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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她睡不着做恶梦的时候都是莺儿陪着她的,而现在她一闭上眼面前就是莺儿死去时的画面,迎面像是寒风吹来,被窝里骤然冷冽刺骨。
    老夫人的可怜父亲的愧疚,主母待她的和善也掺杂着别的东西,这些年来戚相思见过太多世间冷暖,齐家对莺儿的亲情,太寡淡了。
    戚相思抬手轻轻摸着脖子上的象牙坠子,眼底的神色逐渐汇聚了坚毅,莺儿你放心,该属于你和你娘的,我都会帮你拿回来。
    床帏外的地上玉石打着地铺守夜,她听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知道五姑娘没睡着,缓缓起身朝着床上看了眼,良久之后床上终于没动静了玉石才放心的躺下来,自己也不敢睡的太沉,怕夜里六姑娘会叫她。
    ......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戚相思睡睡醒醒,外面的天始终不会亮,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明,床帏外传来动静声,玉石拉开幔子笑道:“姑娘醒了,正好呢,大老爷今日在家,老夫人那儿派人过来说选了时辰让姑娘去小祠堂里上香。”
    小丫鬟端来了盆子和小碗,玉石把杨枝递给戚相思,担心她不会刷,示意小丫鬟把瓦罐拿来,笑着提醒:“这是二老爷专门命人熬制的茯苓药膏,用来漱口的。”
    戚相思看着那瓦罐内的药膏愣了愣,依玉石说的拿起杨枝沾了一些送入口中,等那清凉的药味泛开来时戚相思是彻底的愣住了,这与祖父特制的漱口药膏怎么如此相似。
    戚家的药方都是不外传的,包括家中所常喝的茶,漱口用的药膏都是祖父和父亲自己所研制,嘴里那药膏味道和娘亲时常给她用的十分相似,但多了些苦涩,距离她记忆中清凉泛香的味道还差一些。
    玉石的叫喊声拉回了她的失神,戚相思喝了一口温水漱着,一旁已经备了她今天要穿的衣服,是顾氏命人拿四姑娘齐敏嫣的新衣服连夜改出来的。
    浅绿的颜色衬的戚相思的皮肤白了不少,玉石仔细的给她的手擦上了羊脂膏,简单的梳好头发后屋内布了桌子,食盒屉子内八道点心,还有粥食和配菜。
    吃过朝食后玉石带着她前去府内的小祠堂,小祠堂的院子里布了一张供桌,祠堂内点了香火,一个和齐鹤瑞生的几分相似的瘦削中年人拿着香进出了几回,看到戚相思来了,脸上也没多少别的神情,只对着守在一旁的齐鹤瑞点了点头,这边院子里等着的顾氏招手让她过去:“等会儿接了你父亲给你的香,跪在这儿磕头。”
    戚相思走进祠堂,齐家大老爷齐鹤祥神情严肃的高举着香拜过三拜后嘴里念着,之后把香交给齐鹤瑞,由他拜过后才将香火交给戚相思。
    在京都中齐家的底蕴还算不上深厚,戚相思举着香火看着上面位列的牌位,心中默念,她今天是替莺儿来认祖归宗的。
    三拜后由大伯把香插在面前供桌上的香炉内,管事捧出了族谱,由齐大老爷在齐鹤瑞下面添了名字,从今往后,她齐敏莺就是齐府的五姑娘。
    ☆、第006章
    认祖归宗后齐家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家宴,除去在外的二老爷一家和在书院里的少爷,在家都被请到了前院小偏厅这儿,摆了两桌。
    入座后齐老夫人把戚相思正式介绍给了所有人,她乐呵呵的拉着戚相思的手说起主桌上的:“昨天你见过的,这是你大伯娘,这是你敏画姐姐,咱们的三丫头,她上头还有个敏慧,嫁给田侍郎家的大公子,这呢是敏嫣,与你亲姐妹,是你的四姐姐。”
    戚相思随着齐老夫人介绍,笑的几分含蓄,视线略过并不小的宴厅,这家宴也是简单的出奇,齐家上下这么多人竟只凑了两小桌,主桌这儿坐着嫡出的,次桌那儿无疑就是庶出的孩子,而作为今日的主角,戚相思额外的殊荣就是站在齐老夫人身旁被介绍了番,之后她就要回到次桌上去。
