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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不透不要紧,小设计师追求名模嘛,只求一个机会,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要看工作室就带到工作室来看,乔韵对追求者高冷又任性,简直残酷,在杜文文面前没一点脾气,也笑,“那是他们就在工作室里完成生产——很多工作室就是小厂房,对空间要求当然大了,只能落户去园区,我们牌子的生产都是专业工厂在做,我这里只完成设计工作,一间小公寓也够了。”
    不动声色,透点【韵】的底气,一切正规化,不像是那些七零八落,只能勉强混温饱的设计师品牌,绝对没有欠钱可能。傅展在杜文文背后也给乔韵一个大拇指,表情似足杜文文刚才的夸张,乔韵相准机会要踩他,被他逃过去。
    “这叫小公寓啊?”门一开杜文文就喊,她直奔工作台去,这看那看,又翻起那些层层叠叠的照片,“咦,这张是不是乔小姐自己做的模特?这裙子我有印象,是你们上一季的大裙子——可惜就拍了静照,走起秀肯定好看呀,这种错落对比的感觉——”
    乔韵的设计一向是不喜别人乱看的,此时却完全敞开,任她看,傅展跟在后面占便宜她也不理会,乔韵跟在身边相机介绍,“这条裙子明年也会上秀场的——它现在就放在展示间里,杜小姐想不想穿穿看?”
    杜文文脸上的笑是无邪的,但眼神很利,从进来起,她一直在打量周围,似在寻找只有自己知道的细节,态度也一直在变化,现在笑着说,“叫我文文吧——我不客气,就叫你小韵啦。”
    乔韵比杜文文小一岁,不过设计师和模特在食物链上还是有高低,回避辈分感强的称呼是最得体的处理办法:她心里又给杜文文记了一笔,这个女孩子真不能等闲视之。“朋友都叫我乔乔——来来来,文文,展示间在这。”
    杜文文的眼神还在一屋子的假模上流连:假模上都是这一季要发布的新品,大部分都还在第一版,还有些裁剪刚过半,披披挂挂的,粉笔痕、大夹子随处可见,工作台附近被搞得很凌乱,看得出设计师在这上头花费的时间和心血。
    “这一季的主题和上一季几乎是一脉相承?”她的语气渐渐清晰冷静下来,客套的热闹褪去,反而多了些专业的冷锐和挑战,“【韵】上一季的主题是黑夜里的火,这一季呢,没有变换吗?”
    批评家的口吻,暗含挑衅,又来到她不喜欢的解释环节——也许所有的艺术家都不喜欢一再用言语定义自己的艺术表达,所以乔韵不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的设计,但在杜文文面前她自然不会甩脸。
    “嗯,这一季秋冬会起名为【荆棘里的火】,在设计主题上我吸纳了很多荆棘和蔓藤植物的灵感,但总的来说依然是阴暗和光明的对立意象。”她把杜文文带到展示室里,“这里是最终发布的商业成衣系列,这里是——概念款吧,不能说是秀场款,没秀嘛。不过我会挑选一些,和这条裙子一起放到时装周的t台上去。”
    第一场秀,多数都带了点设计师个人成果汇报的意思,很多设计师会把几年内的优秀设计都放入秀里,这做法不出奇。杜文文快速地翻看着衣架上的服装,不时拉出一件来细看,甚至放在身上比对一下,她望向乔韵的眼神探究又犀利,“气质上是很呼应,并不突兀,但会不会在主题上有点太重复了?”
