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卢妈妈领着个老奴带着四百多两的银票回了京,邵安城那边的铺子田产宅子统共也才卖这么些,也就顶上京一间铺子而已。
三房除下伺候的几个丫鬟,就是卢妈妈跟这老奴,卢妈妈是木氏乳娘,陪嫁过来的,老奴是在邵安城买下的,签了死契,平时干些散活儿什么的。
卢妈妈穿着一身暗青色圆领儿对襟褂子,下身同色薄袄裙,风尘仆扑,一回来把银票交给木氏,得知玉珠儿已开窍,喜极而泣,抱着玉珠就开始哭,泪珠子糊了玉珠儿一脸,木氏在旁儿看着也忍不住心酸。
玉珠儿怕木氏也哭起来,又被卢妈妈紧紧的搂在怀中,喊了声卢妈妈,哪儿知这一声,让卢妈妈哭的更伤心,玉珠儿颇有些郁闷。
好在没一会,木氏见女儿急的小脸红扑扑,又有些想笑,把人从卢妈妈怀中抱出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卢妈妈快坐,同我说说这一路可还好,邵安城那边的东西可都是变卖了。”
卢妈妈挨着木氏坐下,把邵安城和一路上的事儿都讲给主子听,说完被木氏劝下去梳洗休息一番。
银两是够了,趁着卢妈妈休息,木氏把玉珠儿交给甘草,带着白芍去把铺子盘了下来。
今儿谢澈也不在,出门去了,三个哥哥去了学堂子,玉珠儿没事做,甘草问她可想在府中转转,玉珠想起前几日玉兰的事就有些没兴致,摇摇头,干脆自个盘着白嫩的脚丫儿团在床榻上玩。甘草就拿个七巧图过来给玉珠儿玩,自个坐在一旁绣东西,时不时笑眯眯抬头看小主子一眼。
玉珠儿玩了一会儿嫌闷,丢开不玩了,甘草想了下取了个九连环过来给玉珠,“四姑娘,这个有些难玩,您要玩吗?”
玉珠儿认得这是九连环,据说是上至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都爱玩的东西儿,挺难解开的,九个环套入一柱,需把九个环儿全部解下,这东西可比七巧图好玩多了,也复杂多。七巧图是给她这样的娃娃们玩的,九连环算是给半大少年和成年人玩的东西。
她上辈子忙着学习赚钱,没玩过这东西,觉得稀奇,欢欢喜喜从甘草手中接过来鼓捣起来。
甘草见她欢喜,便由着她玩,继续忙活自己的,她在给小主子绣帕子。过一小会儿,她抬头见小主子还在扒拉那九个环,轻笑道,“四姑娘若是累了便歇息会儿。”
玉珠摇摇头,眼都没抬,继续鼓捣九连环,这东西还真是挺难。
这一玩就到晌午,木氏都带着白芍回来了,见玉珠儿坐在床上鼓捣什么,好奇看了眼,甘草就笑,“四姑娘玩了一上午九连环,都不肯歇着。”
木氏就笑,也没当回事儿,觉得这玩意儿连她都解不开,一个三岁娃娃又如何能解开。走到床榻旁把玉珠儿抱起来,取了她手中的九连环递给甘草,“姣姣儿先不玩了,先去吃了午膳休息下。”
玉珠儿乖巧的任由木氏抱着吃午膳,甘草早就在小厨房做了鸡粥鱼翅,用的鸡胸脯肉跟火腿肉,剁成细茸,加入蛋清鸡汤熬煮出来的,鸡粥细软,入口肥醇,鱼翅软糯,味道鲜的不行。甘草早就给老太太勇毅伯送了份儿过去,这也是木氏吩咐下来的,甭管小厨房做了什么吃食,都要给老太太院中送份去。
木氏也不是偏心的人,给小女儿吃的,自然也给谢澈和几个儿子留了份儿。
玉珠儿把一碗鸡粥鱼翅吃完,还吃了半块厨房送来的鸡蛋烙饼,这才由着甘草擦了脸儿和手午休去。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醒过来,木氏早出门整理铺子去,余下甘草在房里伺候着。
见她一醒过来,甘草还没说话呢,玉珠儿指了指桌上的九连环,让甘草递给她。
甘草失笑,也没逆着小主子,取了过来递她。
这次玉珠儿也不急着解,盯着九连环看了足足一刻钟才开始动手,没一会木氏回来,甘草迎了出去,听见木氏在问,“姣姣儿呢?”
甘草笑,“四姑娘还坐床上玩九连环呢,奴婢瞧着四姑娘都有些入了迷。”
“姣姣儿性子还挺倔呢,随了她爹爹的样儿。”木氏也没当回事,挑开帘子进了厢房,一眼就望见小玉团儿一样姣姣坐在床榻中央,旁边摆着已经解开的九连环。
第10章
木氏还当看错了眼,仔细瞧去,那九连环当真被解开一列排开放在柔软丝质的床铺上,还排列的挺整齐的。她就怔了下,回头问跟在身后的甘草,“你,你帮姣姣儿解开的?”
