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沉默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昨天花园里的那一幕,你看到了。”他的话语并非疑问,反而是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立时,苏碧打着毛线的手就是一顿,站起身回头望向他。“我就只想看一眼。”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祈求,像是无声地在哀求他不要剥夺自己的最后这一点权力。然而,程嘉的脸色依然冷峻,仿佛是冬日最寒冷的一块冰,纵然有太阳的映照,也久久冰封不化。
他骤然摇了摇头,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沉沉地警告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苏碧的脸色转瞬之间就是一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程嘉目光幽深冰冷的看着她,最后提醒道:“别忘了,你不是他的母亲。”
“砰!”他的话音刚落地,房间外一声震惊的破裂声突兀地炸响,程嘉脸色立时就是一沉,迅速打开了房门,却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小盆破碎的花盆在静静地躺在地上。
而泥土,赫然洒落了一地。
当即,他的眉心就紧紧皱起了起来。
程嘉快步离开,站在他身后的苏碧才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泥土重新填到另外一个空瓶子中,将破碎的花盆收拾干净,才在泥土的掩映中发现几颗小小的种子。
小小的微不可见,像是躲藏起来的心思一样,全然埋进了深深的泥土之中。
她一边将重新整理过的花盆放到窗台上,将这几颗种子种下,一边忍不住跟辣条说道:“孩子竟然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辣条:“……你自己生的,你不知道?”果然,不是亲妈。
苏碧立时就想呵呵它一脸。
但是不得不说,她对这个几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感情颇深,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然而再次穿越回来,却碰到眼前这种局面,不由不让她惊疑到底缘由是什么。
若非是程嘉破天荒地说出了这一句话,恐怕她还一直找不到头绪。
上次她顺利完成任务,穿越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两个人正在风光大婚,请来了诸多亲朋好友,一起庆祝他们修成正果,结为眷侣。
那时的感情正是春光明媚,却是想不到现如今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苏碧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年时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蓦然感觉到微微的心疼。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苏碧轻叹了一声,在心里面对着辣条说道:“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辣条:“……别唱了,要老命了/(ㄒoㄒ)/~~!”
然而,苏碧却是重新对着窗口凄凉的雪景和一盆光秃秃的花盆坐了下来,她安然静谧地打着毛线团,一层一层的阵脚织得密密实实,熨熨贴贴。
有那不平稳的地方,宁可拆了重新织,也不愿意留下一丝的不完美。
等到她这连日织了许久的毛线终于织完时,手里的东西已经赫然成形。她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和冰冷的腿脚,麻木地支棱起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作品送到床前。
然后,在床上小心细致地平铺开,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过细密的针脚,神色温柔地像是在看着自己沉睡的孩子一样。
她没有多等,趁着深沉的夜色,就拿着自己织好的作品下了走廊,从一侧小小的过道里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一扇小屋的房门前,将门把扭转开。
她脚步放缓,轻轻地进了屋子,在床头放下了东西,静静地站在沉睡的程子乐床前看了许久,才终于转身离开。
等苏碧阖上门往回走的时候,辣条开口疑问道:“你送给他一条搓澡巾?”——还是毛线的,真时髦。
苏碧忍不住炸了:“围巾!明明是围巾!!!”
辣条:“……”
我的天哪,你的手艺太神奇了!
苏碧忽然又道:“辣条,我也为你织了一条。”
辣条:“……我觉得……贫困山区的小盆友比我更需要。”
苏碧笑眯眯:“已经绣好你的名字啦,不许拒绝!”先前练手的第一个失败品,当然特别的爱送给特别的你。
霎时间,辣条就有些想哭。
它目瞪口呆地看到苏碧回房拿出了一把毛围巾,抽出一条就往外走。“你、你搞大批发啊!”