    齐家大房没有庶出的孩子,一儿二女三个孩子,长女齐敏慧已经出嫁,次女齐敏画也将要说亲;二房五个孩子,一双嫡出的儿女跟着二老爷和二夫人随着圣上南巡的游船离开京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而孩子最多的要属于三房,顾氏有一双儿女,卢姨娘生了三个,钱姨娘怀有身孕,如今还有个认祖归宗的五姑娘。
    “往后多相处就会熟悉的。”齐老夫人笑呵呵的拍着戚相思的手,手心抚过她的手背,脸上的神情有一瞬动容,随即她看向坐在一旁的顾氏,“缺的人赶紧添上,下午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顾氏点点头,“哎。”
    随后齐老夫人又吩咐一旁的妈妈:“几个丫头是不是还在学红女。”
    “是呢,新请的师傅才教了半年。”
    “让敏莺跟着一起,姑娘家的,以前过的不容易,这将来也不能给荒废了。”齐老夫人终于松开了戚相思的手,和蔼着神情,“饿了吧,快回去坐着,兄弟姐妹有的是时间认识,慢慢相处。”
    戚相思回到了次桌,她的左边坐着齐敏兰,右边是二房所出的齐敏诗和齐敏青,其余都是年纪小一些的男孩子,两岁半的珲哥儿还不大会用筷子,奶声奶气的要身后的奶娘给他夹菜吃,而在他旁边的齐彦戎则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连坐姿都显得那么端正。
    “惠州离这儿远吗?”坐在齐敏诗旁边的齐敏青好奇的看着戚相思,作为齐府最小的小姐,今年才六岁的齐敏青看起来一派天真,“五姐姐你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哪儿怎么都不回来?”
    齐敏诗轻轻拉了拉妹妹:“惠州离这儿挺远的。”
    “是啊,还隔着咸阳。”齐敏兰代替了戚相思回答,“这么远的路她身上又没有路费,怎么过来。”
    桌子上很快就弥漫开了火药味,戚相思没说话,齐敏青更好奇了:“那现在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你就得问五姐姐了。”齐敏兰的语气颇不怀好意,“惠州过来这么远,五姐姐身无分文,究竟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呢。”
    戚相思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什锦菜卷,一本正经:“一路乞讨过来的。”
    齐敏诗一愣,齐敏青小手捂着嘴巴看起来讶异极了,就是连存心看她笑话的齐敏兰神情都有些纠结,戚相思张嘴咬了一口菜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咽下之后朝着齐敏青眨了眨眼睛:“这你也信?”
    齐敏青愣在那儿好半响缓过神来,小脸羞红着:“五姐姐逗我。”
    戚相思轻笑:“阿兰都说我身无分文了,沿途不就只剩下这法子了。”
    齐敏青这下把目光看向了齐敏兰:“六姐姐怎么知道五姐姐身无分文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齐敏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
    无缘无故被这么吼了声齐敏青显得很无辜,她瘪了瘪嘴看着面前刚刚盛的汤,负气道:“我不要喝这个,谁让你给我盛的,换掉!”
    不知齐敏诗和她说了什么,齐敏青的脸色这才好转过来,闷声不吭的低头吃饭,戚相思嘴角微动了动,呵,还都是不好伺候的主呢。
    ......
    吃过饭后离开时齐敏青又黏上了戚相思,似乎是对她格外的感兴趣,回去的路上一直问着她有关于惠州的事,戚相思听了几句后就觉得不对味了,低头看齐敏青,见她一脸无害的望着自己,抬手不客气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笑眯眯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惠州?”
