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早年也出国留学过,所以作风也非常西派,个人非常讲究绅士风度,他谈吐得体,时而风雅时而幽默,不失为无聊旅途上的一个好同伴。同一阶层的人交流起来才不会觉得费力,从朋友角度来看,莉莉丝不得不承认对他还是有些欣赏的。
苏宜让莉莉丝坐在里面靠窗户的座位,顺道给她讲一些临城的事。
“临城有名的一景是杜鹃花,那边还有一句俗语,嗯,是‘人间四月天,临城看杜鹃’,我早些年有幸见过一回,的确如传言般,景色非常美丽,杜鹃花开遍漫山遍野,夺人眼球,又有心旷神怡之感。”
莉莉丝侧耳听得认真,苏宜笑了笑,“其实杜鹃还有另一个我觉得比较好听的名字。”
“是什么?”莉莉丝感兴趣问。
“映山红。它会更加形象贴切,而且…”苏宜一顿,看了莉莉丝一眼,“我会觉得这个名字更加有温馨的感觉以及温暖。”
“噢,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一看。”莉莉丝难得放松一笑。
苏宜却一副略遗憾的表情,“可惜我们来早了,再过一个月是映山红的花期……”
他内心发出无声的叹息,莉莉丝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杜鹃花的花语是——永远属于你,爱的欣喜。杜鹃花的箴言是当看见满山杜鹃盛开,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
时间在偶尔谈话偶尔静思中悄无声息地流逝,目的地临城到了。
出了火车站后,两人坐先电车先找好下榻的旅社,苏宜比较熟所以他领着路。
安顿好后大概就午间十二点了,两人找地方先吃了饭。
苏宜明天早上要去市人民政府开个会,下午准备先过去探探情况考察一下,不过没有外宾活动过项目所以莉莉丝是不需要跟着的,他便又仔细跟莉莉丝说了一遍。
莉莉丝点点头,她也有些自己的私事,能空出时间来最好,这些是他们之前就沟通过的。
莉莉丝在华国呆了这么多年,关系和人脉是有的,她其实老早就开始打听方霖声的消息了,不过几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消息。不过这次倒是意外有了一个收获。
“农历三月二十这天,是临城市关山县迁坟的日子。”这是莉莉丝一个月前在报纸上看的一则消息,它接连在同一份报纸同一个板块刊登了将近半个月。而莉莉丝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消息,是因为方霖声的老家就是在临城的关山县。
集体迁坟是个大事,在华国生活了这么久,莉莉丝对一些事虽然不理解但却懂,特别是某些民俗传统或是讲究。
关于祖宅祖坟,这似乎关乎到家族的风水气势,一般人是不会轻易动之的。但这次,因为国家规划的一条正在修建的铁路轨道穿过了关山县,不巧的是经过的那块地方正是一大片的坟地,民众再怎么不满最后还是迫于政府的压力,只好迁坟。
那一刻莉莉丝一瞬间就有了想法,他猜想方霖声极有可能会出现在关山县,所以才有了这次来临城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苏宜去开会,莉莉丝是准备去关山县,她昨天下午就买了一份当地的详细地图,仔细研究了路线,今天一早出发。
不过她虽然知道方霖声老家在关山县,但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具体住址,所以有些麻烦。
看来只有去了当地再询问了,莉莉丝想。
因为迁坟涉及到几十户人家,所以最近关山县都比较热闹,有些早就移居别处的人也都赶了回来,处理祖先坟地问题。有事发生话题性大,消息传的也快,也方便了问路,基本上莉莉丝一提,被问的路人就知道了,连忙指路。
“喏,你看看,前面就是五马坡坟地,现在那里人多嘞,吵吵嚷嚷的。”一位老太太告诉莉莉丝。
确实非常多的人,男女老幼不论,大概有些人一家老小都在吧。莉莉丝的目光在人群中一点点搜索,发现并没有某个熟悉的身影,却也并没太失望。
看了一会儿之后,莉莉丝就准备到附近去找找,难保方家就不在其中。
这周边有好些人家,莉莉丝碰见人就上前打听,有没有姓方的人家?认不认识方霖声这个人?