“太太,您说什么?”甘草没太明白三太太的意思,往屋子里一瞅,也看见床榻上排列整齐的九连环,她立刻知晓太太问的是何意思,“太太,这可不是奴婢解开的,奴婢没这样的本事。”方才在屋里她一直低头绣帕子,听见太太回来,也没来得及看小主子一眼就出门迎了去,连小主子是何时解开九连环的都不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九连环的确是小主子解开的,毕竟屋里就两人。
木氏明白过来,哎哟一声,匆忙走到床榻边,把小小的玉人儿抱了起来,“姣姣儿,这可是你解开的?”
玉珠儿就点点头,这东西初时不懂乱解自是解不开的,须得计算好,用公式,和现代魔方差不多,都是需用公式。她点头的空档又把九个环全部套入柱子上。
木氏不眨眼的盯着,等到姣姣儿把九个环串上,她倒吸了口气,手都有些抖,口中喊了好几声姣姣儿。
九连环这东西在这样的时代可不止代表的是玩具,是智慧的象征,若是前几日谢澈同她说姣姣儿学字儿很快,她只当姣姣儿人聪明,眼下三岁的姣姣儿却能解开九连环,这可不仅仅是聪慧,这都成神童了。
木氏激动,抱着玉珠儿连不叠的喊了几声,甘草也是面色发红,给激动的。木氏就想着,都说我儿是个痴傻的,却只是开窍晚,这一开窍,却是绝顶聪明,有颗七窍玲珑心。
玉珠儿那曾想到这么多,一来是心性本就如此,越是难题一样的,她越想办成,如同上一世做生意,多少道坎儿,具是她咬牙坚持下来的。二来也不过想让家人欢喜,她‘傻’了三年,爹娘流了多少泪,眼下开窍,别的太显眼她也不敢,这样的小玩意儿却不会引人注意当成异类,还能让爹娘高兴高兴。
木氏知晓女儿这番神通,也不好意思到处嚷嚷,只在姜安肃散衙回来歇息时同他一讲,姜安肃都忍不住吸口气,问了声,“当真是姣姣解开的?”
木氏点点头,“可不是,那会子厢房就甘草和姣姣儿,甘草出来迎了我,回屋就瞧见姣姣儿把九连环给解开了,我还当是甘草解开的呢,一问也是傻了的,又亲眼瞧着姣姣儿把九连环给串上。”
“这可真真是……”姜安肃也给惊着,却也满心欢喜,女儿如此了得,如何能不喜,“真是老天保佑。”
木氏笑的见牙不见眼,“真真是老天保佑,自上次十五带着姣姣儿去拜了菩萨,抽到福签,就一路好运,可见咱们的姣姣儿真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待初一,我还得去寺庙还愿呢。”
姜安肃跟着点头,“这事儿且也不用到处说,姣姣该如何活还是如何,若是想学东西咱们就应着,不想学也不拘着,总要她自己开心才是。”
木氏也觉如此,只要她的姣姣儿活的肆意就好,别的她才不拘呢。
木氏同姜安肃都不是爱现的人,故此姣姣儿这种天赋也没被传的人尽皆知,就甘草多嘴同白芍白芨说过,两个小丫鬟掩不住喜悦跟别别房的丫鬟们也多嘴说了说,又各自告诉自家院子的主子,没两天,整个勇毅伯府的人都知晓了。
木氏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还特意问了声,木氏就没瞒着,老太太感概,夸了姣姣几句,也没特意让木氏把姣姣抱过来解给她看。
没过两日,宫中圣旨就下来,大房的玉宁要进宫选秀。
这个选秀却不是给瑞武帝选秀,而是太子,太子是皇后所出,年十七,身边却连一个妃子都没。瑞武帝就算再不宠皇后和太子,也需为皇家子嗣着想,太子怎么说也是长子,十七还未曾选妃算怎么回事,于是就有了这一次选秀。
瑞武帝的意思是这样,既然你不想找老婆,朕就逼着你找,必须挑选四个出来,随便你让她们做正妃还是侧妃,娶了老婆就成,再不娶,朕都要被人嚼舌根嚼死了。
于是就在所有世家里头选一个适龄的进宫选妃。
一大早伯府就忙碌起来,虽是大房的事儿,陶氏和木氏也要过去帮忙。玉珠儿起的早,用过早膳无事可做,见木氏穿着朱红绣金瓣兰团花褙子,下身浅紫绣折枝梅花裙,头上只简单插一根梅花金簪,她就问,“娘,您去看大姐姐吗?”
木氏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发髻,回身抱起玉珠儿,“是要过去的,你大姐姐今儿进宫选妃,娘过去帮帮忙。”
“娘,我也要去。”玉珠儿眨着水润眸子看着木氏,“我也想看看大姐姐。”
木氏哪里拒的了女儿的话,闻言点点头,让甘草给玉珠儿换了一身鹅黄绣碎花襦裙,天气渐凉,外头罩了丁香紫如意团花锦斗篷,梳了双苞头,两个苞苞上面缠着玉宁给的那一匣子里的浅绿透亮葡萄石珠链。外头起风,怕把她娇娇嫩嫩的皮肤吹裂,擦了香膏子,这是专门给玉珠儿做的香膏子,好闻的果香味。
打扮好,木氏抱着玉珠儿去了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