮面前道:“夫人饶命,奴婢都是被逼的,不是真心要害九公子的……”
“不是真心的,就可以给人下毒,若是真心的,你还要做什么?”陶梦阮轻哼了一声,“阿九与你无冤无仇,你害他必定是有人指使的,你现在说清楚了,我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本夫人也不做什么良善人。”
梅儿脸色苍白,摇着头道:“不、不,奴婢愿意为做过的事抵命,求夫人发发慈悲,不要再问了,奴婢若是说了,他们会杀了爹娘和弟弟的……”
“呵——”陶梦阮冷笑一声,“你不说,他们就不会杀你爹娘和弟弟?留着有一天将秘密爆出来,还是等着哪天给你报仇?”
“……”梅儿睁大了眼睛,她原本只是个小丫头,被人逼着下毒害人,却从未想过主动权在别人手里,随时可以反悔。可她一个小丫头,卖身契在别人手里,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有理没理都没有地方说,这样一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皮灌入。
“梅儿,你说世上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陶梦阮见梅儿这个样子,便知道梅儿不是专门培养的,只是让人拿住了把柄不得不为人办事,这样的小丫头,想要突破心理防线很容易。
“……”便是梅儿没什么见识,也明白,杀人才能灭口,苍白着脸向陶梦阮叩头道:“我都说、我知道的都告诉夫人,求夫人救救我爹娘和弟弟……”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陶梦阮脸色冷淡,幕后黑手是谁她心里有个数,至于梅儿的亲人,他们是无辜,可九皇子不也一样?何况又不是她抓的人,她上哪里给梅儿救人去?若是能顺手将人救出来,她不会让人袖手旁观,可这个时候,她不会轻重不分的专门调派人手去救几个不相干的人。
梅儿瘫坐在地上,她以为她是在为着救出父母弟弟努力,可险些害死了别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命苦,最开始抓到的就是一个死局。她几天前接到的命令,要她毒死九公子,可父母被抓走已经一个多月了,她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往日的希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我其实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一个多月前,他们将我带到那里去,路上是蒙着眼睛的,我不清楚是什么地方,而那些人都带着面具,我瞧不出模样来。”绝望之后,梅儿生出一股不甘来,他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出身贫贱,就该被人这样作践吗?既然没有活路了,她情愿将对方一并扯下来,不是贵人吗?他们为奴为婢的,也能让人陪葬。
这个陶梦阮早就想到了,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会顶着自己的脸出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就跟前世抢劫的还会带个头套一个道理,不过梅儿毕竟与对方接触过,若是能得到一些消息自然是好的。听梅儿这么说,便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梅儿与其他丫头不同,在被买到这里来之前,还在另外一户人家做过事,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梅儿父母都在运城,不愿意跟人家走,于是那户人家就将梅儿转卖了出来。虽然转过一道手,但原本那一户人家也是寻常的商户,梅儿父母亲人也都是寻常的百姓,身份来历都没什么问题,就留了下来。但梅儿到底比青草她们多几分资历,平时做事也能长个心眼,父母被抓了做人质,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让人察觉到问题。
梅儿先前的经历让她沉稳些,当时被抓的时候虽然紧张,但多少还有些理智,虽然对方做得精密,依然注意到了一些细节,道:“奴婢当时害怕,见人拿着匕首指着弟弟的心口,就扑过去抢,虽然没能碰到就被人踢开,但奴婢注意到,那领头的一个人的手,与寻常人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陶梦阮隐约有些猜测。
“那人虽然也是五个指头,但手上上有一处旧疤,看上去像是刀子切伤的,而且,手掌也有些不同。”梅儿答道,“奴婢只知道这些了,奴婢只见过那一回,后来都是厨房的宋婆子偷偷递的消息过来,他们平时并不让奴婢做事,只最近传了几次信,都是叫奴婢给九公子下毒的。”
陶梦阮点点头,道:“将她带下去吧,暂且将人关起来,那个宋婆子抓到了没有?”
“已经抓到了,就关在柴房当中,大奶奶要见吗?”紫枫应道。
“不用了,左不过就那么些东西。”陶梦阮没打算见那个婆子,年纪大些,审问起来自然也不如梅儿这样的小丫头轻松,她懒得再去费些功夫,“叫人审问一回,若有新的线索,再来告诉我。”
“是,”紫枫让人将梅儿带下去,向陶梦阮道:“大奶奶,你知道梅儿说的那个人?”