“姓方的人家有是有,但是就不在这个方向了,你走反了,要往东北方向去。这边大多数人家都是姓傅和姓吴的。”有热心人告诉她。
辛苦了大半天,终于得到了点有用的消息,莉莉丝却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叹了口气,她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方家不在这里的话,这里的祖坟应该没有他家的,那么就表示,他并没有非出现在这里不可的理由了。
莉莉丝越想眉头不自觉拧紧,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
她还是按照别人说的方向找了过去,尽管觉得希望不大,不过既然过来了总要过去看看的。
遗憾的是,最后终究毫无收获。莉莉丝几乎问了很多人都没有打探到方霖声的哪怕半点消息,并且很多人都是直接摇头说没听过这个人。
莉莉丝失望而归。最后忍不住怀疑,方家是不是早就搬走了?
回到了暂时落脚的旅馆,苏宜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这时候,莉莉丝忍不住问她:“总是找不到一个一个人的原因是什么?”
苏宜诧异了下,似乎没有想到莉莉丝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想了想,却还是认真地回答,“第一,他不想让你找到;第二,他不在这个世上了。”
莉莉丝听了之后沉默许久,若有所思。
虽然没有找到方霖声,但莉莉丝并没有丝毫消沉的情绪。还答应了苏宜的邀请,两人一起在临城游玩了一天。
按苏宜的话来说,难得出来一趟,有机会放松下心情就不要错过。
☆、第15章 〇一五
莉莉丝果然是第三天回来的,没有找到方霖声或者打探到一点有用消息,多少让她有些无奈。方惠还眼巴巴地问她很多问题,让莉莉丝误以为这孩子也很是期望他爸爸回来的,或者说,想念。
其实方惠本人是并没有多大感觉的,毕竟对她来说对方只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说有感情那才奇怪。
这几天方惠是一边上学一边帮傅时禹翻译那本儿童读物,上课的时候听听现在颇为有趣的课业,没事时她就在本练习繁体字,这越写还就越顺手了,自己感觉写的挺好的,方惠就越发有耐心,所以前两天,她还自个儿跑到邮局去买了两本字帖,打算每天都临上两页。
陈招娣因为跟坐同桌,无意中见过两回,又是嫉妒又鄙视的,嫉妒她有闲钱搞这些在她眼中毫无意义的玩意儿,鄙视大概是见不得她好吧,反正那俩白眼仁儿翻的挺大。
方惠听见她在一旁和刘一红说话,刘一红说她读完这学期毕业就不读了,她已经十五岁了,到六月份的时候,很多工厂可能要招工了,她有小学学历,也可以找个轻省些的活计,有工资拿,也能帮着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
陈招娣听了自然是非常羡慕,工资对她来说比什么都来的有吸引力,如果她有了工资,那自己想买的东西都能买了!
“那多好啊,可惜我还要在上两年学,年龄没到那些工厂也不会收我。”
“哎呀,还好啦,就算我能挣钱了,每个月的工资还是要上交我娘呢。”
“那倒是。”陈招娣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舒服多了,一会儿就眉开眼笑起来。
哎,方惠颇为感慨,现在不少人上学都只上个小学,有的甚至就读一两年,让孩子能认几个大字就不错了,女孩更艰难些,有些人家的女儿一般都在家带弟妹做家务,压根不念书。
看看她们班里,女孩子一共才八个。所以说,像刘一红陈招娣这种,算是不错了的,起码家里让她们念完了小学。
然而现状不是她能改变的。
几天功夫,方惠就把那本不太厚的儿童读物给译完了,检查课一遍又校对了一遍,确认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才把它装起来放好,准备下个星期一就拿给傅时禹。
没想到傅时禹星期五下午就来找她了。刚准备回家呢,就被对方拉住了。
“咦?你怎么来了?找我啊。”
“嗯。”傅时禹点点头,直接说:“你住在哪里?明天上午我去找你,带你去一个地方。”
方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傅时禹这么熟了,还是说看见人长得好又和气,就没了防备之心。然后又觉得好笑,或者是因为傅时禹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大?
“我就住在雨花回廊巷那边,你上次让我译的儿童读物弄好了,现在要不要呢拿走?”
