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你怎么不开灯?”莉莉丝低低出声问了一句。
前面的身影连头都没回,只是声线毫无情绪起伏,清冷沙哑地说了一句:
“无事,看得见。”
莉莉丝又睡过去了。
等时间接近八月份的尾声,傅时禹终于要离开了。
前一天,方惠去找他,两人坐在一处闲聊。
“我只能提前祝你一路顺风,求学顺利了,明天不能不去送你,时禹哥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方惠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分别总是来的那么突然,却让人不得不接受。
傅时禹长长感叹了一声,似是无语,半晌后突然伸出手搂了搂方惠,把她扣在怀里抱了一会儿,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过了片刻才放开。
他声音稳重有力又极其舒缓,道:“我会给你写信,你好好上学,也要乖乖听话。有空我会回来看你。”
方惠无奈一笑,只把这当作他安慰小孩子的话。
傅时禹离开了,远赴香港留学。没过多久,周自律业也离开了,远渡重洋踏上国外的征程。这些生机勃勃志气昂扬胸中充满理想与抱负的青年,怀着异样的情怀,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就此,一个暑假算是结束了,方惠也迎来了她的新学期,升上初中了。
傅时禹走了,生活还得继续,仿佛没有什么改变和不同,只是除了偶尔会想起他来。
上了初中比在小学校的时候似乎变了些,大家平时聊的话题都不太一样了,学生更加懂事了些。不过这对方惠来说无关急要,并没有什么影响。
莉莉丝经常回隔一段时间就收到外国的来信,是奥罗拉那个未见过面的舅舅寄的,一般来讲信都是两封,有一封是寻常的家书,是方惠也能看的。至于另一封,被莉莉丝称为大人们的事,所以是不给她看的,虽然方惠也没要求看。
方惠只是有时候忍不住会好奇,她那个传说中的爸爸到底能不能找到?莉莉丝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回大不列颠算了?
又到了一个周六,莉莉丝说要带方惠出去,她约了苏宜。
方惠问:“妈妈您去约会为什么要带上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呆在家里的。”
说实话就是莉莉丝真的谈恋爱了她也不会有意见。
“奥罗拉你多想了…”莉莉丝的表情露出一丝无奈。
方惠:“真的那……”
于是,最后方惠还是被莉莉丝带着,一起出去了。
方惠对苏宜不很熟悉,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第一次见面的直观感受,绅士有礼。还不存在什么喜欢或者讨厌之类的情绪。
苏宜这个人的性格和他的名字很像,有种清风吹过来非常舒适怡人的感觉,交谈上也是温润有礼,进退得宜,没有丝毫的强势或者咄咄逼人。
相处下来,方惠对他的观感有了进一步提升。
中午苏宜请莉莉丝和方惠吃饭,方惠还以为会是哪家饭店或者餐厅,没想到苏宜却带她们去了自己家。
苏宜竟然也是自己一人,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
他笑笑说:“家里的事情比较复杂就不说给你们听了——不过苏婶的手艺还算不错,你们待会儿可以尝尝。”
的确所言非虚,至少方惠认为饭菜做的还是可以的,家常味道,口感很好。
吃完饭喝了一杯清茶后,方惠眼皮子直往下拉塌,竟有些犯困,她打了几个呵欠,泪花都浸出来了,一副迷糊的模样,非常惹人疼爱。
莉莉丝过去抱了抱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先睡会儿,说等下离开再叫她。
方惠听了连点头答应的力气都没有了,立刻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并且已经回了雨花回廊巷,自己的家中。
莉莉丝微笑了下跟她解释:“宝贝你睡的太熟了,我没有叫醒你,是苏宜开车送我们回来的。”
方惠讷然又奇怪,轻轻“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第25章 〇二五
七月流火,天气开始转凉。自秋雨落下,忽的一夜之间,气温噌噌噌的往下降。
第二天起床,屋外秋风瑟瑟,落叶铺了满地,又随风乍地飘起,忽见萧条之感。都要开始套上外套了,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着凉,方惠就不幸中招了。