陶梦阮看了紫枫一眼,道:“我让人盯着云城里的八卦消息总是有用的,我们来了不久,就听说了,谢家大公子原本左手是有六个指头的。民间有种说法,长六个指头是不吉利的,便是在大户人家,嘴上说不在意这种无稽之谈,可到了自己头上,哪能没什么想法,何况谢三爷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当时就不喜谢威这个儿子。谢三爷可以不喜欢一个儿子,谢威的亲娘却只有谢威一个依靠,所以,谢威快满周岁的时候,那位姨娘亲手一刀切掉了那个多余的指头。”
便是暗卫出身的紫枫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世上还真有这样狠得下心的娘!
陶梦阮却是嗤笑一声,道:“谢家是大户人家,哪能没有一两个大夫养在府上,那时谢威虽小,但切掉一个指头而已,只要及时止血,及时上药,作为一个小孩子,反而恢复的更好些。而那位姨娘,因为这份坚韧果断,让谢三爷高看一眼,在妾室当中是头一份的,只是几年前病死了,当然,也有说法是让人害死了的,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紫枫有些惊讶,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了,梅儿所说的人就是谢威。她对这些小道消息没怎么在意过,作为下人,还需要主子提醒,有些讪讪道:“属下只听说谢威是谢三爷最器重的儿子,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陶梦阮闻言笑笑道:“说起来,当初那位姨娘虽然狠心,这一步棋却走得好。谢威原本因为六指的缘故,不得谢三爷宠爱,等有了兄弟就更不用说了,前途大约就止步在大公子上面。可受得一时的痛,谢三爷不仅欣赏那位姨娘的坚韧果断,对谢威更生了几分怜惜看重,这才有了今日的谢威,所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是有道理的。”
“那如今该怎么做?就这么让谢威在外面逍遥?”青草有些义愤道,她虽不知九皇子的身份,但九皇子是她们主子,又一向是乖巧讨人喜欢的,看着九皇子险些被害,自然心怀不忿。
“抓不到证据,找上门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何况,善恶到头终有报。”陶梦阮对几个丫头还算比较信任,但真正放心的也不过紫枫一人罢了,许多事不会说得清楚。
青草还想说什么,外面一阵吵闹,陶梦阮皱起眉头,道:“青草,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是!”青草是几个小丫头里面比较腼腆的一个,便是如今熟悉起来了,小丫头也总是喜欢低着头不爱说话,陶梦阮没有将丫鬟们当姐妹的意思,自然不会格外的注意青草的心思,平时注意到青草的时候不多,大多是小蝶和芳儿不在,才会用到青草。
青草动作快,紫枫给陶梦阮削了个苹果磨牙,青草就快步回来了,肩头上落了些雪沫子,陶梦阮一脸惊讶,道:“下雪了么?”
紫枫默默地给青草递了帕子擦身上的雪,青草接了帕子,只掸了掸肩头上的雪,道:“奴婢出去问了,外头巡查的婆子说抓到一个从墙洞里爬进来的人,扭送了要去见管家,结果那人吵着要见夫人,自称是谢家四姑娘,说有天大的秘密要同夫人说。夫人,要不要将她撵出去?”
“谢四?她有什么秘密还要跟我说?”陶梦阮有些惊讶,“既然来了,将她带过来吧!”
“大奶奶,那谢四行事没有章法,大奶奶身子重,还是不见为好。”紫枫有些不赞同道,若是谢五,人虽然聪明,但也谨慎,倒不必担心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可谢四不同,心思不少,还没什么脑子的,一个刺激说不定就做出什么事来。
陶梦阮知道紫枫的意思,倒没有那么紧张,道:“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你还担心拦不住她吗?”
