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请你们在发现我长时间看着一把刀时想办法引开我的注意力,请你们在我出神凝望湖面时在我耳边轻声歌唱,请你们在没有晴朗天气时握着我的手陪我聊快乐的事情,请你们在有着晴朗天空的日子里拥抱我,这些都是让我击败那头怪兽的力量,但,假如,最终我……”
直射而来亮光如另一道日落光芒吗,在薛贺面前晃动着,温礼安手握高尔夫球握把,青铜打磨的球头直挥向他。
“闭嘴!”
“温礼安,那是你的妻子,选一个好天气,让她坐在自家后花园的摇椅上,把刚刚采摘的鲜花别于她鬓角,让她的眼睛对着你的眼睛,把手放在她想膝盖上,温柔问她,梁鳕,你要什么?梁鳕,你想做什么?梁鳕,你眼中的幸福是何等模样?梁鳕,你……”
青铜球头距离薛贺眉心也就半公分。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救世主!”温礼安挥舞着球杆,“薛贺,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梁鳕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困境的。”
“而且是永不,因为,梁鳕肩负着两个人的使命。”
“这个人特征说起来和你有点像,这个人在某年夏天为了救她被水卷走,这一点足以让她感恩戴德,所以,她怎么都不会放弃自己,这个信念足以支撑到她到死去的那一天。”
球头抵住薛贺的眉心。
温礼安冷冷说着:“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薛贺,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回到你以前的生活模式,把那叫做梁鳕的女人忘了。”
温礼安手腕一抖,球头往下一翻,以垂直姿态往着地面,在地面摩擦着,最终停在衔接着办公室和高尔夫室的那堵墙前面。
那堵墙镶着三对鹿角。
球头和中间那对鹿角呈现出平行姿态,温礼安挥杆姿势做得漂亮极了,球杆沿着地平线,球头往着中间鹿角方向,下坠、下坠、再沿着地平线四十五度角。
下一秒——
脆生生的声响让人一时之间以为是人体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嚓一声,中间的鹿角少了一边。
被击碎的鹿角分成三段往空中,其中一段往着薛贺,下意识间,薛贺往后退一步,平衡住身体时,那段鹿角已经有气无力躺在他脚边。
高尔夫球杆放回玻璃柜,卷起的衣袖被拉下,温礼安一边扣着袖扣一边告诉薛贺他最近迷上收藏高尔夫球杆,放在他车上的那把是黄铜制作的,他用起那把更为顺手,别说是鹿角了,就是人骨也可以一挥“咔嚓”弄断。
袖扣扣好,温礼安直直望向他。
“薛贺,不要多管闲事,在我和梁之间也没你多管闲事的余地。”
夜幕降临,薛贺站在自家门前。
早上离开这片区域还是静悄悄的,这会儿人声鼎沸。
中午,里约政府颁发的土地改造方案让这片区域的居民们炸开锅,这片区域中就只有薛贺和楼下的柔道馆没有收到拆迁书。
面对着那些怀疑目光,薛贺举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如此轻易的从薛贺口中说出来。
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果然,那句近墨者黑正不是诳人的,老实人和爱撒谎的女人熟悉到了某种程度也就顺理成章把谎言说得像真话了。
你看看,伴随着他的这一句,那些人纷纷收回怀疑目光。
临近奥运,全世界目光都聚焦在里约城,收到拆迁令的住户们觉得这是他们诉求的好机会,他们连夜制作出抗议条幅。
为了维持自己也是不知情一方的表象,连续几天,薛贺也和这片区域的居民一样手持抗议标语走在里约城的大街小巷。
有记者采访他时,他如是回答“我喜欢这里的自由生活状态,我的邻居们很好,我们一直像家人般团结友爱。”
他的这段话当晚在某些门户网站上播放,这意味他和千千万万的人撒谎了,在接受采访时薛贺有想到这一点,可他还是把话说得很坦然。
完了,完了,他好像迷上说谎了,这可不是好习惯。
从明天开始,他得把这个坏习惯戒掉,要戒掉坏习惯就得先去敲开他邻居们的门,一一告知真相,他能保住房子的原因是源于他和某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名人的一桩暗中交易。
是的,要那样做。
刚下定决心,门铃就响起了。
门铃声中规中矩,应该是委内瑞拉小伙,他们约好去酒吧看足球,看了一眼钟表,距离九点半还有一个多钟头呢。
不过也不奇怪,委内瑞拉小伙是急性子的人。
打开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不是委内瑞拉小伙子。
门外站着的是大表演家梁鳕。
不知道此时,他要不要给予这位大表演家热烈的掌声来表达对她的钦佩呢?
再然后,回厨房抓一把盐巴,南韩人以盐巴招呼不受欢迎的人,走南闯北,这是薛贺很欣赏的拒客礼仪之一。
回厨房抓一把盐巴,朝站在门口的人脸上撒去。
然后一本正经送给她:滚吧,婊!子!