莉莉丝给她买了药,吃了两天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
一整天都是精神萎靡不振。
方惠声音哑哑的,说出口的话全带着鼻音。沙哑黏腻带着点小可怜,眼眶里一直含着微微的泪光。
上课的时候端着课本,方惠突然想起一句调侃的句子‘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答曰因为我感冒了’心里突然有些乐。
莉莉丝抽个空把傅志诚约了出来,在一家私人的二楼小茶馆里,两人面对面坐着,莉莉丝打开她的公文袋,从里面抽出一叠资料递给傅志诚。
“这是什么?”傅志诚一边问一边把东西拿着看了起来。
是一份检查报告。
“是惠惠的?”傅志诚不过扫了几行之后立刻问。虽然是问语气却极为肯定,显然是猜到了。
莉莉丝点了点头:“没错,我有一个朋友,我让他给奥罗拉做了几项身体检查,并且抽了血。不知道该遗憾还是庆幸,结果是什么都查不出来,除了有一项数值很异常——”
傅志诚已经翻到了,看到了结果,说道:“惠惠脑电波数值活动超出了正常范围之内。可是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她患有家族性遗传性,未尝和这个没有关系。”傅志诚说道:“还有现在医学上对于脑电波这块体系还不是很完整,发表的一些课题也不够权威,你怎么让惠惠去冒这种险。”
莉莉丝冷漠道:“我自有分寸,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可能看着奥罗拉身上埋伏着一个不了预测的隐患却只是干枯地等待,我不可能只去祈求它最好什么都不发生!我要做的是自己必须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让我能找出方法先一步抑制住它,而不只是等待……华国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事在人为’吗。”
傅志诚揉了揉太阳**,莉莉丝的话他何尝不知道,可是如果真真的简单的话,也不会……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么,你今天约我出来,告诉我惠惠的病情,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不然以莉莉丝的性格,根本不会主动告诉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让他配合什么。
“我需要奥罗拉生父的病源,病史做对比,需要他一管血液或者毛发拿来研究。你帮我弄到,我记得你曾跟他有过接触。”
傅志诚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莉莉丝真是太会难为人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你要知道,那人现在可是在大不列颠国。况且我想不通你为何不干脆带着惠惠回国去,那里的医疗体系会更好。”
“不,你别转移话题,暂时待在华国自然有我的原因不便奉告。而现在,我要你的帮助傅志诚,不管怎么说你得答应我。”莉莉丝语气强势。
傅志诚喝了杯茶,似是在思考一样,半晌后才道:“可以,我答应你,但是时间可能不会太短。”
“但必须在今年除夕之前。”莉莉丝可不会让人画一张空大饼。
“我尽力而为。”
******
晚上方惠脑子乱在想事情,她就沿着雨花回廊巷后面的大琥珀周围极速跑步,跑得快思绪就转的更快。
突然一道细小的响动从后方呼啸而来,方惠的耳朵不受控制迅速动了动,身体先于人的意识,迅速侧开,左手动了,一把抓住原本还飞向她后脑勺的东西——是一块不小的石头。
方惠的眼睛里迅速凝聚了一圈阴郁的雾霾,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褪去,她只觉得心律突然跳快了一下,平复后自己都没察觉。
她想都没想就跟着追了过去,仿佛是一种本能似的,极速前进,不过三分钟就反向捉住了那罪魁祸首。
方惠已经不想把人称为孩童了,生的人高马大,做坏事,不值得同情!她二话不说,捉住那人的手腕子顺势就是用力一折!只听得“咔嚓”一声,是骨头断掉的声音,至于为什么没有听见尖叫声,因为方惠动手之前已经卸掉了那人的下巴,掰断了对方的腕子后又把下巴给他接上去了。
现下,那人已经晕了。
方惠面无表情擦擦手,看着已经快全黑的天色,抬脚很快便回家了。
小洋楼房间里,莉莉丝正在煮牛奶。
见方惠回来,就问了句:“宝贝你去哪里玩了,今天有些晚。”
方惠歪歪头,咦?她刚才说要去干什么来着?好像是跑步?她跑完了吗?