陶梦阮这么说了,紫枫也只得默认了陶梦阮的意思,只是站在陶梦阮身边,眼睛一个不错的盯着,那两个婆子带着谢四进来之后,还冲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侍卫不好在内院走动,通常都是寻了懂些拳脚功夫的婆子在后院里巡察,避免有人混进来。当然,大白天的原本不用那么谨慎,只是这段时间司连瑾不放心,特意让人大白天也要巡察,特意多给了赏钱。虽然工作量大了,但司连瑾也不是吝啬的人,赏钱给的也多,几个巡察的婆子没有不乐意的,轮了班在后院里转悠,倒没想到果真在大白天就抓到了混进来的人。
收到紫枫的眼色,两个婆子押着谢四退了两步,离陶梦阮远了些,没有吩咐更不敢松开谢四,只向陶梦阮道:“夫人,我和马二家的在后院巡视,就瞧见她从墙洞里钻进来,才将她拿了,准备送到管家那里,不想惊动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陶梦阮摆摆手,倒是没有怪她们的意思,道:“好了,既然带过来了,我问她几句话,其他的等等再说。”
“是。”两个婆子按着谢四站定,等着陶梦阮问话。
陶梦阮也没有让人松开谢四,打量了谢四一番。陶梦阮虽然没有跟谢四交流过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谢四一向臭美的性格,今日钻墙洞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说,就是这一身打扮,也与寻常的光鲜亮丽不同,倒像是家常装,连头发都没有带几样发饰。而谢四让两个婆子按着,自然是不满的,用力想挣开两人的桎梏,只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两个婆子的对手,自然是没用的。
陶梦阮看她挣扎了一番,道:“谢四姑娘,听说你有个秘密要跟我说?”
“……”谢四停止了挣扎,抬头看陶梦阮,道:“你让她们松开我,我就说。”
陶梦阮对你怎样我就怎样的句式一点都不感冒,闻言淡淡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到底是谢家姑娘,我们扣下也不像话,找人送回谢家去吧!”
“等等……”一听送回谢家,谢四也顾不得谈条件了,她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若是送回谢家去,谢家能饶得了她?一想到吴家少爷那厌恶憎恨的目光,谢四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我真的知道一个很大的秘密,只要、只要你答应送我离开运城,我就告诉你。”
这个要求倒是不高,陶梦阮有些好奇,道:“送你离开运城倒是不难,但你的秘密只得我费力气送你离开吗?”
谢四闻言抿了抿唇,道:“你让她们都下去,这个秘密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陶梦阮微微挑眉,这里除了她和紫枫,就是按着谢四的两个婆子,连青草都被陶梦阮打发喝姜汤去了。陶梦阮一时猜不出谢四所说的秘密是什么,但将人都赶出去了,一个人面对谢四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便笑道:“你爱说不说,不想说便罢了。”
“……”谢四愣了一下,盯着陶梦阮看了片刻,看不出陶梦阮是故意逼她还是果真不在意。只是陶梦阮不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却只有这一条生路,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我知道谢家挪走的那些官银在哪里,只要你送我离开运城,再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第五十七章 雪后
陶梦阮倒是惊讶了一回,那官银的去向司连瑾费了这么久的功夫,也只是有些头绪,谢四居然知道?不是陶梦阮看不起谢四,别说谢四在谢家没有多高的地位,就是她同胞兄长也不像让谢家看重的样子,这种机密的事,恐怕连谢威,谢三爷都没有那么信任。
谢四不用多聪明也能看出陶梦阮不信,可如今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谢四咬了咬牙道:“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我,是我偶然听到的,你送我走,我就告诉你!”
“你是谢家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谢家派来的,故意将我引过去,到时候一网打尽?就算你不想嫁到吴家,用这个要挟,得到的应该不仅仅一千两银子吧!”谢四的说法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陶梦阮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么一个人。
“我在谢家养大,便是不如谢五聪明,也知道谢家的作风,我若是拿这个秘密要挟谢家,谢家只会弄死我以绝后患。”谢四眼里升起一抹恨意,“他们觉得,我一个庶女,嫁到吴家去,虽然是做妾委屈了些,但也不值得要死要活的,可他们怎么知道,吴家恨死了谢家,我过去根本就是送死!”
吴家跟谢家的恩怨陶梦阮没听过,只是听说谢三爷到了河北之后,借着治河的名义,从河北富商当中抠了不少银子,自然是让人怨恨的,只是碍着谢三爷的地位,人家生生忍了。吴家就在谢三爷眼皮子底下,想来被盘剥的更加厉害些,不过,应该也没到为此恨死谢家的地步吧!
“我知道你不信我,”谢四幽幽的看了陶梦阮一眼,“当初我大哥看上了吴家姑娘,吴家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做妾,被大哥使计逼迫,结果吴家姑娘不知傍上了什么贵人,大哥不敢闹大了,这才作罢。可吴家只有一儿一女,那女儿跟儿子一样金贵,被大哥逼得最后作了妾,别说吴家两个大人,就连吴家少爷都恨死了谢家。我大哥不敢说出实情,我爹还以为吴家就因为征银子的事怨恨谢家,还以为将我嫁过去,可以缓和两家的关系,呵,真是笑话!”