    工作,自然不可能只有你喜欢的部分,乔韵本来也做好了和人谈论设计的准备,即使她在帕森斯的那些回忆,已给这种行为刷上了‘沮丧、反胃、失望、紧张’的巴普洛夫反射,但发布服装的诱惑依然压过所有痛苦——但此时,她几近错愕地发现,杜文文的疑惑和挑战并未给她带来类似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的语气里有疑问,但没有挑剔;也许是因为她捕捉到了她在大裙子上流连的眼神,她喜欢这条裙子,是真的喜欢,她的设计,征服了她的态度,把她从一开始客气又暧昧的热情,融化到了现在的挑剔——
    乔韵是一定想要找杜文文来走她的秀的,她开了高薪,也准备用上诚意,展示自己的实力,让杜文文愿意投点人情,如果这些都不奏效,那就动用顾教授的人情压力,但她没想到,她还没开始发力,杜文文已被她的设计打动。
    在这一刻,设计时的痛苦凝固成微笑,所有的心酸和否定都融化为幸福,她的设计打动了一位美丽的姑娘,这比任何事都让她飘飘欲仙:数百万做不到,数千万做不到,撕赢十个张姐也做不到。乔韵的手指划过裙面,她的那些过往在此刻似都得到报偿,她笑着说,“的确重复,但新品牌没必要每一季都创新,我想先固定下品牌印象,再做细节调整。所以在设计上会有一定的元素复用,除了相似的基调以外,材质的融合,还有这种宽松潇洒的硬朗剪裁……”
    她的语调愉快又清晰,注视着服装的眼神,散发出强烈的热情,这是她的衣服,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一点。杜文文环顾整个展示区,整间工作室,那处处的凌乱痕迹,那些风格强烈又和谐统一,仿佛展示了思维变迁的设计,白板上层层叠叠的素描图和静照……这是她的衣服,她的工作室,她的设计,这里面融入了一部分的她,见到设计师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杜文文自己就很漂亮,但她对美有不同的理解,high fashion未必漂亮,但它一定是美的。美蕴含在对比中,在流动与静止中,在黄金定律里,美无法被定义,只能去感受,high fashion对模特的审美也许病态,但那病态也是美的。【韵】的设计很美,就和她的设计师一样美,天然透着紧咬牙关的倔强,它阴暗,但在阴暗中又有暗燃的生命力,直到最后喷薄而出,熊熊燃烧。你不用去怀疑它的设计师是不是乔韵本人,看看她解说时的表情,望着自己杰作的眼神,所有的疑惑都会悄然褪去,这的确,是乔韵自己的设计。
    “——乔小姐,你的设计实力的确不凡,”当乔韵的解说告一段落时,她真诚地说,“我本来打算走完齐老师的秀就去米兰的——机票都买了——”
    “可以改期,改期费我们付。”乔韵急急地说,又不经意流露一点天真,这逗笑了杜文文。
    “别急啊,”她说,“这又不是什么大钱——但是david给我看了你的画册,介绍了一下你的情况以后,我又有了点动摇……”
    乔韵立刻满脸期待,毫不掩饰自己对后文的期待:她是真的很想要自己加入她的秀。
    所有诚意都是动人的,尤其是杜文文的确很喜欢她的设计时。她的手指在丝滑的裙摆上滑过:她还没穿过六大蓝血的高定,不知对着那些华服美饰的心情会是如何,再回来看乔韵的设计又会如何,但此时此刻,她确实想要穿上这件诱人的裙子,在国内她还没见过这么对她胃口的裙子——
    等一等,先问完问题,她告诉自己,现在就穿上会动摇你的判断——
    “而且,不得不说,出场费也很有诚意。”她坦然地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50万啊,真是高看我了——乔小姐,我冒昧地问问,这次服装秀,你的预算是多少?”
    这是很可以理解的问题,对服装秀来说,预算几乎和服装一样重要,好衣服没有好的展台和灯光,看起来也会像是一出惨剧——她为什么一定要做淘宝?为什么要和张姐那样的人撕逼?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可以很有底气地回答——
    “五百万。”
    乔韵说,她快乐地笑起来,享受杜文文片刻的惊讶:五百万一场秀?在国内,服装基本就是个微利行业,五百万一场秀,除了那些背靠大集团财大气粗的牌子,谁拿得出来?至少设计师牌子绝不会有人能有如此手笔。“文文你不用担心,虽然是新牌子,但我们的服装秀一定会做得很高级,对得起我的服装——【韵】的秀场照片拿出去,不会给你丢脸的,只会让你的履历增光。”
    这肯定是杜文文最主要的担心,新牌子,也许设计质量不稳定,也许服装秀办得low,她马上要面试el,如果在考量时因一张灾难秀场照被刷,50万也得不偿失。但乔韵自信,自己的服装和预算足以征服她,有钱,有审美,什么秀办不好?