苏碧心里默默留下两行泪:“没办法,失败的作品太多了,送给子乐的围巾已经是我最好的作品。”
辣条:“……”
她悄然走到程嘉的门口,推门而进,看到床榻上的程嘉紧闭着双眼,睡得正熟,当即就将围巾悄悄举起,凑到了他的身边。
辣条:“你来送礼物的?”
苏碧在心中默默奸笑两声,“嗤!我明明就是来索命的!”说着,她就把围巾套在了程嘉的脖子上,紧紧地打了一个结。
辣条还未来得及说话,没想到就在这时,程嘉沉睡的双眸却是骤然睁开,冷冽的目光直直地迎向了她的眼睛。
苏碧:!!!
她立时间倒吸一口冷气,看到程嘉冷然的眸子移向自己套出他脖子的围巾,和紧紧掐在他脖子上方未落下的手,骤然间眸光剧变,顿时就幽暗深冷沉了起来。
苏碧一脸苦逼:qaq误会啊,大哥!听我解释!
——“你想做什么?”
第64章
“你想做什么?”
程嘉眸光冷峻,皱紧了眉心望着她。
立时间,苏碧就万分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手指冰冷僵硬地放在他的脖颈之上,套在脖子上的围巾像是一道索命绳一样,紧紧地圈在他的脖子上。怎么看来,眼下的情景都有些解释不清。
顿时,苏碧就心里忽然猛地一沉,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我想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她的手急急地放下,撤了出去,动作看起来不由有些慌慌乱乱和笨拙,局促不安地站在床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羞愧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程嘉立时就有些头疼。
他撑着身体,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歪歪斜斜绑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粗陋的洞眼和稀疏的针脚显然是苏碧自己做的,当即他的眸光就低敛了下来,眼眸中的情绪有些默然和复杂。
“脖套?”他皱着眉,解下了脖子上丑巴巴的东西,一脸冷然地打量着。
苏碧:“……是围巾。”她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回答了一句,心里却是早已经泪流满面。是围巾啊!围!巾!
听到她心中悲嚎的辣条:“哈哈哈哈哈!”
苏碧:“……”
就连程嘉,听到了她的话也是愣了一愣,拿着围巾的手指不由收得更紧,脸上的冷冽神情却是更加复杂了起来。他心中搪塞着无数的话,想冷然拒绝她,想让她重新返回楼上偏僻的小屋,想……
却是最终,只是冷淡着声音,波澜不惊地将围巾给收到了一边,“谢谢,回去吧。”
苏碧:还真是有点不想离开呢~
辣条:→_→
她轻轻地阖上了房门,然后一路小跑着准备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个囫囵觉,却是冷不防正好撞上了刚刚起夜去卫生间的王妈,骤然间王妈就震在了原地,惊愕万分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她震惊地拧紧了眉心,看了苏碧一眼,又惊诧极了回头望了她身后那扇刚刚合拢的主卧室房门,霎时间空白一片的脑子就猛地蹿过一个念头。
随即,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冒了出来。
难不能……难不能程先生现在还在和苏碧同房?
一想到这,王妈忽地睁大了口,直直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眼神复杂地望着苏碧,心里却是在不断盘算最近自己有没有对她不好,若是惹得她不开心到程先生耳边告自己一状,那么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好果子兜着走。
王妈心中震慑不已,心头赫然间冰凉一片,匆匆忙忙地急急望向苏碧。不料,却是正好看到她对着自己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立时间心里的惊慌和恐惧不由更甚。
苏碧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却是在静悄悄地和辣条盘算。“还剩下好几条围巾,王妈好歹算是我的半个熟人,不如送给她一条。”
辣条积极地拥护:“好!”把它的那一条也送出去,才好呢!