谢四冷笑了一声,大约是真逼到了那个份上了,平常没什么脑子的谢四居然表现出了格外的聪明,“那天我被吴家少爷掳了去,他根本没有碰我,只是狠狠将我羞辱了一回,还说他会纳了我,让我比她姐姐更痛苦十倍、百倍……我将这事跟我姨娘说了,求她帮我求求我爹,让我爹推掉这门亲事,我情愿出家,不会连累家中姐妹,但是,呵,她连跟我爹提一提的胆子都没有!”
这话倒不像是假的,陶梦阮刚想说什么,谢四有些激动道:“既然谢家都不在意我的生死了,我管他们去死!反正我便是帮着他们,那些钱也没有我的一点半点,我守着这么大秘密在吴家受苦,为什么不给自己求一条生路?也免得哪一天他们发现了,还要杀我灭口!”
紫枫见谢四激动的样子,上前一步,将陶梦阮挡在身后,生怕谢四挣脱了两个婆子扑过来。陶梦阮也没有拒绝紫枫的好意,等谢四平静了些,道:“好吧,那你说吧,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会送你离开运城,也会给你准备盘缠。”
谢四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挣出一只手来,抿着唇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也没有要求交给陶梦阮,递给身边的婆子,道:“我那时怕忘了,回去之后就写下来了,后来寻了机会就画了一张图,原本是怕我爹他们知道了,要杀我灭口,到时候救我自己一命的。”
那婆子不识字,拿着检查了一回,没有什么不对,才交给紫枫,又回去按住谢四。紫枫查看了一回,也不让陶梦阮碰,直接展开给陶梦阮看。
陶梦阮对两人的谨慎没有话说,将纸上的字和图看了一遍。她有些理解谢四的心态,大约是从小就知道自己棋子的身份,所以格外的没有安全感,无意中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不时觉得开心,大约更多的是惶恐,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捏住些保命的稻草。陶梦阮也不想为难她,道:“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我安排好了送你离开。”
谢四闻言松了口气,连怨愤委屈都消散了,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倒是抬头看了陶梦阮一眼,道:“我将最后的把柄都给你了,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陶梦阮不怕鬼,但也没有恶劣到拿了人家东西还要人命,摆摆手示意两个婆子先将谢四带下去,就算要送谢四离开,也得等过了这一阵子。
“大奶奶,那谢四说的会是真的吗?”紫枫有些不信,司连瑾这段时日都在忙这件事,结果谢四一个巧合就听到了,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谁知道呢!”陶梦阮相信谢四说的话,但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就说不准了,当然既然拿到了,去证实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向紫枫道:“你把这个给夫君送去吧,让他看着办就是。”
陶梦阮没准备自己去凑热闹,紫枫就放心了,至于交到司连瑾手里,她自然不担心司连瑾会中了人家的圈套,答应着就出去了。紫枫出去办事,等青草喝了姜汤回来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陶梦阮一个人,不由问道:“夫人,紫枫姐姐也出去了吗?”
陶梦阮点点头,随口答道:“我叫她给夫君送点东西去,喝过姜汤了吧,身上可还觉得冷?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一歇,等会儿芳儿就该回来了。”
青草有些惶恐的摇摇头,道:“多谢夫人关心,奴婢身体结实,一点雪算不得什么的……”
陶梦阮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强求,道:“那好,你替我理一理线,紫枫向来没那耐心给我做这个活计。”
“是。”青草有些高兴的样子,在陶梦阮前面坐下,替陶梦阮理丝线,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道:“夫人,等河堤修好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京城去了?奴婢听说,世子和夫人都是京城来的,只是来运城办事,留不了多久。”
陶梦阮闻言抬头看了青草一眼,见她有些紧张的等着自己的回答,便想到这些下人都是临时买来的,他们随皇帝出巡,身边也带了丫头随行只是跟过来不方便,除了紫枫小满和小雪都暂且放在宁阳郡主那边。后来新添的三个丫头,走的时候带不带走也不好说。对他们做主子的来说,多添一两个丫头也不算什么事,但对于下人来说,他们不带走,留下的若是有心的给些钱放出去,懒得费心的,便直接转卖了了事。青草已经十三岁了,这个年纪上难免敏感些,担心起自己的前途来。
陶梦阮跟几个丫头相处了这些时候,感情虽比不得紫枫几个,但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听她这样说,便道:“夫君是临时领的差事,等差事办好了,自然是要离开的。你们服侍我们一场,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到时就算不能带你们一起走,也会给你们安顿好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