“暂时先不了,”傅时禹回答:“先放在你那里,我待会儿还有事不马上回家,带着反而不方便。”
“噢好吧。”方惠摊摊手。
两人就说了几句话,约好时间,便分开各自走了。
方惠下午回家后,照例是先和张家那小家伙出去跑玩。雨花回廊巷这一点是真好,一条长而整齐的柏油路,空气好风景好,道路两边栽着两排高大茂盛的树,四周宁静又惬意。
他们走的是在别墅的后面,其实从走进来开始,路就岔开了,往右边走过去是前门,往左边走就是后面,后片的路略窄些,不过难得的是后面有个大湖泊,方惠每天就围着这个湖泊边的跑道跑步,张宝胜就在有几棵树的林子里面粘虫打鸟撒欢。一般就跑个二十来圈。
有一棵粗壮的大从上端横向生出一条不细的枝桠,方惠就在那上面系了两块废旧的破布,每天跑完步,就在这里做引体向上。
奥罗拉这小孩的身体素质还行,也没有营养不良面如菜色什么的问题,方惠从前是锻炼惯了的,现在也没有丢下,不过因为现在变成了个孩子,不会像以前那么拼命罢了。
到了周六,方惠吃完早餐就告诉莉莉丝她今天的计划安排,比如要出去玩两个小时这些,一般莉莉丝只要认为没什么危险都会同意,并嘱咐她按时回家。
方惠背着她的小挎包出门了,傅时禹已经等在那儿了。
方惠走过去,傅时禹从口袋掏出几颗糖来,放到方惠手上。方惠突然觉得他这样子特别像拐骗小孩儿的人贩子,想着一下子笑了出来。
傅时禹眯着眼,“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方惠默默然,收住笑意,“没什么,谢谢你的糖啊。”
不期然突然想起她还不认识傅时禹的时候,在饭店吃饭,还听到几个学生议论过这个名字,哦,是怎么说来着,好像说他高傲冷漠来着?方惠抬头瞥了这人几眼,好像还好的样子,并没有冷漠啊。咦?那几人不是说他是母亲养大,父亲早年去世?
傅时禹却跟她说自己父亲只是外出啊……方惠心中一瞬间转了好几个圈儿。
边走边问他:“傅时禹,你从小就是在沙海市居住的吗?”
“嗯?”傅时禹状似随意点点她的额头,“没礼貌,哥哥也不叫一声。”
外表看上去确实是这样,方惠暗自叹息,也没有争吵,眼睛巴望着,从善如流叫了一声“时禹哥”。
傅时禹满意,告诉他:“我小时候,大概五六岁前都是在乡下住的,一直到了上学的年龄才迁来的沙海市。”
“哦,这样啊,全家人一起来的吗?”
傅时禹顿了顿,片刻才说:“我和我母亲。”
“那你爸爸呢?”
“他啊,大概很忙吧,总之,在家的时间非常少。”傅时禹轻笑。
方惠了然点点头不在问了。无意识一直捏着她左手上戴着的小铃铛手镯在玩,心里想着事情。
傅时禹注视了她几眼,才不经意说:“很可爱,你手上的东西。”
方惠一愣,抬起左手瞧了瞧,笑说,“这小东西是挺有趣的,你看这个金色的小铃铛……”她用右手捏起缀在镯子周围小铃铛,指给他看:“这铃铛精致得很,注意到没?外面刻了字母,连在一起是我的英文名字,更特别的是里面,你看,这里面的是没有芯子的,所以我这个铃铛镯和别人的不同,它是不会响的。”
傅时禹就这她说的再仔细看了看,还晃了晃,末了点点头一副认同同表情,“确实小巧精致又别致非常。”
而后又随口问了一句,“家人送的?”
“噢,我爸爸。”确实如此,这东西一直戴在奥罗拉手上,据说是方霖声送的。
一路上说着话,出了这地界儿,两人就上了公交车,不久,傅时禹把方惠带到了未名居。
方惠有有点惊讶,看见他拿出钥匙开门,脱口而出道:“这也是你家啊?”
傅时禹“嗯”了一声就带她走进去。
好精致漂亮的院子啊。傅时禹不会是带她来这里欣赏房子的吧。
“快点过来。”傅时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朝着后面的小朋友招招手。方惠颇有兴趣,边走边看,转而穿过一道圆形花园门,步入另一条长廊。
“来,有东西给你,”
进了一间屋子,傅时禹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八仙盒,又打开盒子,拿出一块疙瘩一样的小东西,不规则形状,棕黑色,质地干,有点像枯树枝,还散出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并不难闻,也不是香气。
“这是什么东西?好怪。”方惠还想上手捏一捏,不过被傅时禹阻止了,“莫捏。”
然后他又从八仙盒的另一层拿出一个福袋,把那奇怪的东西装了进去,另外加了几棵干草,一同系紧。
才说:“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称为‘福佑’,算是我家乡的一种习俗吧,给小孩子带的,寓意聚福气保平安,这‘福地’现在都少见了,难找得很,我这是从前剩下的一小块,现在送给你吧,当作一点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