    “这场秀的秀导是?”果然,杜文文的眉头渐渐展开了,她的犹豫看来显著地减弱了。
    乔韵说了几个名字,又解释,“我的老师是顾洁教授,服装秀这些团队都是老关系了,已经联系妥,合约都签了。”
    的确,秀导、灯光、展台,都是业内有名的硬扎,至此,杜文文的所有疑虑应当都得到满足,乔韵自忖这事成了已有九分,她不再说话,给她留出思考的余地。
    杜文文侧头想了想——到底是模特出身,这姿势拍下来就是一张硬照——看得出,她的思想斗争也很激烈,水眸都因此更迷蒙了几分。乔韵欣赏地看着她,脑海中已描绘出服装秀上的种种画面,杜文文穿哪条裙子好呢?两条都给她吗?来得及换衣服吗?出场的时候灯光怎么给……
    她被艺术冲昏头脑,几秒后才惊觉不对:所有疑惑,都获完美解答,她还在疑惑什么、
    “嗯……”果然,片刻后,杜文文再开口时,说的并不是乔韵期待已久的应允之词,“虽然这样问有点奇怪,不过我也就冒昧了——乔小姐,我知道【韵】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市场了,在上海时装周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我想问下……”
    这问题,真不是一般模特会关心,能关心的,但杜文文还是问了。
    “——【韵】上一季的市场表现,怎么样?取得了多少销售额呢?”
    且不说这涉及商业机密——这和她走不走这场秀有任何关系吗?乔韵不禁陷入深深的疑惑,她观察杜文文片刻,对方对她歉然地笑,姿态很婉转,但却也坚定。
    这问题不答不行,也没什么好瞒着人的,只是杜文文的动机令人迷惑,乔韵想了下,爽快地说,“目前才刚11月,各款都还在生产阶段,我们上货的单品,只有几件,它们的市场表现——”
    ☆、第41章 卖气何如?
    “罗老师,好久不见!”
    门口的风铃一响,方吉就撇下原本招呼着的散客,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哟,琪琪也回来了?这不是还没放寒假呢,回来过周末啊?”
    “我外公过生日——”琪琪脆生生地说,一蹦一跳地自个蹦去沙发上坐了,手机掏出来埋头看,方吉老婆过去问她,“琪琪喝不喝水呀?”
    这条商业街很有县城商业中心的气质,各式各样的店铺沿着河挤挤挨挨排列在一块:旧式苏联楼房改造出的低矮店面,新建成的住宅楼外沿的一溜车库改建的新铺子,景观区面河步行街上联排的商用店面,各做了不同档次的装修。越是窄小的店面越把空间利用到极致,货架通天彻地,铺面中央还有两排衣架,衣服挤挤挨挨全挂在一起,抽一件出来都费力。像是方吉的精品店这样的店面并不多见——
    40多平方米的店面里,也就是沿着隔饰挂了那么一排衣服,空间阔阔绰绰,店里客人也不多,店主对散客更谈不上热情,熟客一来,两夫妻都去围着转,原有的一两个客人倒也不敢显出怨气:要怪人家狗眼看人低,自己得有底气,人家过来殷勤伺候了你买不买?小城镇,彼此知根知底,没必要装这个逼。踱步片刻,翻翻吊牌,眼馋眼馋自己也就散了。
    “上次我说的毛衣到了没有?”罗老师笑着和方吉打了个招呼,一边说手里一边拿下两件毛衣看款式,“就是杨老师从你们那拿的那件,我说要黑色的——本来上周就该拿了,琪琪外公办寿一直没时间。”
    “到了到了,鄂尔多斯的那件是不是?”方吉说,他老婆倒完水又去里间翻找,“罗老师来的巧,我们新货昨晚刚刚到,你手里这两件毛衣也好的——你先看看——杨老师上午还来试了一件夹克呢,也是我们刚抢到的尖货,非常棒的款式——就是有点贵,她说要考虑考虑。”
    “哦?”罗老师动作缓下来了,注意力从毛衣上移开,“哪件夹克呀?我看看?”
    方吉转身从柜台后的整理架上取下,“就这一件,上午刚从模特身上脱下来——喏,就剩个裤子了,裤子杨老师穿不了,是罗老师的号,喜欢的话要不要一套试试?”
