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暑对那个预留给他的位置没有兴趣,但还是应了“好”,重新拿了一颗瓜子。夏恬干脆坐到他身边来,靠着自己一米八的儿子,柔声道:“你不能去想它,越想越容易抖,放松一点……还记得以前学急救缝合吗?对,就像那样,慢慢的,要有耐心……”
客厅里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肖暑和夏恬偶尔的说话声,十点之后,肖父开始每天的健身任务,旁边健身房里传来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和电视里的新闻声音混在一起,不一会,夏恬打开了扫地机器人,房间里弥漫起温和的薰衣草清洁剂的芳香。
肖暑被铁丝高高吊起的心脏一点点落回了原地,手边越来越快的积累起一小把瓜子心。夏恬榨了果汁,今年刚满50岁的她还保留了宝贵的少女感,很高兴地跟他分享了这堆剥了快两个小时的瓜子,笑着问了他好多圈内的八卦,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去洗澡。
十一点,吃完了瓜子、洗好澡的肖暑感到了难能可贵的平静,他没有想付秋野,没有想绑架案,没有想林薇薇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想之后要拍的剧本,像正常人一样跟爸妈道了晚安,进入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卧室,在散发着太阳味道的被窝里躺下来,闭上眼睛。
而这个动作驱散了家里带给他的全部安定,熟悉的、让人绝望的负面情绪涌上来了。
十二点,雕塑一般躺了一个小时的肖暑爬起来,开灯,神经质地把整个卧室都翻了个遍,想找出哪怕一丁点跟肖泽有关系的东西,但老妈显然已经把这些清理得干干净净,所有的衣服、书籍、奖状、甚至日记都没有半点肖泽的痕迹,好像他的双胞胎哥哥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只好重新躺回床上。
两点,肖暑再次从床上坐起。这一次,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家里的书房,安静地埋头苦找,最后连侧卧、健身房、储物间甚至厨房全部翻过,却依然没有找到肖泽的任何物品,只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他和付秋野的合照。
他拿着那张合照,坐在只开了夜灯的客厅沙发里面。
合照是四年前拍的,他随意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身上套着简单的白T恤,嘴里叼着烟,有些酷酷地斜看着镜头,正露出右眼角那个白色的小疤。而付秋野从后面环着他,下巴贴着他的肩膀,伸手去翻他腿上的绘本。镜头刚好捕捉到他放松微笑的神情,与肖暑不同,他的五官要立体深邃许多,薄唇桃花眼,不笑的时候总带着风流薄情的气质,而这个微笑冲淡了他五官带来的锐感,让他看上去英俊得让人无法挪开眼睛。
肖暑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这张蒙灰的合照看了许久许久,听着客厅里黎明的钟表滴答,最后靠在沙发里面,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手里的照片不见了,身上多了一床柔软的毯子。
肖凌云和夏恬都已经吃过了早饭,全程安静得竟然没有吵醒他,他头痛欲裂地抱着毯子在沙发里坐了会,正要出门的肖父随口道:“休几天,我跟你经纪人说过了,具体几天你自己决定。”
肖暑说“谢谢爸”,他又道:“付家的那个老大,他可能对你有点想法,你看着办吧。”
肖暑抬起头,对上老爸的眼睛。
肖父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开门上班去了。
肖暑在家里陪了父母三天,老老实实地看了两次心理医生,其间手机安安静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谁也没有来打扰他。
第四天,他感觉状态稍微回来了些,黄岐琛准时接他去了剧组。
剧组里的人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肖暑笑着一一应了,目光扫过整个剧组,没有看到付秋野。
推开化妆间门的时候,一大捧熟悉的红玫瑰花又撞进了眼帘里面。
这一次的陈晓已经有了经验,他迅速帮肖暑关上了门,防止花粉侵入他脆弱的鼻粘膜,道:“抱歉,我马上处理,您先去隔壁坐一坐。”
肖暑没动:“把里面的卡片拿出来。”
陈晓惊讶地看了眼他的侧脸,然后把门开了条缝,小心地进去取了里面的卡片。
这一次的卡片显然不太一样,不是手写的了,而是精致的印刷体,肖暑快速扫过最下面的落款,又重新把它塞进了陈晓手里,道:“都扔了吧。”
陈晓“啊”了一声,没敢告诉他上次付秋野送的还在后备箱里。
等肖暑进了隔壁的房间,他才把里面的玫瑰花连同上次付秋野送的一起塞进垃圾桶里,回来的时候正撞见黄岐琛在跟总务说,以后任何礼物都不要进肖暑的休息室,不管是谁的。总务一脸为难,黄岐琛直接发了火:“以后再看到任何东西,这个剧我们不拍了!”
陈晓吓了一大跳,迟钝的脑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周付总每天送礼物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
总务还在跟黄岐琛解释,那边肖暑已经开始拍戏了。没有了一刻不停盯着他拍戏的付总,剧组里的人都还有点不习惯,当事人倒什么表现都没有,平平静静地拍完,平平静静地上了回家的车,堵车的路上,总算地拆开了后座上摆了一天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