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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办公室。
    照例一束花丢在茶几上,照例还是玫瑰。
    他一扯领带,啧啧一叹:“你说俗套不俗套。”
    “您……没打听谁送的?”
    “怎么,打听出来了还请他吃顿饭?”
    苏南翻来覆去地帮他检查一遍,连个小卡片都没有,“兴许……是哪个女生送您的。”
    “你们现在这些学生不得了,老师的主意也敢打。”
    “……可能只是单纯仰慕您。”
    “给我打钱,多实在。”
    “你不缺钱。”
    “我也不缺花。”陈知遇瞥她,“昨天那束你怎么处理了?”
    “……抱回去了。”沿路被人注目,到宿舍了还被室友一通盘问。
    “那接着抱回去。搁我这儿占地方。”
    苏南小声:“我们宿舍还没您办公室大呢。”
    三次随堂一次期末,所有成绩登记完毕,已到中午。
    苏南把成绩单发到陈知遇邮箱,稍稍一合笔记本盖子,“陈老师,统完了。”
    “嗯。”陈知遇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请你吃饭。”
    “不用……”
    “我明天回崇城了。”
    苏南默不作声开始收拾电脑包。
    走到门口,前面身影一顿,转头提醒她:“花。”
    苏南抱着花,上了陈知遇的车。
    仔细品品,总觉女学生私下单独跟男老师吃饭,距离暧昧差点儿,距离坦荡也差点儿,说不清道不明,像个饵,勾着她漫天胡想。
    上车时拘谨犹疑,饭却吃得心无杂念,若不是餐桌上有两道肉食,简直和坐地参禅一样肃穆庄严,让苏南都不禁开始自我谴责,菩提非树,明镜非台,如露如电,梦幻泡影。
    阿弥陀佛。
    寒潮未散,稀薄日光下,几株老树被冷寒风刮得摇摇欲断,地上一地的枯枝落叶。
    陈知遇立在车门口,没上车,“不送你,能自己回去吗?”
    想也没想,“能。”
    送回去,送到宿舍楼下,就不妥了。
    陈知遇左臂撑着车身,隔了一步的距离,低头看她:“这学期谢谢你。”
    “……我应该做的。”
    声音里混了点儿笑,不大能分辨确切含义,“……那行,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也祝您新年快乐。”
    他站着没动,似还有话要说。
    抬眼,却只对上一道极深的目光。
    “……还有事吗,陈老师?”
    “花,你忘了。”他拉开车门,把那束主人拒收的倒霉催的玫瑰拎出来,往她怀里一塞。
    浓郁的香,荡了满怀。
    殷红饱满,衬得她白净的皮肤上也多了抹艳色。
    她缓慢眨了一下眼,手臂将花搂住了。
    陈知遇拉开车门,钻进车里,挂挡,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抱花的傻学生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鲜红的小点儿。
    ***
    从窗户望出去,目光越过七折八弯道的幽深巷子,越过水泥洋灰成片乱搭的低矮建筑,越过被来往车辙碾成稀烂的雪地,靠近河流的对面,有三栋小小的红房子,拔地而起。
    苏南近一年没回槭城了,小城一天一个样,那三栋红房子,就是她不在时突然出现的陌生的“惊喜”。
    一声啼哭,把思绪拉回到姐姐苏静自大早上开始就没断的连声唠叨中,“……我即使知道那个女人的工作单位又有什么办法?宁宁他不会要,离婚之后他每个月只用付一点点抚养费,都不够宁宁买尿片……我也不想这样……”一边说,一边麻利扯下婴儿屁股上垫的纸尿裤,“……卫生纸,递过来。”接过卫生纸,扯了两截,给婴儿擦了擦屁股,拍了点儿痱子粉,又垫上个新的,再一层一层往上套裤子。
    婴儿张着两臂,想爬,被她拽回来,瘪了瘪嘴要哭,一个奶嘴一下塞进了嘴里。婴儿嗝了一下,抓住奶瓶,大口吮吸起来。
    玻璃窗上,不知道什么爬来一只蛾子,灰扑扑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巨大的泥点儿。
    “我反正是想通了,为什么要离婚?离婚就是便宜了那个贱人,我如果不搬出去,他能拿我怎么样?宁宁还没满周岁呢……”
    “……你别跟妈说,妈思虑多,回头又要胡思乱想不得安生。我已经这样了,就只盼望妈跟宁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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