    服装店老板的话,罗老师逛街时一般都是似听非听,自不可能随他的销售话术起舞,不过这件夹克的确打眼,方吉一拿出来,她的眼神就仿佛磁石被吸过去:料子是真好,一眼都看出来的好。
    不是年轻小女孩,追求潮流和性价比,罗老师这个年纪的女人,买衣服第一个看的就是料子,鄂尔多斯因此在女老师中很流行——贵是贵些,一件纯羊绒的毛衣也要两千多了,还不是一等绒,但至少是牌子,且料子又好,穿着也显身份:大衣的话,鄂尔多斯的就贵了,纯羊绒的要六七千,是有些辣手,且鄂尔多斯做毛衣还好,大衣就露怯,廓形不好,穿着不衬身,料子再好也有点乡土气。
    这件毛呢夹克就不乡土,设计得可能还有些过于洋气了:挺括的细波浪粗花呢面料裁剪成很硬朗的短打样式,让她想起了丈夫年轻时买的飞行夹克,但从领子开始,身侧往下不规则的拼接着浅黑色的皮革,从光泽度判断,这肯定是真皮,这种细腻的质感,不是pu皮可以比拟的。
    对罗老师来说,飞行夹克已经属于比较前卫的设计了,女老师又是官太太,穿着总是比较稳重的——这衣服还拼了皮!强烈的个性感让她有些望而却步,但这面料的细致,皮料的光亮,还有那细波浪花纹和黑皮面的和谐感……买了一辈子衣服,没穿过好的还没见过好的?更何况罗老师确实也穿过好的——羊绒大衣她不是没有,丈夫前年去鄂尔多斯考察买的,只是她嫌领子不好,颜色也不衬肤色,锁在衣柜里都没穿过几次。
    好的产品就像是一件艺术品,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到欣赏的目光,明知不合适总也想要试试,罗老师踌躇了一下,将衣服来回看了几次,不免说,“这个虽然也是粗花呢,但和便宜货比真是一眼就看出不同了。”
    “那是,”方吉搓手笑,“我们在上海服装周发现的新牌子——讲真的,这个进价真高,狠心很久才进来:衣服是真好!这个料子,这个剪裁……”
    到底哪里好,说不上,只觉得挂在这里就吸睛,就有档次,这是无数个细节组成的概念:细致的走线和沿边,整洁的针脚,皮面和呢料衔接处自然的过度,当然还有服服帖帖的真丝内里,这衣服处处都看得出钱,处处都看得出精致,叫人真忍不住要试一试,罗老师不禁就脱下风衣,把包一起递给方吉,口里说着,“不合适啊,这款式对我来说,太年轻了——小杨穿着都嫌有点过年龄——”
    一边说一边就把夹克披上了,矜持地一挺身,双手掩在小腹前对镜自照,眼前不由就是一亮:款式是真的太年轻了,但这件夹克,很显精神啊!
    叫罗老师说,冬衣还是深色系的好,一则好护理,二则显肤色,什么浅黄嫩绿,那都是给洗头小妹穿的轻佻颜色,冬天她身上多数都是三原色,最多最多妥协个正红,都显得脸色又白又亮,这件夹克就是如此,浅灰色更反光,又比刚才穿的深咖色风衣更显罗老师肤色白嫩,肩宽腰细——她回身照照,后背上拼接处的宽折边正好就在肩胛骨上,这就让肩膀无形间仿佛挺拔了不少,给人以昂首挺胸的感觉,精神头更好,下摆微收,但又没有完全掐腰,廓形上体贴地遮去隆起的小腹,上半身看着仿若瘦了五斤,有肉的地方都被廓形藏起来了——罗老师反复自照,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五岁,不禁就笑道,“琪琪,你看妈妈穿这件夹克好不好看?”
    琪琪从手机里抬头扫了一眼,热情不高,“还不错,挺精神的——就是这款是你现在穿是不是不合适了啊,妈。”
    罗老师很信任小一代的审美,对女儿素来是言听计从的,但这一次却舍不得就此脱下外套,转着圈照了几下,有些遗憾地微微叹口气,“就是不好配裤子。”
    搭配长风衣,她穿了一条紧身裤,夹克为她遮去了上半身,但小腹的隆起就遮不住了,方吉忙笑,“那不是还有个阔腿裤吗?很显瘦的,罗老师你试试嘛,试试又不要紧。”
    罗老师请示性看向女儿,琪琪换个姿势,白眼将翻欲翻,“这夹克多少钱呀?”
    像罗老师这样的大客户,一家老小自然要伺候周到,尤其琪琪,只要现身必定比罗老师本人还得关注——小妮子上高中时还好,出去上大学以后见过世面,总觉得方吉仗着自己在小县城开店肆无忌惮地宰人,方吉看到她就知道这买卖恐怕要黄,他叹口气,但也不慌,只做出容忍的样子,“吊牌价,新品厂家不打折,我们也只能按这个价格走。”
    罗老师翻翻吊牌,不由惊呼,“5300?!”
    “5300?”琪琪也震撼地喊,随即猛瞪方吉,仇恨值瞬间加满,好像他这些年骗了罗老师多少钱似的,“这什么牌子啊,5300?!”
