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的南山小管家,春节期间发拜年祝福时,问李铮,李叔叔,要不要买四合院啊?买一送一,买院子送花盆。
李铮以为他是开玩笑,只回了句,谢谢,过年好。
南山问,不忙吗?我是说真的,给你看看。
他拨了视频请求过来,李铮接了。
他果然是在一座四合院里,左右晃着镜头给李铮看,说,主人急需用钱,要卖掉。
李铮看那院子维护得很好,还有不久前刚仔细修葺过的花草,就有些不太信是要出售,直觉是南山又在胡闹。
视频那头,有人掀开门帘,是个男青年,没睡醒的样子,奇怪地问南山,你他妈干吗呢?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吵吵什么?
南山回他,瞧您说的,这不是过年么,来给您磕头啊!
李铮这边道,你快和朋友玩吧。
南山把视频转过去对着自己的脸,说,不是朋友,我舅舅,这四合院行吗?现在大酬宾!满五千万减一百!
他那年轻舅舅在那边怒骂,卖你妈啊!
李铮看是家庭纠纷,向南山道别,挂断了。
简华去了柏林后,李铮在家里陪成成。
成成的生活很简单,按时起床睡觉,通常是上午画画,下午会看儿童书或是动画片,每周出两次门。
李铮发现,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的生活能力要好很多。
成成会去超市采购日常用品和零食,还会和公园或家附近遇到的其他人正常social,他喜欢小动物,遇到牵狗的行人,不但会和主人打招呼,还会和小狗热聊。
不知是不是李铮多心,有好几次,他都觉得成成和遇到的小狗,似乎是真的听懂了彼此在说什么。
春天正式来临,又到了杏花开放的时节。
有一天,简宁川又打了电话来,说:“我现在在家里,回来找点东西。”
他说的家,就是李铮陪他长大的那个家,他平时不回去住,但好些从小到大的东西和回忆,都留在那里。
李铮道:“是不是有什么证件找不到了?书房抽屉找过了吗?”
“不是,是家里有个快递包裹。”简宁川很惊奇,又很古怪地说,“是从加拿大寄来的,收件人是你的名字。”
李铮:“……”
他们都没有其他身在加拿大的关系人,这些年里,李铮刻意避开了和加拿大有关的一切行程和工作。
简宁川道:“我能拆吗?”
李铮同意了。
片刻后,简宁川发了张照片来。
一个红色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白玉杏花手串。
简华的新片没能让他拿到银熊奖杯,但也有其他奖项斩获,并不算空手而回。
他回来那天,李铮帮他准备了接风庆功宴,把那张照片给他看。
他一脸愕然,又看看李铮。
她当时为什么带走它,现在又为什么还回来?
两人都想了这些问题,但又都没有讨论以及追究实情的意思。
那是别人的人生。
重要的是,它回来了。
简华把那张照片看了又看,恨不能直接通过手机屏幕,就把它取出来。
他起身去了次卫生间,出来后是洗过脸的样子。
李铮心想,这就哭了?有别的更大惊喜要怎么办……希望是惊喜。
两天后,他通过房屋中介,去赴一个约会。
旧年里,他和简小楼一起生活的那套房子,的主人。
这房子一直空置,主人有别的住处,前阵子,李铮就找中介问过,但房主那几天没在纽约,刚刚才回来,听了中介报价,也有售房的意向。
中介转达了房主的意思,约李铮今天在房子那里见面。
简华还在倒时差,早上没起床。
早饭后,李铮陪成成画了一会儿画,说要出门去,看楼上房门紧闭,就和佣人交代了声,等简华起床就告诉他,说自己出门买点东西。
他一路驱车,来到那年住过的街道。
街道变了样子,但两旁建筑还是那些,只是有的重新装缮,看起来新些,有的没有,这么些年过去,看起来像九十年代留下来的旧照片。
到了……到了。
可是,这房子和院子,都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围栏和外墙面,应该在几个月前刚漆过,草坪也很平整。
院门就那样开着,李铮信步走了进去,到院子中央,房子里……有电视机的声音?
房主已经来了吗?
他到门前,按了门铃,注意到那门铃上挂着的小牌子,英文写着:欢迎来到Lee的家。
这牌子……和简小楼做过的一个,一模一样。
那扇门被打开,里面站着李铮最熟悉的那个人。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那身睡衣,脚上一双拖鞋,只不知是从哪儿找了双浅黄色袜子,还剪了破洞,露出大拇指。
他说:“回来了?我等你很久。”
这句话直击到了李铮最难忘却的痛处,让他耳膜乃至灵魂都颤抖了起来。
死去的,活着的,得到的,失去的。
纽约的暴雪,好莱坞的彩虹□□,骊山的青草绵长,北京的灰瓦青砖。
宇宙间所有碎片仿佛这一瞬间全都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