    戚相思的手不如大家闺秀的细嫩,比丫鬟都粗糙,齐敏青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抬手推开了她,嘟着嘴埋怨:“五姐姐你弄疼我了。”
    戚相思松开了手看着她,齐敏青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的天真:“巡游南下的船就经过惠州啊,哥哥姐姐跟着父亲去了,我也想去。”
    皇上南巡,对于能跟随而去的太医来说本就是殊荣,二伯还能携家眷通往更是天大的恩赐,只可惜嫡出的才有机会去,齐敏青倒是想去只可惜是庶出。
    “也没什么值得去的。”戚相思笑了笑,好奇问几句也就罢了,问这么多岂不像是在套话,“你要是好奇,等他们回来问不就行了。”
    “你不是在惠州呆了十二年么。”齐敏青自顾着跟戚相思进了屋,打量了一下屋内,由衷感慨,“五姐姐,你这屋真小。”
    “比在惠州的时候好太多了。”戚相思看了她一眼,忖思半响,“我也不是一直住在惠州。”
    果不其然齐敏青眼眸一亮,像是找着了多么值得一提的事,好奇的看着她:“五姐姐你还去别过的地方啊。”
    “对啊。”戚相思让玉石给她倒了花茶又端了两盘点心过来,坐下后漫不经心道,“我离开惠州去过永州,在永州生活了几年。”
    “去永州做什么啊,难道惠州过的不好?”齐敏青噘着嘴苦思冥想,戚相思微低了低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过去太久我也忘了。”
    “一个人在外多不安全,你应该早点回来的。”齐敏青拿着杯子在手里把玩,“前几年京都里有好些拐带孩子的人,那些被拐带走的都没回来,梁国公家的小公子就是那时候走丢的。”
    齐敏青说罢轻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还好五姐姐在惠州没有出事。”
    戚相思神情顿了顿,随即转头看向窗外,声音很轻:“我也不是没遇到过。”
    齐敏青一怔:“五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戚相思回头朝她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不回去休憩?”
    “也是啊,说得高兴一下给忘了。”齐敏青嗔了身旁丫鬟一眼,“小香你也不提醒我。”
    戚相思送她们到了门口,看着齐敏青离开怡蓉轩,转头问一旁的玉石:“八姑娘和二姑娘是不是一个姨娘生的?”
    “二姑娘是罗姨娘所出,八姑娘是何姨娘。”玉石让丫鬟把刚刚送来的布放到桌子上,笑着请戚相思过去看,“这是夫人刚派人送来的,您挑喜欢的再给您做几身衣服。”
    缎面的布摸上去光滑,顾氏送过来的料子也不算是最好的,不过对于戚相思来说,如今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比过去的好,她抬手摸了摸叠的厚厚的缎面:“玉石姐姐看着办吧。”
    “不如就这千红和天蓝。”玉石指了指摆在上面的两匹,“这一身浅绿也好看,不如再给姑娘做一身。”
    “好。”戚相思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些衣服上,她出了屋子往书房那儿走去,走了一半顿住脚,六岁遭驱赶,没多久魏姨娘过世,那时的莺儿应该识字不多。
    想到此戚相思折身回了屋内问玉石:“京都中可有书坊?”
    “姑娘要去书坊?”玉石放下手中的活,想到隔壁书房里还没来得及放上书,于是笑了,“京都之中的书坊有好几家,姑娘想看什么书?”
    戚相思摇了摇头,神情里显露出一抹窘促:“下回再说。”
    大约是想到了戚相思的顾虑,玉石心领神会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记下要和夫人提一下五姑娘认字的事。
    ......
    此时离开怡蓉轩的齐敏青拐个弯到了怡蓉轩后头的小花园里,那儿齐敏兰正等着她,见她来了示意丫鬟去外头看着:“怎么去了这么久。”
    齐敏青还是一副无害可爱的神情:“你要我问的事情真奇怪。”
    “那坠子你还要不要了?”齐敏兰没有像刚刚在宴厅内那样的针对她,而是扬了扬手里的锦盒,“你究竟问到了没。”
    “当然问到了。”齐敏青视线随着她的手环了一圈,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锦盒,“那你先把东西给我。”
    齐敏兰想了想,直接把锦盒扔到了她手里,语气显得不耐烦:“赶紧说。”
    齐敏青打开了盒子看过那坠子后笑意更甚:“五姐姐说她不是一直呆在惠州,还去过永州几年。”
    齐敏兰哼了声:“还有呢。”
    “我提起梁国公府前几年失踪的小少爷,听五姐姐的意思,她也像是遇到过这样的事呢。”齐敏青对锦盒内的坠子欢喜的不得了,仰头看齐敏兰,“六姐姐,三叔这么疼你,你那里一定还有许多好东西吧。”
    “这些算什么。”齐敏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哄她,“你和五姐姐多多亲近一些,多问问她关于惠州的事,我这儿有的是好东西可以给你。”
    ☆、第007章
    天黑的时候顾氏来了一趟怡蓉轩,后头的两个丫鬟手里还抱着东西,屋檐下的灯点起来没多久,走廊里灯光昏暗,屋内顾氏命丫鬟把东西放下,招手让戚相思过来,指着小箱子道:“这是老夫人给你的,就当是这么多年补的压岁钱,在惠州的时候你应该认过几年字,是不是?”