    今早杨老师来试是真喜欢,但方吉也是开的吊牌价——他心里觉得罗老师是熟客,且要比杨老师更阔气,也许4800就能走,杨老师不把价格讲下来一千是不会满意的。现在他也有了4300出掉的准备,笑容虽遗憾,但口风没松,只是把品牌画册找出来,指点给罗老师看,夸张说道,“这个是国内新兴的奢侈品牌,对经销商是有资质要求的,要注册资本、品牌定位,还要有店面装修照片……罗老师你看看,他们的秀场款,这个是国际大牌的水平啊,你摸摸这个纸,看看这个设计——我们哪里够格做批发商呢?求了好久,只能是按零售走,用原价买了两件,想看看能不能加点辛苦钱转掉——衣服实在是好,不赚钱都想拿给你们这些老客户看看,对你我才开5300,别人来,没有这个数我不走的。”
    他比了个六的手势,吹得天花乱坠,“摸摸这料子,粗花呢满地都是,可这种金银线的工艺根本仿制不了,罗老师,这个料子比皮贵呀!还有这个内衬,真丝的——雪歌、笙歌的夹克,一件也要三千多了吧,专卖店就开在前面,罗老师你肯定知道的。三千多的夹克有没有这个料子?这个价格说起来真是实惠了,人家品牌说了,现在是推广期,勉强放我过去,如果是以后,这样零售都是不走的,县城客户不接待……”
    他满嘴里跑火车,给【韵】刷逼格,罗老师这回是听进去了,频频点头,一边又翻册子,看了配搭不由眼前一亮,“哎哟,琪琪你来看,这模特真好看——有点像你诶!你要不要来看看这身搭配?真的蛮好看的。”
    琪琪本来猛敲手机,不知在忙什么,愤怒气焰暂压下去一些,不情愿起身,“什么呀,什么破牌子这么贵——都快赶上香奈儿了!”
    “香奈儿一件t恤要一万的。”正中下怀,方吉笑眯眯地把【韵】的销售人员在讲价时的原话搬出来堵她,声音轻轻的,仿佛很给琪琪留面子。——他斜眼一看琪琪的手机,果然是在淘宝【韵】这牌子。
    琪琪这家庭的女孩子,哪里会去看香奈儿?怎么知道价格?闻言涨红了脸又无法辩驳,无形间失掉不少【外出见世面的大学生】权威,罗老师翻翻画册见上头明码标价,对方吉的信任度有升高,“是不是呀?那就奢侈品来说还不是很贵了?”
    “目前是品牌推广期,等到一两个季度以后要提价的。”方吉背诵【韵】随衣服寄来的销售材料——说起来,这品牌是贴心,材料上直接写了:因县城少有这档次的品牌,所以建议一线销售人员以如下几点切入阐述:“现在还是按设计师品牌来定价,实际上和国外的设计师品牌卖的价格差不多,但是用料是按奢侈品的档次来的。现在h市都有开专卖店的,琪琪不是在h市上大学?有空可以过去看看呀。”
    “那也太贵了。”琪琪收敛气焰,但仍不服气,“这个价格可以买个lv的包了!买个国产牌子不值得呀。”
    “你是说那个什么never full啊?那个不好。”罗老师罕见地有主意,脱下外套交给方吉,“拉链都没有,不是摆明请人来偷嘛——方老板,裤子我试试看。”
    她拿着裤子进试衣间了,琪琪嘟着嘴翻画册,方吉怎么会和她计较,见琪琪的眼神在模特身上流连,还相机说,“琪琪,你说你妈妈穿这夹克太年轻——要不你试试?你和你妈妈是一个码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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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大了,穿脱紧身裤是费劲,罗老师脱下裤子感觉都出了一身的汗,她有些顾虑地掂起阔腿裤在身上比量了一下:这腰围,看着很窄细啊,起码比自己平时穿的看着都要小了一号,方吉虽然口口声声是她的号,但……能穿上吗?
    “哎,还真穿上了?”裤子一拉起来她就有点诧异:这腰围正正好,拉链拉着也一点不觉得紧绷,料子应该是羊绒羊毛混纺的,至不济也是纯羊毛的,轻薄括,触感柔和,摸着都是享受,退后一步再看看镜子——确实,显瘦!腰部不松不紧,可一块哑光拼皮吸收了光线,就显得腰腹部这块的视觉效果是收紧的,原本微凸的小腹似乎都变平了,再加上阔腿裤本来对身材要求也不高,罗老师对这条裤子几乎是一见钟情:夹克就算了,让给杨老师吧,她瘦,穿着是出挑,不争了,爱买就买,但这条裤子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冬天配件长大衣,高跟短靴一穿,走在风里,光想想就潇洒!