第106章 利维坦
晚间八点半时间,洗完澡, 薛贺开始为出门做准备,他和委内瑞拉小伙约好九点半去酒吧看球。
门铃声响起,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委内瑞拉小伙子, 门口站着的是梁鳕。
没有胡乱的乱按门铃,没有坏脾气说让来我要进去,也没有抓出一把钞票来换取进门的门票。
全身裹在一件黑乎乎长袍里,就站在那里, 规规矩矩,像初次上门拜访。
在梁鳕还没摆出楚楚可怜表情之前, 薛贺说女士我已经按照你所设定中的那样那样去做了, 只不过, 你的丈夫是个狠角色。
说完, 往前一步,靠在门框处, 薛贺横抱胳膊。
“梁鳕, 一切都结束了。”
站在门口的人点头。
“请回吧。”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我和我朋友约好了去看球。”
再点头。
点头就是代表明白了,知道了。
一切都结束了。
薛贺关上门。
门铃声没再响起。
擦干头发,皮夹、手机放进外套里,九点十五分,薛贺打开门。
梁鳕还站在那里,委内瑞拉小伙子站在他宿舍阳台上和他挥手,做出ok手势,薛贺不再理会直挺挺站在一边的人,径直往着楼梯。
手落在楼梯扶手时。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不想知道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被骗了那么长时间,不想知道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不,不,一点也不想。
“我来自天使城。”
这个星球的西南端,有一座天使城,也称之为天使之城,是天使之城也是罪恶之城。
也许是熟悉的地名让薛贺停下脚步。
“2008年夏天,天使城,拉斯维加斯馆,我见过你。”梁鳕声音平静。
让梁鳕跟在自己身后,薛贺来到委内瑞拉小伙子楼下,他告诉委内瑞拉人,我和我朋友有点事情要谈,你先去酒吧,我晚点再去。
海滩空无一人,今晚有巴西国家足球队的比赛,喜欢在夜间游泳的附近居民要么去酒吧看球,要么守在家里的电视机前。
安静的海滩,夜间温度刚刚好,很适合听故事,特别是背部垫着柔软的细沙。
最终,那句“滚吧,婊子”薛贺没说出口,眼前的女一点也不像婊子,起码从外表上看。
其实薛贺也不知道类似于被称之为婊子的女人应该长得何种模样,之前委内瑞拉小伙子告诉他,那句著名的“我也就去买包烟,就遇到十三个艹过你的男人。”电影台词应该很符合婊子的形象。
“说吧。”仰望星空,薛贺对躺在身边女人说。
也只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梁鳕就讲完她和温礼安的故事。
相识、相恋、在一个叫做兰特的旅店房间里,他为她杀过人,她为他坐过牢,到她成为了温礼安的妻子。
成为温礼安的妻子,忘记过去,一起等待孩子的降临,孩子降临了,一起等待孩子长大,再一起在岁月中老去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这应该就是人生,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人生。
那也许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可——
“可……”仰望星空,梁鳕手落在心上位置,“可是,这里不答应,这里总是在叫嚣着,因为是深爱,要去答应总是很难。”
梁鳕闭上眼睛。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十八岁的温礼安就站在那里,还是那么漂亮的模样,在她手腕戴着手铐时,他和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的,像这个世界的一名旁观者。
河畔上,他把她的嘴唇含在嘴里,晚餐时,他有时候会一边吃饭一边不动声色用脚逗她,暗沉的夜里在进入她时他她耳畔低声叫着梁鳕。
明明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为什么在那个瞬间会变成完完全全陌生的两个人呢?手腕戴着手铐,她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和温礼安擦肩而过时,梁鳕终于懂了,那也是一种人生。
她只是在某个瞬间被放弃了。
在那个瞬间,十八岁的少年心里装着:“那戴着手铐的女人我不能上前去拥抱她,这里有这么多人,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因为是深爱,所以哪怕一个瞬间她也接受不了。
学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的了不起,你得到梁鳕的爱,你让那么自私胆小的梁鳕也想向往善良,向往为了某个人不顾一切。
可同时,你也让梁鳕在对你的爱来到最热烈的时刻告诉她,爱不过如此,如同一名致力于寻宝的人,勇攀高峰九死一生终于拿到高阁上的宝盒,打开宝盒,却发现盒子里装着喜欢恶作剧的孩子随手放置的石块。
温礼安,你知不知道,那份爱,关乎信仰。
从此以后,如同信徒厌倦了祈祷。
咸咸海风从梁鳕脸上吹过,触了触手腕,一片冰冷,那双手铐还在,一直都在。
周遭只有海潮声,她的故事已经讲完了,讲完好一阵子了,她从医院逃离就是为了把一切事情告诉薛贺。
那个总是让她会不由自主想起君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