“呃,我好想只在附近溜达了几圈。”方惠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辫子,回答道。
几分钟后,莉莉丝把牛奶端了起来,一边问:“你的感冒好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拿出碗和勺子,倒满,方惠坐了下来,两人一勺一勺地喝着。
嘴里含着奶,方惠就点点头,咽下去之后才说:“已经全好了,也没有发烧。”
喝完了牛奶,没什么事做,方惠漱了口洗了澡穿上睡衣,靠在床头看书,有些书都是傅时禹送给她的,基本每天临睡前都会看几页。
次日一大早,楼外面就吵吵嚷嚷的,好像发生了事情。
隔壁的三桂婶慌里慌张过来报信:“莉莉丝是找你的!有人在外面吵着说惠惠打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快去看看吧!”
莉莉丝表情有些不悦,被这些小事纠缠的感觉并不太好。
跟三桂婶急切担忧的表情不同,莉莉丝镇定的多,她先向邻居表达了谢意,整理好衣服就准备出去,出了走廊可以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她们这栋楼下叫骂。
“我跟您一起去。”方惠走过来牵着莉莉丝的手说道。
于是两个人一起下来了楼下。
下面围了不少人。
莉莉丝高昂着头,看向挑事着,语气冷然道:“最好快点说出什么事,我很赶时间。”
很快她们对面跳出来一个妇女,身后拽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男孩,女人嘴里的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扫射:“你家这个没人教的野孩子竟然敢把我儿子的手腕掰骨折了!你们想当作没发生吗?杀千刀的洋鬼子!”
那妇人的食指直指向方惠,眼神透出恶毒,嘴里出言不逊。
所有站在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此刻心情都有些微妙,方惠一个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能把一个把她大比她高的人给弄骨折吧!这莫不是开玩笑!
果然连莉莉丝都忍不住呲笑了一声:“?”
那妇人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啐了一声,急忙道:“大家别不信,叫你姑娘出来对质!”又急忙扯了一把她那儿子,吼道:“快说说昨天她怎么打你的!叫那杂种赔偿!”
那个看起来最起码有十五六岁的高个男孩被她娘推了一个踉跄,耸着肩缩着颈子,哆嗦指着方惠,大声道:“是她、她她!一下子冲过来就折了我的手!”
方惠莫名其妙,上前一步说:“你是眼花了吧,你觉得我打的过你?我有那么大的力气掰断你的手?还有,我平白无故我为什么会弄折你的手?”
围观群众也是叽叽喳喳,“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人小姑娘能欺负得了你?”那母子俩是旁边另外一栋楼的,这边的住户可不想让他们来挑事觉得自己这边好欺负!
“嘿你还不承认了!”那个女人见自己儿子的话被反驳,扑过来想动手煽方惠的耳光,被莉莉丝和旁边的人及时擒住了,有人说:“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打小孩子呢?太过分了吧!还要不要脸!我看这次也是你们故意冤枉她们,找茬也不选个靠谱些的理由,去去去,回你们那边去,再闹我就要叫街道治安管理所的人出面了!”
那女人却不管不顾,开始骂骂咧咧,然后她儿子突然冲了过来,吼叫道:“就是这个死丫头打我,因为我朝她扔了一石头,她就打我!”
喝!好家伙,众人无不感慨,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朝个姑娘扔石头砸人家!真个好大的出息!还能倒打一耙。
旁边有人问:“你扔人家石头扔哪儿了?”
那位指正被小姑娘折了手腕子的大小伙立刻哼了一声,道:“她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