第二天,王妈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早饭摆到了桌子上,没有料想到一条大红的围巾竟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慌慌张张地抬头,只听苏碧提起道:“王妈,你照顾我不少时间了,也算是苏家曾经的老人,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所以,我这织了一条围巾送给你,小小敬意,不成谢意,你快收下吧。”
听到这话,王妈霎时间就惊得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好,嘴里的话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小姐,我不能拿。”
一出口,她自己竟然都是愣了。“小姐”这声称呼,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曾叫过了。仿佛是从苏家老先生过世之后,苏碧的身份一落千丈,他们这些曾经的老下人也自动忘了前情旧葛,齐齐默契地同她疏远。乃至,苏碧被程嘉勒令关到了别墅楼顶的小阁楼,他们也都未曾站出来说过一句话。
那句“小姐”,更是早就忘了。
王妈一时间脸上青白交加,神情变幻了数度,不自在地看着苏碧,怎么都有些尴尬。“我出去了。”她匆忙低头,转身就想离开。
然而,一只温柔的手却是坚定不移地拦住了她。
“王妈,”苏碧轻轻唤了一声,嗓音轻柔恬静,像是从前在苏家时同她说话那般安然,“收下围巾吧,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你照顾我这许多年,一条围巾又如何能全了我们两人的情分?尽管收下且是。”
听到这话,王妈的脸色一动,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神情越发地惊错。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似是在隐隐地指责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事情。
她不由小心觑着眸子,向苏碧的脸上看去,却见苏碧的脸上全然是情真意切,目光明朗而诚挚,任谁也不忍猜忌她的隐藏之意。
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王妈心头大警,骤然间浑身都有些不对劲,汗毛齐齐炸了起来。她怯懦地连连低着头称谢,这才拿着围巾赶紧灰溜溜地溜了出去。
直到房门再次被关上,苏碧才悄然放松了一口气。“又解决掉了一条。”
她开心地盘算着剩下几条围巾的去处,辣条却是忍不住无言以对。……这手艺,送狗狗都嫌!
然而想不到它这话竟是说的太早,一回头竟然就被重重地打脸。苏碧站在窗口前,赫然看到楼下的小花园里,正有一个白白嫩嫩的胖娃娃在转来转去,脚步凌乱地毫无头绪。脖子间,却是明晃晃地系着苏碧亲手制作的那条红围巾。
冬日清冷的小花园里积雪皑皑,树木凋零,景色的确算不上是美丽,但是程子乐的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笑容满满。他开心地在楼上转悠,故意四处晃悠两下,小心地转转自己的小身子,三番数次将他的围巾悄悄向着这个窗口的方向瞥过来一点。
苏碧站在楼上的窗口前,忍不住弯了嘴角。
程子乐在外面的小花园里待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被佣人叫进了屋。年关临近,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了喜气洋洋的氛围,就连家里面也布置了几处靓丽喜人的盆景花栽,让程子乐看得喜不自禁。
而这一年最大的晚宴赫然就要到了。
程家的下人齐齐忙碌了起来,在管家的指挥下匆匆忙忙地打开宴会厅,一一进行清扫整理,不放过一丝灰尘。所有成套精美的杯盘,都被从橱柜中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摆放在长长的宴会桌上。
每一双筷子,每一只餐垫,每一朵花束,无不经过精心的设计和摆放,才悄然端上了桌子。
这是程家每年开门迎客的一天,也是一年到头最为隆重的事情。一时间,程家上下所有人都像是发条一般,忙得团团转。
“快!小心点,将这束花放在东面的桌子上。”管家刚匆匆检查一盆鲜花,一回身,又皱着眉看到自己身前经过的一个仆人,当即就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听到管家严厉的口气,那名仆人当即就是一懵,不由自主地依他所言低头向下看去。却是仓乱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现。
见到这幅情景,管家紧皱的眉心更加拧紧了几分,额头上露出了深刻的皱纹。他锋锐的目光像是放大镜一样,直直地望在他心口偏下的一点距离,沉声指责道:“仔细瞧瞧,你衬衣上的扣子都掉了,让客人看到了岂不是丢了程先生的脸?”
那人立时就被管家说得讪讪,不自在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