    戚相思点点头:“姨娘也认得一些,后来父亲请人教导学了两年。”
    “府里请着教书先生,明日开始你跟着一块儿去学,要是跟不上也不要紧,慢慢来。”顾氏想到这屋子里还缺几个人,“明日你自己再挑两个丫鬟。”
    “多谢母亲。”戚相思乖巧的点点头,顾氏看着她的双手轻轻拍了拍,“有什么不懂得尽管告诉玉石,你父亲这几日忙,等他忙完了就过来看你。”
    “是。”戚相思起身送她出去,顾氏环顾了一下四周,神情淡了几分,“两个人住一个院子总归是有些小。”
    戚相思抬起头,那边主屋的灯全亮着,内屋窗台上应该是另外点了灯,烘托着两个人影。
    顾氏回头:“不过也不用急,你与敏兰自小相识,熟悉起来也快,等你二伯娘回来了再给你安排院子也不迟。”
    “母亲慢走。”戚相思看着顾氏带人离开,那边主屋窗户上的人影动了动,大约是有人出来了,不多时就有丫鬟从主屋里出来朝着这边厢房走来,丫鬟手里还端着一个模样小巧的炉子,戚相思认出了她,那是齐敏兰贴身伺候的丫鬟明翠。
    “五姑娘,您屋子里还没有香炉吧,这是咱们姑娘命我给您送来的,这儿还有一盒安神定宁的香,若是夜里睡不踏实了点上一些,能舒服许多。”明翠把香炉和熏香盒子放下,笑盈盈的看着戚相思,“五姑娘刚回来多有不习惯的地方尽管来找咱们姑娘,这府里头可没谁比您和咱们姑娘还要亲近的姐妹了呢。”
    “替我谢过敏兰。”戚相思让玉石把明翠送出去,过了一会儿主屋那边的窗户上又多了个人影。
    戚相思打开顾氏送来的箱子,小小的箱子内放着两锭白银,一旁的格子内塞着两个锦袋,里面装了些银裸子和金裸子,算起来一百两多一些。
    十二年来的压岁钱具体有多少戚相思算不清,但绝不会是眼前这个数目,齐老夫人不过是借着由头给她送些银两,府里那个院子的小姐少爷没点自己的小私房呢。
    “玉石,府里的月俸是多少?”
    “少爷和小姐们都是三两银子,还另外添了三两银子的茶钱和脂粉钱。”玉石替她把银子收起来,打开梳妆台前的屉子,里面放着的是平日支使的碎银铜钱,其余的则是要锁进柜子里去。
    齐家这样的月俸还算是多了,不过府里的小姐少爷们也不是光靠这些月俸就够了,一月六两银子都还不够买眼前这个精致的小香炉,虽说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给法,可私底下的又有谁说得清。
    戚相思回头看玉石:“那你们呢。”
    玉石笑了笑:“我在夫人身边时每月是八钱银子。”
    玉石只当五姑娘之前日子艰苦,如今对银子敏感些,戚相思却是在算卢姨娘每年送去惠州的钱最终的去向。
    吴吉顺是个烂赌鬼,去年年底给的银子哪里还有留到今年的可能性,就算是有,也不能余下二百多两,所以搜出来的那笔银子不是卢姨娘给他的那笔,而卢姨娘年末给的那一笔应该是在他去惠州的时候和宅子里的人分赃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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