    正准备穿出去听听老板的好话(至于女儿,罗老师已放弃希望,琪琪上大学以来对家里人态度越来越不耐烦),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她推门出去一看,却是老板一家还有过来串门的隔壁家老板围着琪琪啧啧赞叹,“真是有范。”
    “这衣服该你穿!”
    “妈。”琪琪被围在中间,眼神根本没从镜子里移开,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到母亲来了一转身,多少有些掩饰,想脱了夹克又舍不得,只是讪讪地说,“他们让我试——”
    罗老师的眼神都舍不得从女儿身上移开:琪琪瘦,人又高挑,穿上这件夹克更显精神,瘦腿裤、高帮板鞋,长发高高地绑着,除了面孔还有些稚嫩以外,竟似无可挑剔——她刚才穿的那件长风衣比起来真得扔了!
    “喜欢就试嘛,怕什么。”她若无其事地说,琪琪咬咬下唇,不说话了,专注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放出喜悦的光,沉迷了十几秒才依依不舍褪下,“太贵了——倒是你穿这裤子不错。”
    “显瘦,”老板们也纷纷转移目标,“罗老师,是不是啊,这裤子真显瘦的,要不您配上夹克看看?画册里是那么一身的。”
    “不用了,那模特年轻——我这年龄了,穿这个夹克确实不合适,琪琪穿还差不多。”罗老师也意犹未尽,翻了翻画册,指着其中一件样式更正统的短外套问,“这件你们拿了没有啊?”
    “没呢,这件还没上货,”方吉说,“这个是08年春夏,按说都是等年前上的,这款夹克都是我托人说了情才拿回来的——您要是喜欢,我给您定一件?”
    定了那就是保准要拿了,罗老师没吭声,琪琪嘴巴还不服气地一翘一翘,但也没反对,眼神只在夹克上流连,罗老师看在眼里,只不吭声,她不置可否,“再看吧——今天先把这条裤子包走好了,老方,你给我个实价,多少钱?”
    这生意做得快,这么快就进入到要约邀请阶段,方吉也是精神大振,迅速武装起来进入赛场,“罗老师,我刚真没和你开玩笑,这衣服我也是用零售价带来的。”
    “我在你这里买多少件衣服了老方……”罗老师和他各执兵器奋勇鏖战,方老板时而混合双打,时而请出来看热闹的外援,琪琪跟在妈妈身边偶尔帮个腔,更多时候埋头搜索,指望从淘宝上找到低价同款,给母亲增加胜算。
    “零售价……”
    “鄂尔多斯……”
    几人混战十多分钟,最后方老板挥泪割肉三百元,2700的价格成交一条阔腿裤,“夹克要不要带?琪琪穿着是好看——讲累了,真不讲了,要的话也给你便宜300。”
    便宜300那也要5000,琪琪懂事,虽然看了又看,但还是摇头表态,“不要了,我穿老气——”
    “哪里老气了?”老板一家都叫起来,琪琪还是摇头,拉着妈妈走,“走吧,走吧,不要了。”
    “等等,钱还没付呢。”罗老师和方老板都笑了,方老板也说,“那件羊绒衫要不要试试看啊,罗老师?”
    罗老师试了一下,合身就又脱了下来,只是裤子没舍得脱,披上风衣居然也适合,不扣扣子就显得很潇洒,搭配今天为逛街穿的平底皮鞋,隔壁店老板惊叹地说,“罗老师怎么能这么有气质!”
    气质在哪里?不都是钱堆出来的?那条紧身裤是跟学校女老师凑热闹买的,不过100块不到,现在有了阔腿裤搭配,想想刚才的形象,简直是乡下妇女,罗老师笑笑,拎着包装袋和女儿一起走了,又逛逛别的店,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倒是几家店主都问这新裤子,“哪家带的?真呃是好看,气质一下就出来了!”
    罗老师被夸得容光焕发,倒是琪琪心不在焉,玩手机的次数比之前更多,罗老师也不做声,回家了换衣服做饭,端出一桌鱼肉,“琪琪,吃饭了。”
    看女儿闷闷不乐地走过来,她莞尔一笑,“那么喜欢那件夹克啊?喜欢就买呗——偶然买一件,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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